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探查問題
2024-04-30 02:15:20
作者: 萌萌的西紅柿
沐鳶歌雖不是經營妓院的老手,但她心裡有自己的一番謀劃。先前她就了解過,一家妓院的主要進項,還是要靠一擲千金的豪客。只要這些富豪同娘子們生出情誼,成了老主管,那麼這位娘子每月都有穩定進項。
可如今花月樓,外人看起來覺得花團錦簇,賓客往來不絕:可這裡面太多是清客,並不會留宿過夜,往往都找了三五好友,叫上一位姿色中上的姑娘,聽姑娘彈琴唱曲,被姑娘哄著喝點酒水。
這種清客最惹人厭煩:姑娘陪上數個時辰,客人們占盡便宜,但偏偏不會過夜,價錢自然高不了——一趟生意根本賺不到銀錢。姑娘們忙成陀螺,一天也只能接待三五次,姑娘們辛苦,妓院也無甚收益。
如今花月樓遇到的問題就在這裡:富豪主顧不再上門,上門的基本上都是清客。
花娘聽得沐鳶歌這番說辭,心下也有些驚疑,半晌才訥訥發言:「還是姑娘機警,我都沒留意到此事,畢竟主顧們的心思,哪裡是我們能揣度的。」
她絞著手帕:「這麼下去真不是個辦法……」
花娘毫無破解之法,要不是今天沐鳶歌點醒她,恐怕她還活在花月樓生意蒸蒸日上的假象里。
「將這幾位娘子叫來,我親自過問。」沐鳶歌並不怎麼驚慌,萬事講究對症下藥,自己的主顧不再上門,這些姑娘們多少也知道一些緣由,就看她們是否願意講,「服侍她們的丫鬟婆子也一併叫來。」
倘若她們不願意講,那沐鳶歌便從丫鬟婆子上下手,她就不信挖不出來。
那些姑娘得了消息,被丫鬟們攙扶著,千嬌百媚地走了進來。暖風醉人、香氣陣陣,差點把沐鳶歌熏出噴嚏。
「木主管要問奴的事,奴也實在是不知。」那娘子身段裊娜,依靠了軟塌,聲音柔媚,「那潘大人雖說是喜歡奴,可也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有道是『枕上發下千般願』,床圍間的私事,也算是誓言麼?」
她眉目間有籠了淡淡的憂愁:「潘大人不肯照顧奴的生意,想是又得了什麼嬌美小妾吧……」
在她之後是另一位面容清麗的娘子,動作俏皮、口吃伶俐:「木管事要問齊公子?咦,哪個齊公子?他是有些時日沒來了,哎呀您瞧我這個記性,要不是管事點醒,我都快忘記這號人了。」
「唔,他為什麼不再來?」那娘子似乎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柳眉高挑,似笑非笑,「齊公子是獨苗,全家指望他能連中三元,如今科舉要開,想來他是醉心功課,無心想奴吧?」
丫鬟們是一起過來的,七嘴八舌地說成一團:「娘子平日在做什麼?這哪兒說得准?」
「我家娘子愛靜,成日忙著媽媽們的功課,都不愛出來走動。」
「娘子心性好勝,一直希望在『花魁榜』上拔得頭籌,閒暇日子基本都用來練琴和舞了,是真得勤勉,通宵達旦的時候也是有的。」
「您問大人為什麼不來?這……奴婢……知道一點,但說了恐怕要被娘子責罰。」
「先前娘子還會給相好的大人寫個詩詞、繡個香囊,現在有空暇都用來練技藝,奴才覺著,娘子在大人們身上用的心思的確少了……」
丫鬟們怯怯說了,也不太敢聲張。倒是婆子們嘴巴厲害,雜七雜八地說了一通。
有一位婆子毫不見外,坐在圓桌上嗑著瓜子:「嘿,她們那些浪蹄子心裡想什麼我能還不知道?不就是那點事嘛。」
她邊說邊擠眉弄眼,言語上還擠兌花娘:「這種事你都看不出來?花月奴你可真是糊塗了。」
「先前她們啊,還願意往恩客身上下功夫,被對方哄著,真以為對方能把自己贖出去,後來見多了負心人也知道,這些恩客哪裡瞧得上她們?」婆子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這些浪蹄子,往日裡輕狂得不行,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千人騎的腌臢貨,那些官人會抬她們進門?異想天開。如今知道在恩客身上下功夫沒用,都鼓著勁兒想當一把花魁呢,花魁的開價比她們高出千百倍,不趁著自己年輕多積攢點,往後哪裡有好日子過?」
「都想憑技藝當花魁,誰還願意討好恩客?娘子們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恩客哪裡不知道?在這裡討個沒趣,人家自然不願意再來。」
娘子跟仆奴的話先後聽過,沐鳶歌也很快明白了花月樓的癥結:原來問題還是出在姑娘們爭奇鬥豔的「花魁榜」上,如今娘子們都想博出名頭,把原先花費在恩客身上的心思,拿去鑽研技藝,而恩客們感覺到姑娘們的憊懶和疏冷,自然不願意花錢捧她們。
原本沐鳶歌想憑藉這個,引來新的客流,不想客流的確引來了,可代價是搖錢樹們跑了……這可真是因小失大。沐鳶歌在心中嘆息,一時間也想不出破局之法。
她正在房中愁悶,就聽得下人通報,有一姑娘在門外等著,說是要見沐鳶歌。
花月樓里這些姑娘雖然對「木管事」有些好奇,但不少人把沐鳶歌看作是老鴇龜公一類的角色,並不願意結交。
主動來找沐鳶歌的,先前只有蘇凝一個。沐鳶歌有些好奇來人身份,叫了那姑娘進來。
那姑娘穿著素淨,臉上無半點珠釵,年紀有二十許——算是青樓娘子裡的「半老徐娘」。姿色也只算中上,但她身段綽約,行動間腰肢如楊柳輕擺,說不出的嬌媚動人,一雙美眸波光流轉,能看得人酥軟了半邊身子。
沐鳶歌在心中贊一聲好,覺得這才是花魁娘子的真正人選:不一定要美得傾國傾城,但一定要嫵媚入骨,自有風流韻態。
「聽聞木管事詢問恩客之事,奴斗膽想要進言。先前娘子們所說的緣由,奴也曾思量過,但奴覺得這並非關鍵。」
「哦?你想過此事?」沐鳶歌有些吃驚,要知道她去想,是因為站在管理層,習慣從利益出發,才能發現花月樓的不妥。樓中娘子多是盯住眼前微利,哪裡會管花月樓的死活。
可眼前這個女人,竟能想到這一層?了不起。
「是。依奴之見,豪客們不上門,關鍵在於如今的花月樓無法滿足他們的炫耀之心。」她垂著眼睫,秀美的臉上沒太多表情,語調格外輕柔,「豪客們多是歡場老手,逢場作戲的戲碼看多了,哪裡會在乎娘子們是否對自己傾心。「
「但是他們之所以重金捧這些娘子,為的是全自己的面子。」
「旁人無緣得見的清高美人,放下身段為他們賣笑——這種殊榮才襯得起豪客的身份。但如今這些娘子們不再『清高』,不再深藏閨閣,而去外間的酒樓拋頭露面,讓世人品評……」
女人加重了最後幾個字,慢慢抬起美眸同沐鳶歌對視:「自己的相好被旁人看去,被那些凡夫俗子惦記,才是豪客們們最容忍不了的事。」
竟是這個原因!是了,她竟沒想到!那些恩客本就是自恃身份,哪怕是逛青樓,也只捧最貴的,可如今自己的相好,旁人不見能看到,還能指指點點……恩客們怎麼會願意自降身份,跟平民一道追捧一個庸脂俗粉?他們想要的始終是高不可攀的月亮!想要唯獨自己能吃得到的珍饈。
怪不得那些人非但不再光顧花月樓,連帶也不去其它幾家參與「花魁榜」的青樓。
「所以依照奴的想法,『花魁榜』依然可以舉行,甚至要不斷提升人選的技藝水平,同時我們要放出消息,在『花魁榜』上大出風頭的,不過是本樓的中等娘子,最貌美的娘子,必須重金才可樓中相見!這樣既能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也能維持住花魁娘子們的身價。」
「旁人都覬覦,但只有他們花錢買得到的,才是豪客們最想要的東西。只要提高見花魁的門檻,就不愁豪客不上門。」
上門享受只有他們才有資格品評的美人。
這女子,不僅窺破了花月樓的問題,還能提出解決方法,當真了得。沐鳶歌凝視著她:「抬起頭來,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賤名,花見憐。」
「不錯,花見憐,我本心如草木,但見了你也心生憐惜。」沐鳶歌輕笑,她想要的花月樓主事,可算是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