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生病

  一隻蝴蝶小小的煽動下翅膀，就有可能引起遠方的一場地震。

  誰也不知道這場談話會給未來帶來什麼改變什麼，或者是好是壞，一切都是未知。

  永遠超出人想像的，才是命運。

  面前的咖啡杯已經空了，洛銘看著對面僵直著身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人，暗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醫生說，安顏會習慣性呼吸困難是因為什麼？」顧修然突然開口，聲音嘶啞的如同一把破敗的琴。

  洛銘身體一頓，一貫溫和的臉上此時滿是痛惜：「這是……第一次催眠治療後的後遺症。安顏的執念太深，以致於雖然有了生存欲望，但每想起有關那個孩子的事情就會呼吸困難。」

  這是安裝在她身上的一顆隱形炸彈，若是哪一天安顏在無人的地方真的犯病，自己沒有走出來又沒有接受及時的治療，那……

  

  咖啡館的人來來往往不知道換了幾波，洛銘早已離開，顧修然一個人坐在窗邊，望著一架架飛機升騰而去。

  十年前，也是這樣載著他心愛之人的飛機飛去了遙遠的異國他鄉，在那個他不可及的地方，他視若珍寶的人遭受了種種黑暗不堪的不幸。

  心臟從洛銘開口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在隱隱的痛，到現在，已經被鋪開在他面前的真相扎到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先生？您還好嗎，不好意思我們要關門了。」

  顧修然恍然回神，天色已晚，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他走出咖啡館，有點點涼意掉落在臉上。

  下雪了。

  原本計劃就在美國呆兩天的林安顏，因為S市突如其來的大雪而不得已又停留了一天，直到元旦節放假的前一晚才順利上了回S市的飛機。

  以往一上飛機倒頭就睡的林安顏此時絲毫睡意都沒有，她想起這幾天聯繫顧修然時對方奇怪的態度，總覺得心中不安。

  這幾天在電話中，顧修然愈發的沉默，就算開口也是簡之又簡，仿佛面對著她已經無言。到她上飛機前，再打電話已經沒人接了。

  想著想著還是抵不過身體的疲倦，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再睜眼已經到了S市，冬季的第一場雪來勢兇猛，機場外早已銀霜素裹，林安顏緊了緊胸前的圍巾，手機中沒有任何未讀信息和來電，環顧四周也沒看到熟悉的人，心中更是沉重。

  她早已把自己的航班信息發給了顧修然，現在卻沒接到任何信息也沒看到人，一定是有什麼事了。

  林安顏打了輛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家，一路上給顧修然打了無數個電話，只有一個接通了也沒人說話，只有隱隱沉重的呼吸聲。

  「師傅，麻煩快一點。」再次催促司機，林安顏緊蹙眉頭握緊了自己的手機，心中第一次暗恨自己如今太不了解顧修然，現在竟然一個聯繫打聽的人都沒有。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林安顏踉蹌著從車上下來，拉著行李跑進電梯，開門時密碼都按錯了兩次。

  打開門，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客廳的燈亮著卻空無一人，屋內的溫度卻竟然和屋外一樣冷，顧不得打開暖氣，林安顏跑去打開了臥室的門。

  「啪——」打開臥室的燈，第一眼印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顧修然。

  林安顏鬆了口氣，有些氣悶的走過去喚他：「顧修然，我回來了……」手下是滾燙的溫度，林安顏的話戛然而止。

  她這才來得及看清楚顧修然的臉，他的眉頭緊皺，面色潮紅嘴唇蒼白，呼出的氣息粗重又緩慢，他的雙手還握著手機，但顯然已經沒有了要接的意識……

  林安顏怔怔的，腦中「嗡……」的一聲就沒了思考的能力，呆了幾秒才手忙腳亂的打急救電話。

  救護車路上還要些時間，林安顏在房間裡慌亂的走了幾圈，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將暖氣開到最大，又接了盆水，浸濕毛巾敷在顧修然的額頭……

  做完這一切仿佛無事可做了，林安顏坐在顧修然身旁握住了他的手，明明額頭那麼滾燙，他的手卻那麼冰涼，有大滴大滴的液體滴到了顧修然的手上，林安顏緊握著他的手呼氣，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暖和起來。

  「顧修然，你醒一醒，顧修然……」林安顏一聲一聲的呢喃著叫她，大顆的淚水幾乎將他的手浸濕。

  或許是她的呼喚起了作用，顧修然若有似無的睜開了眼睛，艱澀的小聲喊了一句：「安顏……」

  林安顏連忙將他的手塞回被子中，附身去看他：「是我，你醒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

  顧修然的神情有些迷茫，他看向林安顏的方向，眼中卻並沒有她，似是感嘆般：「安顏，對不起……」這一句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說完之後便又沉沉閉上了眼睛。

  終於到了醫院，掛號檢查繳費等等一系列流程後，顧修然躺在了病房中，林安顏的心也終於安定了下來。

  幾乎憑著本能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現在大腦終於空了出來，林安顏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

  淚腺仿佛失去了控制，林安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想忍著不哭，但想起剛剛顧修然躺在床上叫都叫不醒的樣子，怎麼也忍不住。

  一旁的小護士終於看不過去了，給林安顏遞了幾張紙巾：「只是發燒了而已，沒有什麼大礙的。」

  過了一整夜，顧修然額頭的溫度終於在天色漸明時分降了下去，林安顏在他的病床旁坐了一整晚，除了伸手去觸摸他的額頭之外動也沒動，身子幾乎僵了一大半。

  顧修然睜開眼睛時，就看見了林安顏驚喜的目光，以及向自己倒來的身體。下意識的接住她抱了個滿懷，顧修然愣了愣，感受到懷中柔軟的身體，他的眼睛中霎時充滿了溫暖的笑意，收緊了手臂謂嘆道：「終於回來了。」

  林安顏順勢伸手抱著顧修然，頭埋在了他的脖頸中一聲不吭。

  顧修然從她的動作中莫名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安，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聲問道：「嚇到了嗎？」安顏抱得很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但顧修然只覺得心中瞬間安定了下來，這兩天的忐忑也在此刻平復。

  這個世界上事關他們兩個的事情，大概沒有什麼是一個擁抱解決不了的了。

  林安顏好久才點了點頭，悶悶的說了聲：「你以後不要生病了，也不要躺在病床上。」她昨晚真的被嚇到了，顧修然在她面前一直是強大到無所不能的角色，就算最近偶爾會顯露出些許的不安糾結，也不妨礙他令人無比心安的氣場。

  但直到顧修然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怎麼叫都叫不醒，帶著生病時的蒼白脆弱，幾乎瞬間讓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就好像一直屹立不倒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大樹突然傾斜了一般。

  她好像接受不了給予她滿滿安全感的顧修然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顧修然撫上她的頭髮，覺得選擇在安顏離開的兩天去和洛銘談真是一個明智正確的決定，不然真不知道他在心緒如此震動的兩天裡如何在安顏面前掩飾。

  病了一場的一個擁抱後，顧修然突然就覺得心情豁然開朗，再明了不過。

  他愛林安顏，這樣就夠了。

  顧修然也確實無愧於安顏對他強大的稱號，只是在病房裡呆了一天病就好的七七八八，當天下午就回了家。

  看著林安顏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自己的模樣，顧修然失笑，反手攬住了她：「已經沒事了，不用這麼慎重。」

  「你就坐著好好休息。」林安顏把顧修然按在沙發中，將暖氣開足，用毛毯將他包的嚴嚴實實，「不許拿下來，我去給你煮粥。」

  顧修然十分聽話的握緊毛毯邊，看著林安顏走進廚房，一陣咣當聲後，廚房徹底沒了聲音。

  半晌之後安顏從廚房露了頭，面上若無其事道：「我們還是點外賣吧，我記得有家粥特別好喝。」

  顧修然忍著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好的，點外賣。」

  「你這兩天怎麼過的，我都還沒生病你倒是先病倒了，還病的這麼嚴重。要是我不回來你要怎麼辦？你知不知道要是發燒時間長的話有可能變成肺炎？都自己住了十年了怎麼連這點小事都注意不到，覺得不舒服就得早點去看醫生……」

  林安顏又開始絮絮叨叨的了，顧修然沒一丁點不耐，只微笑著看著她說，屋內的暖氣開得太足了，他覺得自己的心也暖了起來。

  晚上睡前，林安顏抱著顧修然的胳膊，再三和他強調：「你以後真的真的別再生病了。」

  顧修然撫上她的髮絲，細膩柔順的觸感順著手指滑到心底，只覺得心都柔軟起來。親吻下她的額頭，顧修然輕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撫道：「好，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他以後也都不想再讓安顏經受任何不安和痛苦，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時間，經歷的任何事情，從此刻開始他都想讓安顏只感受到開心幸福。

  如果過去的時光太過悲慘，那就用將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