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時局動盪

  當天晚，亞頓商會安頓處，還有一座可供休息的馬車裡亮著火光。透光的窗子裡，映出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時不時傳來輕微的爭論聲。

  「你簡直是個蠢貨！」

  在認識白蘇兩天以來，第一次聽到這個嬌弱女子憤怒到開口罵人，滿頭烏黑波浪似乎都在翻騰，那怒意沖沖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視。

  

  白蘇將亞頓商隊在諸大林的貨物賣掉一些，帳本、文書、委託忙得不可開交，接下來的幾天只會越來越忙，一天的工作下來，她已經累得眼皮子都發酸了，而她剛一閒下來，千焰心又突然找上門，來和她說自己揭了吸血鬼事件的榜文。

  千焰心忙說:「冷靜冷靜，白小姐。你們在這兒不是要停留半個月嗎？不會耽誤你們的，我保證半個月之內解決問題。」

  「誰和你說這個了？」白蘇怒氣不減，因為馬車上的隔音效果實在一般，她只能壓低了聲音，嚴峻著俏臉，「這個事件我早聽說了，根本是個必死無疑的工作！太危險了，你怎麼不和我商量商量就揭榜文了呀？」

  千焰心一愣，心中有些啞然，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我……好吧，算我的錯。不過，我還以為你會更在意我們之間的協定呢。」

  「協定固然重要。」白蘇搖了搖手指，「不過，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以朋友相稱，自然不會讓你去送死的。」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帶著調皮的笑意打趣著千焰心。

  千焰心心頭一熱，表面仍是面不改色，好像不在意地說:「算了。我覺得這份工作不錯，估計那些都是誤傳，我有信心解決這事兒。」

  白蘇還是決斷地搖了搖頭:「你不應該參與進去。其實，這也許不是普通的生物殺人事件。」

  從黑髮女子微妙的表情變化，千焰心似乎察覺到可能有些隱情，果然關於南方的諸多事宜，還是要詢問本地人。他好奇地看著白蘇欲說還休的臉色，低聲問道:「怎麼？這其中有什麼玄機嗎？」

  白蘇眼神飄忽片刻，挪到窗邊，往馬車四處掃了一眼，然後才輕聲說道:「所以說你不知道當前形式，還敢到處顯擺自己的魔法。你知道當今南方是無政可言的對吧？那你知道其實還是有權力這種東西存在的嗎？」

  「你的意思是，脫離中央那些皇族的掌控的山野掌權者？」

  「黑心的商人、黑道里的龍頭……差不多，不過還是稱之為諸大林的一城之主。」白蘇臉上多了分可悲，似嘲似諷，「現在的諸大林，還沒有選出城主，只有一個代理城主和幾個競爭者。代理城主也可以算是一個競爭者，只不過，他比其他競爭者更具優勢。」

  千焰心思考了一下，不確定地說:「就是說，這個事件完全是諸大林的內部矛盾？候選人搞出殺人事件，導致代理城主無法解決，然後代理城主就當不成正式城主，相反候選人們就有了機會。」

  「你反應挺快的嘛。」白蘇微笑，「所以呀，不要管這事。諸大林中魚龍混雜，人心難測，我們還是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好了。」

  千焰心略微沉吟片刻，又道:「其實，白蘇，我的想法是……」

  夜色中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似乎從街道的方向一直接近著兩人所在的馬車。亞頓商會的護衛紛紛注目，有些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長刀，就算是身處主城，有著商會的旗號，也不得不小心警惕。

  但他們很快鬆開了刀柄，因為他們看見的，是諸大林城主衛隊的標誌。

  準確的說是代理城主。

  白蘇向窗外一望，幽幽道:「現在的代理城主，查爾斯·杜波夫。一個黑心至極的商人，這個城主之位，和他的錢脫不了干係。」

  清一色紅綠色制服的衛隊在亞頓商會駐紮地停下腳步，隨行的騎士也不下馬，亦不出聲，不知他們頭盔里的視線在瞄哪裡。

  一個穿著華貴，下巴上留著短須的壯年男子翻身下馬，借著火光，可以看見他威嚴端正的國字臉，還有他那挺拔的身材，如同一名貴族的將軍。

  然而這個長相正派的男人，卻是白蘇口中的黑心至極的商人，諸大林代理城主，查爾斯。

  查爾斯看著亞頓商會的駐紮地，向身邊的近衛點頭示意，近衛便上前沖門口值班的商隊護衛說:「煩勞告知你們的白小姐，城主與千焰心先生有事商議，請千焰心先生賞臉隨我們到府上一坐。」

  「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千焰心皺起眉頭，有些不舒服。

  「都說了，諸大林這地方魚龍混雜，很多時候，情報是流通無阻的。」白蘇對千焰心說，接著，她完全掀開窗紗，提高嗓音喊道，「有什麼事進來說話吧，查爾斯城主大人。」

  查爾斯挑眉，望向那個馬車窗邊黑髮俏麗的女子，見白蘇的臉上儘是疏離與冷漠，心下一沉，也不對身後的衛隊說什麼，徑直走向他們所在的馬車。

  千焰心看了看白蘇臉上冷然的表情，又看了看逐漸接近的壯年男子，好像兩人頗有淵源。便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嗨。幫我個忙吧。」白蘇悄悄用腳碰了碰千焰心，不留痕跡地向他使了個眼色。

  於是，千焰心覺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

  記得小時候，霍羅大哥經常對盯著女澡堂發呆的千焰心說:男人難做，想要成為一個完美的男人，在學會負責任之前首先要學會忍！

  就說這個女澡堂，你想到裡面一探究竟，但事實上這是不行的，這是誘惑！來自眼前的誘惑！可望不可及的誘惑！你越是放縱這種情緒，就越是痛苦不堪，最好的方法就是壓制這種欲望。像我們終於優秀的男人，亞林村的兩大村草，怎麼會沒有忍耐力呢？

  所以，焰心，你看見房子左邊那個狗洞沒有？忍住一時的屈辱，等待你的將是天堂。霍羅的笑容千焰心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傳教士般光輝的幅度，但眼神中的猥瑣，仍是讓他覺得分外出戲。

  那天，兩人在大飽眼福的同時，終究還是沒學會忍。

  千焰心手心猛地出汗，可能是白蘇掌心也在出汗的原因，他們都沒覺得有多熱。

  兩人靠的非常近，白蘇長長卷卷的黑髮帶著女子的芳香依靠在千焰心的肩膀上，她溫軟的身體也是如此，溫柔可人的姿態讓人感覺她是一個擁有幸福生活的人妻。

  而被這樣一個美人倚靠包裹的千焰心則表現不盡人意，目前他的狀態只能簡單地回答十以內的加減法。

  但他絲毫不敢放鬆或是露出馬腳，因為對面正有一個滿臉森然的男人用眼神凌遲著自己。

  白蘇親昵地抱著千焰心的右臂，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肩頭，柔和地笑著說:「焰心，你怎麼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去揭人家的榜文啊？」

  千焰心若無其事地掃了對面殺氣騰騰的查爾斯，確認他應該沒有佩戴武器後，輕輕一笑，伸手颳了一下白蘇挺秀的鼻樑，溫和低語:「蘇蘇，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

  白蘇抬起頭，奇道:「驚喜？什麼驚喜？告訴我好不好？」

  「反正興致都讓城主閣下破壞了，那好吧。」千焰心無奈地笑了笑，湊近白蘇柔美的臉蛋，邪魅一笑，暗紅色雙眸媚意十足，「你不是說，你早想要個戒指嗎？我們之間……不正好缺個戒指嗎？」

  對面的男人額上青筋一動，氣得差點一口淤血吐出來。

  那暗紅雙眸緊緊鎖住白蘇，白蘇悄臉緋紅，神色飄忽地避開千焰心。千焰心一急，這一避豈不是要露餡？忙將右臂一伸，直接將白蘇埋在了懷裡。

  「喲。不好意思啊，城主閣下，光顧著蘇蘇了。」千焰心適時放手，嬉皮笑臉地說，「您找我什麼事？但說無妨，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 」

  查爾斯臉色一黑，險些背過氣去，好在他素養不錯，馬上穩定住情緒，看著在千焰心懷裡紅著臉的白蘇，眼神掠過一絲沉痛。

  沉默了好久，查爾斯才勉強壓制住想直接走人的心情，開口說:「聽聞千先生是位厲害的魔法師，且揭榜文的方式與普通人大為不同，特來拜訪，想要千先生為我諸大林去除吸血鬼！在下定當感激不盡。」

  「那榜文里的兩千金幣算吧？」

  「當然。」

  「精靈族的亞龍鱗甲做的臂甲，任意元素魔法加成戒指算吧？」

  「在下私家有些珍藏，完全沒問題。」

  「最後一點，諸大林官方貴族身份，算吧？」

  查爾斯多看了千焰心一眼，點頭說:「只要事情解決，在下就有這個權力為先生取得這個身份。」

  回過神來的白蘇表情一變，疑惑地看向千焰心，隱約覺得不對，他似乎沒有要拒絕這件麻煩事的意思，便暗暗撓了撓他的腰部。

  千焰心沒有理會白蘇的小動作，直視著查爾斯的雙眼，笑道:「雖然未曾見過城主閣下，但今日一面，閣下也不像食言之人。既然如此這個忙，我幫了。」

  查爾斯臉上驚喜的笑容逐漸浮現，白蘇卻是滿臉震驚，難道自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為什麼他還要去這龍潭虎穴走上一遭？他是白痴嗎？

  「如此，先行謝過先生了！」

  千焰心擺了擺手，面上平淡，心中也是毫無波瀾，他想這件事已久，這個決定，可以說是他早就做好了的。白蘇看著紅髮男子淡淡的笑意，默不作聲，握著他的手微微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