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阿隆特之主

  傳送門中只有深藍的無盡光芒，千焰心在天旋地轉間止不住地想要嘔吐的感覺，幾次都忍了下來。在炫目強烈的光芒中，他無法運用魔力，似乎傳送門中，魔法是被禁止的。

  這混亂的眩暈持續的時間已無從考證，但感覺上沒有很久，千焰心就脫離了這團光芒，落到了堅實的地面上。當然，這讓他腦袋起了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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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天吶……」

  周圍一排排的火光閃爍不休，躍動的火焰讓千焰心即使不用洞察術也能暗中視物。但當他無法分辨手掌上沾染的白色粉末是何物的時候，他還是開啟了洞察術，昏暗的場景一瞬明亮，千焰心臉色猛變。

  他腳下的，竟然是一片骨海，不是什麼完整有跡可循的骨架物體。而是只能依稀辨認出人骨是糊狀固體，那是無數白骨堆積過極長一段時間後，無法得到分解而凝固作整體的事物。

  有些綿軟，又有些厚實，那捉摸不定的踏感令千焰心不敢在這片寬闊的骨海上大搖大擺地行走。

  往前看，是一排排雲紋火把延伸，旁邊有許多類似床板之類的石床。待到千焰心走近，才看清那並不是什麼石床，而是一種輕薄的棺材，比以往見過的所有棺材都要薄弱。

  千焰心把手掌放在棺材板上，感知探出，卻沒有在棺材裡發現什麼。這些都是空棺。

  這樣的棺材，是用來裝什麼的？迦述人嗎？那也太瘦了。千焰心好奇地繼續掃視四周，白茫茫的糊狀骨海的震撼力逐漸消退，那數千把雲紋火焰形成昏暗地底的微弱光亮，離他似乎相當遙遠。

  咦。那是……

  千焰心眯起雙眼，緋紅的眸子再次轉為蒼白，在那火焰排列的中央，還有一道寬廣的空隙。灰白如大片的濃霧，似是阻隔，漸變實體化，它大得嚇人，深厚得可怕。

  他的視線在那大片的灰敗顏色里停滯許久，不覺得從遼闊的白骨海洋深處走了過來。

  在他走到離那片灰敗不過幾十米遠處，千焰心的洞察術才終於讓大腦分析出這道阻隔具體是什麼。這一刻，簡直顛覆了千焰心對迦述人技藝的認知，他對於工程的理解再次被迦述人的遺產刷新。

  那厚重得完全是一座山的阻隔，分明就是一道巨大無比的石門。無法用眼睛確定它的高度，總之是百米以上山峰的感覺。

  千焰心緩緩走過去，隨著巨型石門在他視線里放大，他的心臟也不斷加速跳動。那石門仿佛有生命一般，古老的軀幹使它擁有長者的目光，千焰心凝視它的時候，也感受到遠古的注目。

  白色骨海被他拋在身後，接近的排排火光將千焰心照亮，顯露出他所有的相貌。

  緋紅的長髮，一雙同樣緋紅的雙眸，妖魅的眼角微微向上時帶著無盡的魅力。然而顯得清俊的面貌讓他眼角的魅惑變淡，俊雅與誘惑完美地交融，與身上的紅袍相配，可謂絕世。

  清晰呈現在千焰心面前的，也同樣是這樣的騷包的傢伙。

  他面前「千焰心」微笑地看著自己，千焰心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笑容，確定這面前不是一面鏡子。

  那恍如濃霧的石門將「千焰心」包裹再懷，虛化了他的輪廓。千焰心面色一沉，寒聲喝道:「你是誰？為什麼化成我的樣子？」

  「我是千焰心啊。」面前的傢伙真誠地指著自己的臉。

  「不可能。」千焰心冷冷地看著他，「我才是千焰心。」

  那人不禁大笑，連笑時習慣的手勢也與千焰心一模一樣:「我也是千焰心啊，只不過，我們所處的立場不同罷了。實際上，連你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千焰心吧？孤兒？」

  千焰心心頭一跳，卻面不改色，手邊旋起赤凰之焰，冷聲道:「看來你是想吃點兒苦頭了？」那人只是笑而不語。

  「看看，我的話還沒說完不是。」那人面對赤凰之焰毫不畏懼，大聲道，「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心心念念的瑪利亞，你不敢強奪的科莉絲，你強撐著行走的未知旅程，你那強大卻不自知的天賦與力量……」

  蔑視著千焰心愣住的神情，他逼近了千焰心的面孔，令兩張完全相同的臉相對而視。

  「我為什麼不能是千焰心？僅僅因為我們相同嗎？」那人沖千焰心勾了勾嘴角，「你逃避我的理由還能再爛點兒嗎？」

  千焰心也煥發出冷靜自若的笑意，直盯著那人的眼睛:「我這不是正面對著你嗎？再者，假使我們都是千焰心，那我們也可以都不是千焰心，那我們是什麼東西呢？」

  那人展開雙臂:「我們是奇蹟啊！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奇蹟？」

  「是呀！」那人突然非常激動，抓住了千焰心的肩頭，用力地搖晃，「由魔法，那逆天的、瀆神的詛咒創造出的奇蹟啊！不受法則束縛，不受神明掌控，是這世間最高級的物種！」

  「最高級的物種？」

  「沒錯！」那人狠狠一瞪他，「是最高級的物種，因為我們早已超脫了這物質世界的本源！」

  「好吧。」

  千焰心點頭，帶著些許無奈，掂了掂手中燃燒的赤凰之焰，火光一增，化作了一枚凝實的火球。抬手一揮，直接砸在了那人虛幻的臉上，赤凰之焰的強大魔力將他震了個灰飛煙滅。

  「狗屁奇蹟高級物種。」千焰心揮散幻術的虛幻魔力，「區區幻相而已。」果然，濃霧驅散後，那石門真實的灰敗面目展露了出來。

  「啪啪啪……」

  背後傳來輕快的鼓掌聲，千焰心回頭看去，卻見是那玩世不恭的紫色。

  羅爾鐸拍著手，帽檐下的五官帶著平常的讚許，鼓完掌後，他清了清嗓子，潤澤的嗓音響起:「不錯，這石門的固有幻術可以喚醒人族的心魔，你只用了幾個小時就破開了幻境，超出了預計。」

  「幾個小時？」千焰心一驚，「居然過了幾個小時？」

  「幻術里的時間與睡眠期有得一比，都是渾然不知的。」羅爾鐸對他挑了挑眉，「話說，你還以為自己很差勁嗎？告訴你，就算當初的七英雄，也花了三天才破除幻術。」

  「那是你們心事太多，心魔太重，和這破幻術沒什麼干係。」千焰心聳聳肩，眼中似有嘲諷。

  「嗯，說的也是。」羅爾鐸也不在意，將帽子取下，冠玉般的臉上似有暗淡的笑意，隨手放在了旁邊的石台上，「準備好見見這石門後面的大人物了嗎？」

  千焰心沉默地注視他一會兒，道:「我還不知道他是誰。」

  「哦，他呀？」羅爾鐸乾咳幾聲，伸出的手停駐在石門表面上，遲遲沒有動。

  想了半天，他鳳眸深遠，追憶的思緒讓他險些忘了要回答千焰心的問題。向著上空嘆了口氣，這悠悠的嘆息迴蕩在這片空蕩的寂靜領域中，迴響在長久歲月前的骨頭間，敲響可怕的時光喪鐘。

  「你可以認為，是……阿隆特之主。」

  阿隆特的主人。千焰心也跟著嘆了口氣，這有助於讓他放鬆下自己澎湃的心情，他對自己將要面對的事物，要做好理解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