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藏屍地

  經過一番交談，千焰心才多了解了一下這個叫卡司的退役僱傭兵。

  卡司曾經效力的僱傭兵團名號是大多數利維索隆人都耳熟能詳的。森蚺傭兵團，曾經南方最強大的民間武裝組織，在每個主城都建有分部，影響力擴散至整個南方地域。

  可惜森蚺傭兵團早在多年前解散了，森蚺傭兵們很久沒有出現在南方活動了。

  而卡司，是一個特例，據白蘇說，是因為查爾斯的父親曾與森蚺有過深交，在萬物敗落時，卡司便投靠到查爾斯手下，延續著杜波夫家族與森蚺兩代的友誼。

  卡司是正統的森蚺傭兵，使用的武技招式，特別是匕首的路數，盡顯森蚺派斗術的風範——綿長而不懈怠，刀刀致命，刁鑽奇特。

  而卡司的演技著實浮誇，但騙過沒有什麼辨識能力的匪徒還是足夠的。其身手也算過得去，如果要與灰鼠派的格拉斯相比的話，卡司讓格拉斯一隻手都能輕鬆殺死格拉斯。

  

  夜深人靜的羊腸小道上，有人正在爭論推搡著什麼。

  灰袍披蓋的卡司哭喪著臉，枯瘦的雙手不停地擺動，帶著悲泣低喊:「兩位大哥，我就是個乞討為生的灰袍，連老鼠都不如的東西。魔法師什麼的，完全不知道啊！求求兩位，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他面前，兩個黑道的小雜兵你望我、我望你，悶悶地看著可憐兮兮的卡司。

  面前這個灰袍，滿面風霜，神色灰敗，三十多歲快四十的年紀，的確不像是什麼和魔法師有關聯的可疑人物。這個時間出來，估計是白天在哪個地方睡久了忘了回家罷。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卡司又快擠出眼淚來了。兩個雜兵也受不了他這幅模樣。

  「行了行了。」一個雜兵沖卡司擺擺手，驅趕他快走，「滾吧滾吧，大晚上碰見灰袍，真是晦氣。」

  另一個雜兵也鄙夷地看著卡司，一臉嫌惡，他也聽說過晚上碰見灰袍不是什麼好兆頭。

  「嘿，謝謝二位哥。」卡司低著身子，像過街的老鼠一樣從兩個人中間鑽了過去，那卑微的笑容會讓他人優越感暴增。同時警惕性則會大大下滑。

  兩個雜兵交談著離去，全然沒有留意周圍的情況，一顆暗紅色的火球從他們視野的盲區安靜飛來，撞在了其中一個雜兵的後腦上，火花四濺、腦漿四射。

  一旁的雜兵剛想尖叫出聲，灰色人影閃過，冷光強硬地闖入他的眼中，快速切斷了他的喉嚨。卡司動作不停，一個熟練的肘擊，狠狠頂在雜兵的背心，一聲碎響，脊柱斷裂。

  地底安靜的晚上，兩具死屍的產生輕而易舉。

  兩個人從躲藏的拐角處走出，紅髮男子甩了甩手，遊刃有餘地收起了還在升騰的火焰。白蘇跟在他身後，警覺地掃視四周。

  卡司身子挺拔，臉色嚴肅，看著地上的兩具死屍，尤其是那具腦袋被炸成焦炭的屍體，說:「魔法師大人的準頭極好，這真的是單靠感知力嗎？」

  千焰心聳了聳肩:「不然呢？」他看了看旁邊的一刀抹喉的屍體，道，「你也不賴，而且很謹慎，一刀命中後還打斷了他的脊柱。」這一點，不擅長體術的千焰心自問做不到。

  卡司笑了笑:「小心駛得萬年船。」

  白蘇見兩個表情各異的男人對視，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感覺就像是兩隻狐狸在白兔面前眉目傳情，縱使再怎麼心無旁騖，還是會感到心驚肉跳的。

  「行了行了。」白蘇走到兩人中間，撇嘴道，「你們兩個稍微給彼此點兒安全感好嗎？別總懷疑來懷疑去的，尤其是你，千焰心！」

  千焰心移開注視著卡司的目光，道:「我只是不能相信突然出現的人罷了。」

  「我只是代理城主的手下。」卡司灰敗的臉上有些無奈，「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了。反而是你，來路不明的魔法師大人？」

  「比起來路不明，一個身手足以頂替掉將軍的僱傭兵，查爾斯閣下用人手段不敢恭維。」

  「城主閣下的用意……」

  「停停停！」白蘇再次將兩人推開，感到很是頭疼，兩個多疑的能人聚在一起真是傷腦筋得很，「怎麼又爭起來了，看在伊洛旭雅女神的面子上，團結一點好吧？」

  兩人便再次偃旗息鼓，白蘇鬆了口氣，看向四周構造複雜的漆黑街巷，有些好奇地問道:「我們到哪了？從剛才開始，道路就變窄了很多。」

  千焰心望向卡司，卡司才道:「已經到了藏屍地附近了，我們得謹慎行動了。」

  「嘴上這麼說，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走呢？」千焰心遠眺街巷後的大型倉庫般的建築，可謂是燈火通明，巡邏的打手數也數不清，「直接走過去，友好地遞給守衛一支菸捲，然後說：麻煩讓讓進去挖你家老大牆角嗎？」

  卡司從內揣里掏出幾根包好的菸草，遞給千焰心:「我還真有，要來一根冷靜冷靜嗎？」

  「說正事！」白蘇再次沉聲開口，兩個男人宣告休戰。

  卡司收起菸捲，走到最近的一座房屋前，蹲下身子，在牆根處敲了敲，微微一笑。在千焰心與白蘇的注視下搬開了一個井蓋樣的東西，從漆黑的洞口散發出的氣味表明，這就是個井蓋。

  「這是……」

  扔掉身上的灰袍，露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卡司一邊檢查腰上的裝備，一邊說道:「鑽排水管道，有什麼問題嗎？」

  千焰心臉色奇異:「在下水道下面鑽下水道……」

  「這是做夢也體驗不到的蠢事……」白蘇接口道，同時雪白俏麗的臉上神情恍惚。

  千焰心看了看一旁的白衣女子，表情很是惋惜，他雖然不確定白蘇對下水道的恐懼是不是與生俱來的。但她好不容易搓白的裙子，一定打心底里拒絕進入那個綠煙飄散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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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在下水道的下水道里穿行，這個下水道與諸大林官方的下水道有些不同，可以說是——更糟、更爛、更讓白蘇反胃。

  整體空間狹小，氣味也就囤積地無比濃郁，一人來高不到的高度讓幾人不得不低下身子前進，寬度還不及馬車頭的前端，稍不注意就會蹭到管壁上的，呈深綠或黑色的不明軟體。

  白蘇手中懸浮著下水道里唯一的光亮，面巾後的臉色煞白，步步為營地向前走著，她凝神於前進，這樣可以讓她忽略掉周圍的環境。

  她身後的兩個男人走得很不自由，想催促催促白蘇走快些，又怕白蘇會繃不住。

  還好，這個下水道沒有諸大林城市下水道那麼龐大，畢竟這裡只是一個小地方的排水系統。他們三人很快就行到了藏屍地下方的地帶，抬頭就能看見巡邏的黑道匪徒三三兩兩地從他們頭頂走過。

  「嘖，他們真傻。」由於基本上走出了惡臭的排水管道，白蘇又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張口就嘲笑了一句。

  結果她一時忘記了自己就在那些傻子的腳下，聲音迴蕩開來，傳到了傻子們的耳朵里。千焰心與卡司同時一個健步，捂住了白蘇的嘴。

  上面打著火把的匪徒疑惑地問同伴:「你聽到女人的聲音了嗎？」

  同伴甚是不解:「你整天在妓院呆瘋了吧？還女人，這就一堆女屍。」

  聽到動靜的匪徒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別……別瞎說，自從馬納老大下令後我好久都沒去快活了。還有你能不能別拿屍體開玩笑。」

  同伴無情嘲笑:「你這個光覆信徒！要不要找個漂亮女鬼犒勞犒勞你啊！」

  頭頂的火光逐漸消失，兩人的交談聲越來越遠，那個匪徒似乎還在和同伴爭論著什麼，大概是有關於他信仰光復教會。

  過了好一會兒，三人才鬆了口氣。

  白蘇眉毛微微一皺，呲起了牙:「兩個混蛋！鑽了下水道手也沒洗，就來捂我嘴巴！」

  「噓噓！姑奶奶你小聲點！」卡司不斷比著噤聲的手勢，安撫道。

  白蘇美麗的臉上火氣十足，只是礙於現在的處境沒有發作，她不停地抹著嘴，呸了好幾口，嘴裡念叨著看老娘出去之後怎麼收拾你們。

  頭頂再沒有什麼動靜，千焰心站起身子來，扭開早已鬆動的螺絲，抬起了上面的鐵網，往上探了探頭，掃視一眼，低頭對兩人道:「暫時沒人來，趕緊別磨蹭！」

  卡司藉機脫身，首先鑽出了下水道，白蘇恨恨地盯著他的身影，千焰心也沒有猶豫，在白蘇轉移仇恨前踏足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