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斗篷男人

  「你們想要趁這個時節進入阿隆特山脈？還是主峰烏別克火山？」大鬍子的酒館老闆上下將千焰心兩人打量一遍，問道，「你們是魔法師？」

  「他是。」科莉絲指了指旁邊的千焰心，「我不是。」

  酒館老闆將酒杯擦拭乾淨，從柜子里取出張老舊的地圖拍在桌面上，道:「這是地圖，拿去研究研究吧。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每年都有。」說著，惋惜地搖了搖頭，嘆息連連。

  千焰心拿起那老舊泛黃的地圖，看向見怪不怪的老闆，不由得問道:「每年都有？」

  「可不是嗎，年年都有。」老闆往窗外一指，從這裡看去一眼就能看見阿隆特山脈赤紅兇險的冰山一角，「就是為了追尋白染大人的法杖傳說嘛，有人想要找到白染大人鑄造法杖的炎晶，有人想要找到她埋下的秘寶，有人則想研究她的巨型法陣……總而言之，都是群瘋狂的魔法師的瘋狂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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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他瞟了千焰心一眼:「你是哪一種？」

  千焰心無奈地搖了搖頭:「哪種都不是，可以給我來杯氣泡果汁嗎？」

  「能說句正經話的法師這年頭不多了。」老闆毫不吝嗇對千焰心的讚美。

  兩人在桌前坐下，開始好好研究這張有不少歲數的地圖了。這地圖老舊歸老舊，地標信息、指示、緯度都很清晰，大致讓兩人看清了阿隆特的地形，是個圍繞的火山圈，所有火山都圍繞著烏別克火山，炎熱程度自然是全大陸的頂峰，至少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再熱上好幾度。

  「我看看，咱們得……進入山門，爬過好幾個山坡，翻過至少十座小型火山……」千焰心用手指慢慢劃著名路線，眉頭皺得越發緊了，「熔岩惡魔……這個熔岩惡魔是什麼意思？」

  科莉絲看了看地圖上的紅色符號，解釋道:「你以為阿隆特就沒有生命嗎？這熔岩惡魔是阿隆特的一大……特色，牛頭人身，尾巴如蛇，全身烈焰非常難纏。」

  「也許吧，它們是群居還是單獨行動？」

  「通常由兩頭成年惡魔帶著一個或多個小惡魔，它們可不是模範父母，主動攻擊欲望極強。」

  千焰心沉思下來，如果說單是傳過這些危險惡劣的火山群，問題倒還不大，科莉絲對環境的熟知可以幫他一把。但要是遇上這些熔岩惡魔，那就有些棘手了，如此嚴酷環境下的魔獸，不會是什麼軟柿子，也許比泫母更具威脅。

  涅槃之後，他的魔法水平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暗紅魔焰更是得以進化為赤凰之火，火元素魔法千焰心已經基本上畢業了。但其他元素魔法只是略微受到他魔力增長的影響，冰元素和光元素都還在原地踏步。

  這讓千焰心有些苦惱，天諭前輩曾有言，涅槃非一日可成，自己還有涅槃的空間，卻不曾提及其他元素的修習。他現在的光元素魔法水平，可是連白蘇都趕不上。

  「你的氣泡果汁。」

  老闆將杯子砸了下來，震得千焰心心頭髮慌，手一抖差點兒沒把地圖抓破。

  看兩人還在研究地圖，老闆撇了撇嘴，濃密的大鬍子一歪，難得好心道:「別光顧著看地圖，沒有點兒傢伙事兒，你們也爬不到烏別克火山去。」

  「傢伙事兒？」千焰心一愣，趕忙掏出幾個銅板，「願聞其詳。」

  老闆抓起銅板，一邊默默數著，一邊不咸不淡地道:「補給這些自是不必說，最主要的是你們要有攀山的工具，以及驅蟲水……悄悄告訴你們，不少人都是死在感染毒蟲的急病中的。」

  「我去買！」千焰心二話不說，挑起背包就往門外跑，將氣泡果汁一口乾掉。

  「小姑娘，你當家的做事真是利索。」可能是手中銅板的個數令老闆格外滿意，他臉上有了幾分笑意，「瞧這派頭，床上也是雷厲風行吧？」

  科莉絲柔和一笑，用身旁的巨盾敲了敲桌板道:「去給我來杯氣泡果汁。」

  #

  午後陽光明媚，千焰心從店鋪里走出，正往懷裡的大口袋裡清點買到的東西。

  「耐磨鞋、冰袋、繩子、固定釘、驅蟲水……」他邊走邊一個個過目，一絲不苟地檢查每樣東西的質量，結果令他很滿意。想不到和獸人第一次做生意居然是以愉快而作為結束的。

  黑皮膚的獸人店主熱情地向他介紹商品，不亞於鄰居大媽高聲談論自己的兒女，千焰心開始被這種獸人與大媽的關聯性嚇了一跳，後來慢慢適應了下來，進行起他最擅長的砍價部分。

  獸人做買賣的熱情的確與人族無異，但論到語言藝術，比起千焰心就大大不如了。

  原本五十個銀幣的一大口袋玩意兒，被千焰心講到十七個銀幣，獸人店家似乎也沒什麼不滿，大方地答應了，搞得千焰心還以為他的驅蟲水是用來喝的。

  「嘿嘿……」千焰心一隻手抱穩大口袋，另一隻手伸進褲兜里，掏出一件事物來，是一隻水藍色的手鐲，做工古樸，色澤明艷，看上去水靈靈極富女子氣質。

  他摸著手鐲上的白色花紋，掩飾不住的笑容，不要說店家是如何誇耀這隻手鐲的質地，他也覺得與科莉絲很般配。

  這是他專門買給科莉絲的小禮物，以表達對科莉絲這麼久以來的謝意。

  朋友之間的贈禮。千焰心點了點頭。

  街道開闊處突然傳開喧鬧聲，周圍的店家與客人觀望片刻，一個個都往那邊趕去。巡邏的衛兵神情嚴肅，不厭其煩地擠開人群，尤其是獸人衛兵加入人流後，整個街道顯得非常擁堵。

  只是轉頭間，千焰心就被擠入了人群，被流動的人群推動著往前走。他無奈地抱緊大口袋，只好隨著人群往街道盡頭走去。

  磚瓦集市逐漸被拋在身後，隨著人群千焰心來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上，廣場上瀰漫著木頭與生鐵交織的臭味兒。

  廣場中心，一隊獸人與人族組成的精良軍隊圍在一座絞刑台下，催促聲與吆喝聲令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千焰心伸頭，入眼就看到了軍隊後面的牢籠車，裡面居然裝了不少囚犯打扮的獸人或人族，被封住嘴巴的囚犯們沒辦法對面前的絞刑台表達懼意。

  這是一個行刑現場。千焰心立馬意識到，嘆了口氣，準備往後面走，死人這種事，他看得都有些審美疲勞了。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軍官打扮的綠皮獸人從部隊後方走出，緩緩走上了絞刑台。借著日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綠皮獸人紮實的肌肉和臉上兇惡的刀疤，沉凝的目光告訴千焰心，這是個不弱於科莉絲的戰士。

  行刑隊一聲肅立，所有士兵都閉上嘴挺立起身子，人群也不再議論，敬畏地看向那個獸人軍官。全場只剩下囚犯們搖晃鎖鏈的響動。

  「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也知道我歐文對此事的態度。」黑皮獸人粗野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廣場，卻是一口地道的利維索隆語，「不過，為了防止鐵石鎮的新面孔違背規矩……我歐文還是再說一次！」說話間，他冷厲的雙目掃向千焰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有點兒意思。千焰心微微一笑，剛抬起的腳落了下來，淡淡地看向那個獸人軍官。

  歐文掃視了下方鴉雀無聲的人群一圈，朗聲道:「我們鐵石鎮，必須擁有嚴格的秩序，因為我們不僅是一個城鎮，還是兩個種族共同生活的地方！對於犯罪，哪怕是偷一個蘋果，我們鐵石侍衛也絕不姑息！」

  比普通獸人還要大一圈的手伸出，指向那個牢籠里的囚犯，歐文冷聲道:「無論是獸人還是人族，就算是精靈、魔族，只要你在鐵石鎮，就一切平等，該罰的罰……」歐文凶目一瞪，「該殺的殺！」

  說罷，他一揮手，下方的部隊準備多時，立刻走向牢籠，將裡面的死刑犯一個個揪了出來。

  千焰心驚訝於這個獸人軍官對秩序的嚴恪，很難想像蠻野了數千年的獸人突然做起了連人族也很難做到的「維持秩序」。他不禁感嘆，如今腐朽的帝國，連獸人也的制度也將其趕超，千焰心開始擔心下次外族的聯合進攻，或者其人族國家入侵，利維索隆能不能撐住。

  絞刑台上慘叫不斷，又在繩子束緊的瞬間中斷，千焰心搖了搖頭，想要轉身離開。

  一道冷銳的目光卻定在了他的身上，如毒蛇一般。

  千焰心緋紅眼眸沉了沉，向目光傳來的地方望去，洞察術隨即展開，熱能成像代替了五彩世界。

  片片浮動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洞察術的角度縮放，暗紫色的身影立時放大，一張在斗篷下中年男人的面孔模糊地出現。他眉頭一皺，似乎察覺到了千焰心的魔力波動，微微一頓，瞬間消失在千焰心的洞察術中。

  隱蔽術？隱身布？千焰心一驚，還有這黑暗性質的魔力，這是巫師還是元素法師？

  他關閉了洞察術，肉眼看去，人群中已經沒有什麼披戴斗篷的中年男人了。千焰心警惕起來，抱緊手中的大口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