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人似杜鵑

  擂台是在廣場邊上的一個練兵場上，與觀眾台相連，所以也就更接近看客，足以帶給人們更直觀的視覺享受，以及更好地展現穆恩的騎士實力。

  練兵場足夠大，有一百平方米左右，旁邊的武器架上擺滿了兵器，甚至還有當初在凍骨雪原，瑪利亞拿起的花頭大鋼槍，這兵器當時可把巴頓和千焰心嚇得不輕。又見到這武器，巴頓一時啼笑皆非。

  人們自覺地點起圍繞全場的火把，不過，早已經有人上台比試了。為了證明自己實力的熱血勇士們絕不會在騎士禮上吝嗇自己表現的機會。

  「碰！」

  一個漂亮的盾擊，對手的鐵劍被打落在地，身體也不支地倒下。伴隨著周圍騎士與平民的歡呼，塞勒青澀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意，紅著臉放下了盾牌，將手遞給了倒下的對手。

  與塞勒年紀相仿的騎士豁達一笑，與之相握，站立起來:「漂亮的一擊，塞勒。相信我，你肯定是今晚最耀眼的穆恩之星。歐若拉保佑你！」

  「謝謝，普拉！」塞勒抱了抱朋友，用力拍拍他的後背，「歐若拉保佑你！」

  普拉下台，場面一時顯得空蕩，在普拉之前已經有八名騎士上前挑戰塞勒，無一不敗在塞勒堅實的盾牌下。同時，塞勒也是騎士禮上第一個上台占擂的騎士，人們交頭接耳，看來今晚的第一個擂主產生了，這個皮膚黢黑的年輕人。

  塞勒站在擂台中央，掃視台下的觀戰者，有人迴避視線，有人則摩拳擦掌。

  

  在塞勒那種視線的邀戰下，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最前頭的一名高大騎士低吼一聲，身邊的同伴爆發出一陣吶喊，叫喊著挑戰者的名字。高大的騎士戴上頭盔，在武器架上取了一柄長槍，一個健步踏上了擂台。

  塞勒將頭盔的面罩放下，劍盾相交，嚴陣以待。即使他已經擊敗了八個對手，他的體力仍然充沛，他的盾擊絕不綿軟。

  高大的騎士也擺開架勢，槍尖直指塞勒。

  兩人皆已做好準備，正等待對方通報姓名，卻聽見台下一陣喧譁。

  兩人轉頭一看，只見一道紫色倩影穿越人群，躍上了擂台。塞勒心頭一震，那樣素雅的頭冠，那樣清冷的嬌顏，給予他驚心動魄的美艷，竟然是不久前才停留在自己身旁的瑪利亞！

  瑪利亞一身輕型銀甲勾勒出她令人熱血沸騰的迷人曲線，她仍是一頭及腰紫發沒有束縛，從擂台的邊緣向兩人走來。場上一時變得非常安靜，只剩下瑪利亞的騎士長靴踩踏地面的聲音。

  走到兩人近前，瑪利亞撥出一把鷹首長劍，握在右手，冷冷地指向摸不著頭腦的兩人:「瑪利亞·古德里安。通報姓名，守擂者們。」

  此言一出，人們立即明白了這個女騎士的用意，她想單挑擂台上的兩人。在北方騎士中，這是合乎理法的，豪邁的騎士風告訴他們，想戰就戰。

  看熱鬧的騎士們大聲呼喊，催促著擂台上的兩個男人接受這份挑戰。

  高大騎士望向塞勒，揚頭示意了下，說:「怎麼說？和北方第一美人打一場，千載難逢。」

  塞勒向他點了點頭，隨後兩人一同轉向月光下的清冷無雙的女騎士。

  「塞勒·波西尼亞。」

  「瑞庭·緋色雙翼。」

  兩人報上姓名，意味著比試開始。瑞庭手持長槍，謹慎地圍繞著瑪利亞，尋找破綻，塞勒則劍盾合一，慢慢朝瑪利亞靠近。

  兩人的攻防換位已經妥當，瑪利亞碧眸冷光一閃，扭身上前。

  見到瑪利亞身影消失在原地，瑞庭想也不想，一槍朝前方虛幻的殘影掃去，然而他沉重的力道卻在風中揮了個空。長槍寬闊的橫掃面積什麼也沒能抓到，瑞庭以為自己已經很迅速了。

  還沒等瑞庭收回長槍，塞勒的悶哼與盾牌受擊的聲音就傳到了耳畔。

  瑞庭轉眼一看，卻見塞勒狼狽地倒飛出去，向後滑了大概十多米遠，掉落到了擂台下方。長劍早已不知去向，但他的盾牌留在了場中，此時這塊鋼盾已經從中凹下，變形嚴重。

  「呃！」

  一股大力碰在瑞庭的長槍前端，毫無懸念地打飛出去，瑞庭連轉頭的機會都沒有，尖銳的劍尖已經指住了他的咽喉。

  紫發女子是那麼美艷不可方物，但她手中的長劍可沒有什麼美感地散發寒意。

  「認輸。」

  瑞庭舉起雙手，沮喪地說了一句。他輸得意外而迅速，準確地說，他大概了解自己是怎麼輸的，但他什麼都沒看見。塞勒在擂台下勉強站立起來，頭盔落在一邊，露出了布滿難以置信的黑臉。

  「勝者，瑪利亞！！」

  騎士們高呼，人們也跟著他們一起歡呼。他們在場外，雖不能完全看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他們所看到的是瑪利亞擊飛了一個，制服了一個，也就足夠了。

  主看台上，早已賓客闌珊，政客們對騎士之間的戰鬥不甚興趣，有些告辭離開，有些則待在這裡盼望克里斯蒂安皇子交流，還強撐著立在一旁。

  埃塔看著場中發生的一切，不禁讚許地點了點頭。修也關注著，沖埃塔說:「城主的弟子就是不一樣，瞬間爆發力量不但擊破了鋼盾，還把對手崩飛數十米，回身制服另一名對手迅猛而利落。而且，她還沒有真正使用劍術，擊破盾牌的，是她的拳頭，打落長槍的，是她的手指。」

  埃塔摸了摸自己的大白鬍子，眼角擠出皺紋來:「殿下看的真是仔細，我老眼昏花，怕是已經跟不上瑪利亞的身法了。」

  修淡淡一笑，看向身邊有些傻眼的蒙比，說:「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蒙比狹長的鳳眸沉凝，搖頭道:「我看到一個……殘影，在場中晃了一圈，然後……兩個對手失去了戰鬥力。」

  「殿下。」埃塔喚了一聲，指了指下方的擂台，老臉上一片玩味的笑意，「瑪利亞已經在等你了！」

  修走到欄杆前，昂首向下看去，果然，擂台上只瑪利亞隻身獨立，那深遠的碧眸與他遙遙相對，其中的戰意不可掩藏，如刀劍般指向他。

  這是第一個敢對他修宣戰的女人。修抄起桌上的佩劍，翻身躍下高台，遠近皆傳來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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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利亞雙手握著劍柄，兩把鷹首長劍還在劍鞘中，藏匿鋒芒，就像她碧眸中的眼神一樣，那樣迫不及待的戰意化作內斂的寒芒。

  穿著金色軟甲的金髮男子走上擂台，月光照亮他的英俊不凡，偉岸的身軀透露著強大的氣息。觀眾們畏懼地後退，他們不知道這個金髮男子為什麼會走上擂台，但他們全都知道，現在站在擂台上的英武男人，是堂堂利維索隆三皇子。

  修在她前方三米處站定，優雅的笑容顯得他禮貌備至，但瑪利亞覺得他這副表情好像不是來比劍的，而是來喝茶的。

  沒有廢話，她討厭這種虛假的笑臉，當下拔出長劍，清冷的寒芒映照她絕美的面容:「瑪利亞·古德里安。謹以月之蒼狼之名，向閣下討教。」

  修也抽出自己的佩劍，是一把精美白色的輕刺劍，他揮劍挽了個劍花，微微頷首，笑容散去，極富磁性的男音嚴正地響起:「克里斯蒂安·修·弗倫薩爾。謹以弗倫薩爾之名，接受狼劍術的討教。」

  他微笑一下，純白的劍光映亮他挺拔的鼻樑:「劍名'白芷'。」

  紫影一閃而過，又是那種難以用肉眼跟上的速度，觀戰的人們扭動脖子的期間，瑪利亞已經到了他們視線的另一邊。

  修卻能看得一清二楚，這歸功於他對周圍光明魔力的掌握，他看見光影交錯間瑪利亞的左腳猛力踏了一下地面，隨即她的身影模糊，以一種快到詭異的速度衝到了自己面前。他看到了，但身體跟不上這種速度，所以對於瑪利亞的這一劍，修只能選擇防禦。

  鷹首長劍雙雙砍在閃耀的金光上，發出一聲脆響，瑪利亞的身影在空中一滯，飛速地向後翻騰，輕盈點足落地。

  形成大型圓盾的光明魔力在長劍抽離的那一刻盡數崩碎，片片魔力不受控制地飄散。修一愣，不受控制的魔力碎片，這代表魔力本質遭到了完全的破壞，魔力本質被瑪利亞的氣力震散了。

  駭人聽聞。修的表情凝重了幾分，他從未見過誰具備把魔力震散的怪力，巨人、海怪這些善力生物也許可以，但瑪利亞只是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人族少女。

  他握緊了白芨，抬頭朝瑪利亞看去，卻見瑪利亞停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劍。

  「怎麼了？」修向她走近了幾步，皺眉問道。

  在眾人的注視下，瑪利亞手中的兩把鷹首長劍發出陣陣嗡鳴，從劍尖處開始裂開，兩把劍同時碎成了無數片。

  全場一靜，再次為瑪利亞而驚悚。修的腳步也是一頓，神情精彩。

  高台上的蒙比眉心緊鎖，崩滅魔力，震碎武器，這個女孩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他餘光掃向埃塔，埃塔的老臉上反而氣定神閒，對此毫不驚訝。

  蒙比狹長的鳳眸有冷光閃過，雙拳一緊。

  「我去取新的武器。」瑪利亞冷然地撇下一句話，聽得出她也對突然中斷的比試有些不滿。

  她轉眼看向武器架，更是大失所望，她的雙劍是定製的，重量遠大於其他劍，差不多也只有她能揮舞自如，現在武器架上的破銅爛鐵，完全不夠她施展。

  「瑪利亞。」

  修叫了她一聲，瑪利亞轉身，接過了他送來的一道紫芒。瑪利亞低頭看去，手中這把長劍色澤紫紅，中間結成一朵薔薇般的雕刻，也是一把雅致的單手劍，不過重量異常，她在手中掂了掂，竟然相當順手。

  「它叫做'杜鵑'。我的小收藏。」修保持著優雅的站姿，輕撫白芷的劍身，「恰好今天帶在身邊，想不到正好派上用場。」

  拉倒吧。蒙比和埃塔臉上同時浮現出這樣的表情。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清楚，國劍杜鵑是早上才被修的親衛隊運送過來的，乃皇室珍藏，在修十歲時太皇帝卡爾陛下親自贈送的對劍之一。也是與白芷齊名的國劍。

  神才知道修從哪裡搞來的這把只有正騎士才有資格佩戴的國劍。

  修微笑著，抬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這樣吧。瑪利亞，你贏了我，這把劍就送給你。」

  「這把劍？送給我？」繞是瑪利亞也露出了吃驚之色，她聽說過這把國劍，許多劍術名家都對它和白芷讚嘆不已。包括它們的做工、靈性與威力，這兩把國劍，都是皇室傳說中才得以出現的東西。

  「國劍美人，人似杜鵑。」修念叨一句唱詞，劍勢端正，沖瑪利亞粲然一笑，「現在，我們繼續？」

  瑪利亞眼中戰意再起，緩緩抽出這把華美鋒銳的杜鵑，血色劍刃渲染了她眼底的笑意。

  她輕笑一聲，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好像這國劍喚醒了自己體內更加深層的力量一般。瑪利亞起劍一揮，萬點寒芒亮徹夜色，四周火焰為之一暗。

  「那，殿下，你就輸定了。」

  瑪利亞的語氣首次變得感情激盪，她絕美的面容仍舊寒冰凝結，也許她只是單純的，想要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