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車禍

  「我不想聽你解釋！」

  「林安顏！」顧修然終於沉下了臉，他皺緊眉看著林安顏，目光中帶著審視。她太奇怪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冷靜又沉穩的林安顏。

  這般暴躁蠻橫的樣子，就像是在故意挑起他的怒火，想要和他吵架一樣。

  顧修然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怪異壓下去，他並沒有生氣，只是面對這樣的安顏有些無措。他的聲音很沉穩，帶著安定的力量：「安顏，貿然發表和林建成斷絕關係的消息很不妥，公眾很容易被表面所誤導，如果在林建成沒有動作之前發表，就等於說親手將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他們手上……」

  「你懂什麼！」林安顏再次打斷他的解釋，避開他的目光：「林建成的證言一旦被公開，我就會陷入被動，到時候社會上就會針對我展開口誅筆伐！你讓我怎麼辦！你以為我想做別人眼中欺師滅祖的人嗎！」

  顧修然的聲音依舊沉穩：「我不會讓你陷入這種地步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安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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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顏情緒瞬間激動了起來，她直直盯著顧修然，帶著絲絲恨意：「十年前你也這麼說，我也那麼相信你的話，可結果呢！結果你還不是為了顧氏放棄了我，你現在還讓我相信你？」

  林安顏話一出，兩個人同時沉默。

  安靜令人窒息的氣氛散開，林安顏先一步轉開了臉，握緊拳不敢去看顧修然。

  仿佛一切的癥結都找到了答案，顧修然靜靜地看著林安顏冷漠的側臉，她緊抿著唇，開起來極為執拗。也對，那麼慘烈的過往縱使他聽著也覺得心痛，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認為安顏會因為他們重新在一起了而放下呢。

  他能夠理解。

  咖啡館裡的暖氣很足，可顧修然卻覺得四肢百骸滲入了數不盡的寒意。

  氣氛太過尷尬，顧修然看了一眼渾身僵硬的林安顏，終究還是微嘆一聲妥協：「好……我不會再插手了，你別生氣。」

  林安顏覺得眼睛發酸，她胡亂點了幾下頭，起身拿包欲走。她的包撞擊到了桌子上的杯子，發出「咣當」一聲。林安顏下意識扶穩杯子，精緻的瓷杯中是乳白色的奶茶，觸手溫熱，可她卻像被燙到了一般，匆忙撒手，拿著包看也不看的走了。

  落荒而逃。

  再沒有什麼詞能夠更準確的形容她此時的狀態了。林安顏推開咖啡店的門，覺得自己真是萬分狼狽。

  今早的通話記錄，剛剛溫熱的奶茶，她總是能在細節之處感受到顧修然的愛，可這份愛對她來說卻成了穿腸毒藥。

  林安顏離開咖啡館，走過轉角就停下了腳步。她捂著雙眼，渾身都在發顫。

  顧修然一直看著林安顏的背影消失，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回神接通：「餵？」

  「修然！你和林安顏是不是在一起？」是許久沒有聯繫的劉景豐，他的聲音很急。

  「她剛走……」

  「你快去追！我剛才聽到……」

  手機那頭劉景豐一直大喊：「你快去！你快去！」顧修然的大腦突然空白了兩秒，接著猛地起身往外跑，桌子被帶著移動了很長一段距離，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安顏花了將近一分鐘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放開自己的手，臉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氣，舉步往前走去……

  「安顏！」

  身後似乎傳來了顧修然帶著驚恐的怒吼，林安顏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卻突然發現一側有輛汽車衝著她直直撞來——

  「嘭——」

  巨大的撞擊聲夾雜著尖叫響徹天空，人群漸漸聚集，無數的聲音朝林安顏湧來，可她仿若未覺，她呆呆的看著顧修然近在咫尺的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鮮紅的血順著顧修然的額頭流下來，他緊緊閉著眼睛，唇上一片蒼白。眼淚先思緒一步涌了出來，林安顏顫抖著雙手想要擦去他額頭上的血，可越擦越多，到最後顧修然的半邊臉已經全部都是血跡……

  「顧修然——顧修然——顧修然……」林安顏整個人都在發顫，連聲音都在顫抖，她一聲聲的喊著顧修然的名字，到最後已經是歇斯底里的哭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顧修然你醒醒……」

  命運總是愛和她開玩笑，總是會在她幸福或即將幸福的時候奪走一切。

  她的抑鬱症復發時是怎麼走出來的呢？林安顏想起了那些灰暗的時光，她在昏暗沒有陽光的房間裡一直走啊走啊，怎麼也走不出去，無數的絕望讓她沒有勇氣再繼續活下去，因此一張房卡都能成為她結束生命的理由。

  她在用房卡一下下磨開自己的血肉時在想，可能這就是天意，不然怎麼會剛剛好掉下一張房卡呢？她在手腕血肉模糊時在想，就這樣吧，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反正她不被任何人所喜愛。

  可在生命漸漸流逝的時候她卻在想，不對，怎麼會沒有人喜愛她呢，還有顧修然，這個世界上還有顧修然，就算所有人都不愛她，可顧修然會給她所有的愛。

  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了，第一次抑鬱症時靠著對顧修然的恨活了下來，第二次抑鬱症時靠著顧修然對她的愛活了下來，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顧修然。

  沒有錢她可以去掙，沒有朋友她也不稀罕，沒有親情她有洛銘和季白彌補，可若是沒有顧修然呢？

  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顧修然，也就不會有林安顏了。

  洛銘趕到醫院的時候，顧修然還在急救室中。他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看到了安顏，本以為她會哭成淚人，可走近了卻發現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悲傷，恐慌，害怕這些情緒通通沒有出現。

  平靜到詭異。

  洛銘腳步一頓，隨即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林安顏扭頭看他，眼中帶著茫然，似乎不太明白他說了什麼。

  洛銘重複：「你別擔心，顧修然肯定不會有事的。」

  林安顏一字一字的分辨著，等明白他在說什麼後，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難看的微笑，她輕聲說：「我不擔心。」

  洛銘覺得她的狀態很奇怪，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只見林安顏抬起頭怔忪看著亮起的急救燈，語氣輕渺認真：「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他怎麼樣都有我陪著。」

  洛銘反應了一陣才明白過來她口中的「陪著」是什麼意思，當即臉色都變了：「林安顏，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林安顏依舊盯著急救燈，「哥，我……」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太累了。

  明明也沒做什麼，可她就像是被耗盡了全身的能量，滿心滿身都是疲憊。

  洛銘臉色鐵青，他順著林安顏的目光看向紅色的急救燈，絲毫不懷疑若是顧修然出了什麼事，安顏絕對會隨著他去。

  因為已經下定了決心，才會對生死如此平靜。

  洛銘心中焦急擔憂，卻無計可施。

  足足兩個小時，急救燈才突然熄滅。

  林安顏在急救燈滅掉的瞬間就站了起來，但下一秒就因為腿軟跌坐回去，她握緊了手，緊緊盯著推門而出的醫生。

  「醫生，情況怎麼樣？」洛銘起身迎上去。

  醫生摘掉口罩，在兩人視線里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放心，手術很成功，沒什麼大礙。」

  洛銘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到林安顏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她用手緊緊捂著臉，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出來，儘管竭力壓抑著，可還是有聲聲嗚咽流露出來。

  顧修然將林安顏牢牢護在懷中，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在這場意外中幸運的是他提前一步預知到了危險，避免了被汽車正面撞上，只是被急速的汽車刮蹭到。因此顧修然的情況並未危及生命，但饒是如此，他的左腿也有兩處骨折，還有中度的腦震盪。

  在他昏迷的兩天裡，林安顏一直待在病房裡陪著，不眠不休，寸步不離。

  洛銘每次過來都看到她坐在病床邊盯著顧修然不放，怎麼勸都不停。一直到第三天，他看著林安顏蒼白如紙的臉色，終於強行勒令她去休息。

  可林安顏只是抬起頭，眼中的血絲一覽無餘，她的聲音嘶啞：「我睡不著。」

  帶上車禍前的一天，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怎麼合眼了。林安顏不是不想睡，可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有無盡的焦躁和驚恐淹沒她，讓她心慌氣短，根本無法睡著。

  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但沒有辦法，焦慮的情況好像更嚴重了，林安顏只要一閉上眼，心中的焦慮就會影響到她的情緒。

  洛銘皺緊眉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安顏，陳醫生今天就到……」

  林安顏身體一僵，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顧修然。

  陳醫生要到了……

  「等顧修然醒了，我就去見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