兩百六十九，老朋友

  「下次再留你一個，我就用鎖鏈把你吊在樹上，看你還亂不亂走。」

  寒風將瑪利亞白皙的臉蛋吹得紅撲撲的，她一頭及腰的紫發也學著千焰心的辦法扎了起來，不過她的辮子明顯就比千焰心的高了不少，也好看許多。

  此時她正揪住千焰心那緋紅的小辮子，惡狠狠地下令。

  千焰心吃痛地叫道，趁此機會，緊緊抱住瑪利亞不撒手，感受著她柔軟的身軀與清雅的芳香。困擾著他，讓他四肢無力、頭腦欲裂的病痛似乎都漸弱了幾成，這下他可是有正當理由了。

  攙扶著千焰心，瑪利亞昨天還很驚訝。

  她去林子深處打來雪兔與冰泉水，回來時卻看見千焰心直挺挺地臥倒在雪地上，身子讓風雪淹沒了半截。被譽為軍神的女騎士被嚇得魂飛魄散，再從丟下手裡的東西，扶起了昏迷的千焰心。

  這次任由她怎麼搖晃、掌摑這傢伙都不醒，對醫術絲毫不通的女騎士只好將他裹成一個肉卷，不停地冰敷、餵水。

  

  經過幾個小時的護理，千焰心才從昏迷中轉醒。

  瑪利亞本以為他會正常點兒，因為現在她已經很不安了，結果千焰心一醒來就激動不已地向瑪利亞述說他那似幻非幻的記憶:咱們闖進卡洛麗妲深處吧！能找到大陸最強的魔法師！能撈著數不清的好處！村長不會騙我的，咱們明天就出發。

  「重來！」

  對於此，不安的瑪利亞一手刀將其劈暈，靜靜等待著千焰心的第二次醒來。

  從各個方面來講，瑪利亞的力道都足以讓千焰心延長昏迷又幾個鐘頭。

  但雪兔肉的焦臭味兒將千焰心刺激到驚醒。

  #

  十個小時前。

  凍骨雪原外圍，一座在樹林間失去屋頂的破木屋廢墟內，火堆正燒得熱烈，周圍搭建起來些防風措施，讓破舊木屋殘骸加固了幾分。

  火堆旁，一位絕美的紫發女子冷著臉，處理著不幸燒得焦爛的雪兔肉。兔肉整理得非常粗糙，可以看出主廚是個完全沒有烹飪經驗的新手，而燒制過程也可謂慘烈，種種原因，造就了此刻，這隻兔子焦黑如炭的表皮。

  千焰心緩緩醒來，鼻腔里繚繞的濃重焦臭讓他叫嚷了一聲，翻身坐起。

  「天啊，瑪利亞，你在……」

  紫發女子身軀一震，沒想到千焰心這麼快就醒過來了，見他驚駭地盯著自己正在處理的「傑作」，她連忙伸手將其遮掩住，嚴聲警告道:「我什麼都沒做，你什麼都沒看到。」

  千焰心看了她嚴肅的表情一會兒，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將烤焦的兔腿掰下來一隻，扔向千焰心因笑聲咧開的嘴裡，瑪利亞冷聲命令道:「不許笑。」

  這一擊正中靶心，千焰心含著苦澀的兔肉，眼裡的笑意仍然健在。瑪利亞氣惱地將兔腿從他嘴裡拔出，將這些殘次品通通打包，準備立刻扔到小屋外面，興許那隻夜行的食肉動物能賞臉解決掉她的傑作。

  「放棄吧，瑪麗，食肉動物又不是沒有嗅覺。」

  千焰心挪到瑪利亞身邊，輕聲安慰道，果然他贏得了紫發女子的一聲冷哼。

  「還是我來吧。」

  緋發男子雖然病殃殃的，但做起事來的動作還算流暢，瑪利亞忙將他扶住，他微微一笑，表示這些活兒他還是可以獨自完成的。

  剩下一半的兔肉被千焰心的冰刃切開，用一根冰錐串起，將嫩肉都排列整齊。手法嫻熟，比他使劍時行雲流水太多了，正當瑪利亞還驚訝於千焰心處理食材的老練時，他從自己的背袋裡又摸出了一些零散的配料。

  香葉、食鹽、好像還有黃油，瑪利亞回憶起他們在雪脊酒館時，千焰心鬼鬼祟祟地趁老闆醉醺醺的時間似乎偷偷離開過。看來這傢伙是溜到後廚去了……瑪利亞無奈地看著整理配料的緋發男子。

  將佐料塗抹好，將香蒜捏在手中，千焰心翻烤著這冰錐上的半隻兔子，很快，濃郁的香味瀰漫了廢棄木屋。

  「你……你去哪學的？」瑪利亞抱著雙腿，呆呆地看著變得酥脆香嫩的兔肉，很長時間沒有飽滿的腸胃開始抗議起來。

  「以前旅行的時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乾糧實在太難下咽，想吃得好點兒啊。」千焰心繼續翻烤，抹上一層香料，將佐料有序地放回背袋裡，「只能自己想辦法了，於是我已經跑到後廚去偷看廚師烹飪……看著看著，就學會了。喏，差不多……」

  沒有接過千焰心遞來的烤兔，瑪利亞回身去摸自己的杜鵑。

  「好啦好啦，我來。」千焰心催動串起烤肉的冰錐，將烤兔一分為二，將其中嫩肉十足的一半遞給了瑪利亞自己先咬了一口，「呼呼……有點兒燙……自己小心啊……呼呼……」

  瑪利亞接過烤肉，輕輕咬了一口，頓時感到味蕾開合，贊了一句:「味道剛剛好。」

  「嘿嘿……」神氣起來的廚子立刻開始自誇，「要抓住女人的心，先抓住女人的胃。」他用嘴撕下一塊脆皮，咀嚼著道，「唔，只要是你說得出的……沒有我做不出的嚯……燙燙燙……」

  瑪利亞忍俊不禁，將收集起的淡水分給千焰心，慢慢品味著手中的烤兔子。

  佐料普通、肉質一般，在千焰心的精細做工下將味道發揮到了極致。這是她吃過的最美味的烤肉了，自然不是因為烤肉本身，而是在於這是千焰心第一次為她一個人親手製作的料理。

  「我不學烹飪。」

  瑪利亞突然說道，絕美的俏臉抬起，一雙碧眸嚴肅地看向千焰心:「要是我會烹飪了，就吃不到你做的料理了。」

  這次輪到緋發男子忍俊不禁，他將手放到瑪利亞的腦袋上，輕柔地撫著，溫聲道:「瑪麗，遇到你這小惡魔，註定讓我一輩子伺候你了。」

  紫發下的臉頰一紅，碧眸低垂下，乍現的柔光流溢如月華。她低頭看著千焰心的位置，似乎又是趁自己不注意，一點點挪動到自己近前的。

  「你說你要深入卡洛麗妲，是認真的？」

  千焰心點頭道:「是認真的，得試一試，不然我們可能會錯失一個良機。」

  「你想去幹什麼？」

  「我要去找白染，七英雄的白染大師。」千焰心目光一熱，所有魔法師提起此名字便會熱血沸騰，他也不例外，「雖然我與她早有淵源，但卻未曾相見……也許，她能指引我，如何度過這場浩劫。」

  瑪利亞有些苦惱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清楚深入卡洛麗妲是什麼意思嗎？意味著我們要進入一個生命的禁區，不止是那些比蛛皇還要強大的遠古魔獸，還有寒冷、食物、水源……何況你現在的身體還……」

  「冰之山脈，名稱是卡洛麗妲，特點是寒冷至極，固守人族極北地域的群山，起到阻擋精靈族與吸引探險者的作用。兩個作用都與死亡脫不了干係。」千焰心幫瑪利亞補充道，「瑪麗，相信我，這些危險加起來放大一萬倍，也比不上那個伊凡。」

  「況且……」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說道，「你忘了我們的老朋友了嗎？」

  瑪利亞看著他神秘的表情，思索了片刻，才頓悟。

  此時千焰心已經向漆黑的林子揚了揚頭，發出了一聲呼喚。

  林間的夜行飛鳥撲騰四起，向來鎮定自若的雪域貓頭鷹也被驚走，地面的石子在一粒粒地震動跳躍。有頭龐然大物，正在樹林裡穿行，一步步朝他們營地的方向走來。

  千焰心的呼喚飄蕩在林中，半晌後，一聲野性十足的吼叫傳到了他們這邊。

  巨獸踏足大地的聲音越發接近。

  從漆黑幽暗的樹叢中層層剝離，一對在黑暗中泛著幽光的銅鈴大眼漸漸顯露。它雪白巨大的前爪首先落在兩人的視線，泰坦月熊強健的身軀暴露在營火的範圍里，胸前的白皙月牙被映照得明亮。

  如猛獁象般巨大的月熊盯著火堆旁的兩人，小巧的熊耳動了動，目中漸漸顯現出親昵之色。

  它伏下腦袋，黑黢黢的鼻子向兩人的方向嗅了嗅，這頭巨獸發出了歡快的叫聲，踏著震撼大地的步子便向兩人撲去。

  「誒誒誒！葡萄你克制一下！——會的、別著急，我會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