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契約的附加項

  魔力威壓解除，千焰心落地，還有點兒力氣的黑衣人恢復戰鬥力，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大好機會。由於三個首腦的死亡，他們身上分得的幻詩之力增長了許多，黑衣人們在心底歡呼雀躍，可還是要表現出苦大仇深的樣子。

  十幾個黑衣人疾馳而來，短刀化作一泓寒泉，齊齊朝千焰心砍來。

  千焰心慢騰騰地收回望向科莉絲的目光，緋紅烈焰在掌間吞吐而出，以驚人的速度構築成一隻縮小的赤凰。流焰隨小赤凰的鳴叫而盛放，輕輕一指，它便展翅飛向一眾黑衣人。

  赤凰輕描淡寫地拂過，赤金一閃，最前方的黑衣人怪叫一聲，翻倒在地。他們的身上被點燃了緋紅色的火焰，正飛快地在全身蔓延，所以他們翻倒在地打滾滅火。不過，即使是有幻詩相護，不通法術的弒冥組織殺手也無法終止千焰心的魔法火焰。

  七個黑衣人在無盡的高溫痛苦中停下翻滾，靜靜地等待著被火焰蠶食鯨吞。不似之前暗紅魔焰的緩慢燃燒，這緋紅色的火焰瞬間引爆了人體的燃點，不由分說地讓生命走向終結。

  可怕的致命性讓弒冥組織的高等殺手變得與街邊混混無異。

  剩下的弒冥殺手冷汗直冒，震驚地看著輕鬆含笑的千焰心，猛然意識到，涅槃的強大，他們的獵殺目標，魔法師千焰心，已經完全脫離了獵物一詞。不是什麼投機取巧，不是什麼恰到好處，這就是魔法大師對血肉之軀的絕對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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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對你們有概念是在兩年多前，快三年。」千焰心的聲音突然響起，那感慨的回憶語氣讓弒冥殺手們暫時打消了進攻的念頭，任由紅髮男子平穩說道，「當初的你們每一個在我心中都是恐怖至極的敵人，你們橫行卡洛麗妲，襲擊穆恩的軍隊，要不是我運氣好，可能已經死在那片雪林里了。」

  千焰心火紅的長髮還令他感到不適應，伸手理了理柔順的發端，看著那如魔法炮製後呈現的顏色道:「因你們而死的人，很多。誠然，作為殺手這也是你們的職業所在。」

  他抬眼，眾人才發現千焰心暗紅的雙眸轉換為了赤金色，灼灼如兩顆懸天烈日，散發著不可阻擋的光芒。

  「我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殺死一個人，拯救多數人和殺死多數人，拯救一個人，究竟存在什麼哲學答案。譬如殺死你們，是不是我就得抱著拯救他人的心情去完成這種屠戮。」雖是疑問，但千焰心的語氣並不疑惑，可以聽出他已經有了回答，「我也殺人，很小就開始殺人。用勺子、用石頭、用魔法……但我什麼心情都沒有，倒是被殺死的那些人都對我殺氣騰騰、振振有詞。」

  千焰心搖了搖頭:「什麼道理，都是藉口。出於想為之事罷了，恨也好，愛也好，哲學也好，只是包含於其中的一個個刺激面而已。如果要問我，為什麼要殺你們……」

  他舉起的手上閃爍出太陽般的光芒，刺目地在赤緋紅色中高燃而起，沖天而上，赤凰的鳴叫悠悠傳來。

  「我覺得你們該殺，其次……」赤凰展翼，流焰綻放，千焰心冷冷地吐出最後一句批判弒冥殺手的話，「去見見地獄裡的亡魂吧！」

  數十米的金色赤凰長吟，巨大的翅膀掀起無盡烈焰，朝愣神的弒冥殺手們呼嘯而去。躲閃不及，金色的流焰赤凰無情吞噬，弒冥殺手們敏捷的身手不復存在，只發出了一片哀嚎。

  千焰心抬頭，望向被火光照徹的漆黑堡壘頂端，像是透過巨石，看到了星光燦爛的大漠夜空。

  他咬著嘴唇，緋紅的眼眸灼灼，流動著強烈而突兀的情緒。千焰心立於璀璨火光下，長長的紅色頭髮被映得寸寸輝光，嚴酷的熱氣吹動他紅色的風袍，仿佛為他化作半開的翅膀，越是如此孤獨，他越不像一隻鷂鷹。

  而是一頭鳳凰。

  #

  火焰將巨石堡壘里的外來者灼燒殆盡，屍骨焦黑地縮成一團，難以辨別人形。堡壘中央早已因為戰鬥而碎裂不堪，被魔法撕裂的印跡隨處可見，反倒是血跡不多，或許大都被烤得蒸發了也說不定。

  緋紅色的火焰烈風消失不見，只有還縈繞在空氣里的魔息證明它存在過的痕跡。

  千焰心終於得以坐下歇息，這持續了一天時間的高強度戰鬥令他消耗頗大。魔力的損耗，涅槃地負荷，心神的震盪，已經讓他臉色發白，四肢顫抖不止了。

  不過還好，科莉絲還在一旁照顧著他。

  將堡壘里的生活用品一股腦搬了出來，扛起脫力的千焰心找了堡壘里一個寬闊的休息處，科莉絲開始了一個女傭的日常。窮人家出身的千焰心第二次做起了富家老爺才有資格享受的待遇。

  裹著溫暖的棉被，被科莉絲用熱毛巾擦了個臉蛋晶亮，千焰心舒服地眨著疲憊的眼睛，想要就這麼沉沉睡去，又無法留科莉絲一個人在夢外享受孤獨。

  科莉絲一邊看著鍋架上燉著的蔬菜湯，一邊道:「你要是再救我一次的話，估計我就沒臉留在你身邊了。」

  千焰心微微一笑，在火紅鮮艷的長髮的襯托下清俊的面容散發著炫目的光彩:「不用那麼在意，別老把自己放在僱傭兵的位子上。科莉絲。」

  「我會牢記這份恩情的，以盾牆科恩之名，千焰心，……我永遠為你效勞！」科莉絲漆黑的雙眸認真地盯著千焰心，一手作起誓狀，那是利維索隆人表達誠摯的重大誓言。

  信任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千焰心稍稍緩下睡意，緋紅的漂亮雙眸回應著科莉絲的誓言:「以伊洛旭雅之名，我美麗的小姐……湯！湯！」

  被千焰心的驚叫嚇到，科莉絲連忙起身，望向身後，鍋爐發出氣悶聲，湯汁正在外流。她手忙腳亂地端開鍋子，又復坐下可憐兮兮地吹著自己燙紅的玉手。

  「給我看看吧。」千焰心哭笑不得地搖頭，接過科莉絲的雙手，輕輕撫摸，金光微閃，一段簡單的光明魔力將治癒著傷痛。涅槃之後，他的光明法術也相對增強了很多，普通的治癒術已經不在話下。

  科莉絲看著千焰心正撫著自己的雙手，臉頰泛紅，低垂了眼帘，輕聲問道:「還……還有多久……」

  「快了。」千焰心隨口答了一聲，抬眼就看到了科莉絲嬌羞的面容，心神一盪，手上的動作緩慢了一拍。他想了想，沒有改口，只是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的槍法不錯呀，竟然用那種東西，遠距離幹掉了彌羊。」

  很樂意換個話題的心情得到滿足，科莉絲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主要是你的魔力壓制了他們……當然，我的聰明才智也在其中發揮了作用。」她看著千焰心掌間的金光，沉默了片刻道，「冰、火、光明……你還有什麼秘密呢？」

  「我發誓，沒了。」千焰心解釋道，「光明元素還是最近和天諭前輩比試中，偶然發掘出來的。」要是以前能使用光明元素，對上邪巫時還會那麼被動嗎。千焰心嘆息著想到。

  「明天去織霜洞穴收拾一下吧，順便辭別天諭前輩，我們繼續往阿隆特山脈走。」治癒完成，千焰心自然放開科莉絲的雙手，將自己塞回棉被裡，睡意來襲，「夜深了，我要睡覺了，晚安……」

  言罷，他長長打了個哈欠。

  科莉絲還想說蔬菜湯還沒喝，但看千焰心確實困得不行了，也不想繼續打擾到他，畢竟他今天太累了。

  笑意淡雅，藍發輕動，科莉絲慢慢湊近千焰心，貼心地為他鋪好皮毯，熄滅了蠟燭。在昏暗中，她已經聽見了千焰心輕微的鼾聲，不免有些心疼這個拼命趕來救她的男子。

  依稀能看見他沉睡的俊美輪廓，科莉絲臉頰紅雲更深，躊躇片刻，挽起頭髮不讓其碰到千焰心，溫柔低下頭，在千焰心的側臉上留下了清淡的一吻。

  在科莉絲看不見的角度，千焰心的眉梢微微一揚，但仍是毫無反應地閉著雙眼。

  直到科莉絲離開了他身邊，千焰心的鼾聲才重新正常起來。只是他溫暖的掌心，不由得流出濕潤的汗水，渲染內心的無措與無奈。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寤言不寐，願言則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