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人情怎麼辦

  張振明推開門，徑直走進去將窗簾拉上了，「常聽洛銘提起自己的未婚妻足智多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也常聽洛銘說張局長光明磊落，是個重情重義的好警察。」林安顏直起身子，微笑看著張局長。

  張振明哈哈一笑，知道這口非得自己開不可，不然林安顏是不會率先開口提出什麼落人把柄的，他便直接意有所指道：「林總監的能力相信不會讓我失望。」

  「自然，張局長只要動作利索，結局一定讓您滿意。」林安顏自然的笑著，眼中全是自信。

  林安顏在警局一夜有吃有喝有人陪聊，還有床可以睡，除了心中淡淡的心虛感，她過得還是挺好的。

  但是顧修然這一夜簡直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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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都找不到林安顏，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準備了一個驚喜，但是到了下班時間林安顏沒回來。

  一開始他以為是林安顏在加班，但是等了又等，菜都涼了，林安顏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來。他打過去，是關機。

  他去了一切自己能想到的地方找，連每一家醫院都轉了個遍，全都沒見到人。一直到夜裡，實在沒辦法了，放下心中的不甘給洛銘打了電話，可洛銘也說沒見到人。

  顧修然怕林安顏回家他不知道，就囑咐手下的人繼續找，他在家中等。但是整整一夜，他接到的電話都只有一個答覆，沒找到。

  安顏，去哪兒了？是在S市，還是又如十年前一般，像是人間蒸發，突然間就毫無音訊，一直到十年後才出現。

  可是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他呆在家裡，看著一桌子早就涼了的菜，還有從一開始就沒被點亮的蠟燭，以及放在桌子上的禮物，突然就覺得這種感覺萬分熟悉。

  顧修然面無表情的一遍又一遍的對著電話說，繼續找。每說一次，身上的冷意就更重一分，到了最後，他的語氣由震怒和不安變成了平靜和淡漠。

  就好像那十年間，他也是一直找一直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她，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身上的喜怒哀樂似乎也隨著慢慢消失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等待和平淡。

  周圍的人在笑，在哭，在害怕，在歡喜……唯獨他，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找不到林安顏的感覺，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連心中湧上來的不安和絕望他都能平靜接受了。

  他只能等，只有等。

  顧修然坐在窗前，看著夜幕越來越深，又看著天色漸漸顯亮，一直到六七點左右，手機鈴聲才再次響起。

  他抬起僵硬的手，神色淡漠的按下接通鍵，陳黎的聲音疲憊中帶著些忐忑，「老闆，出事兒了，林小姐現在在警局！」

  顧修然先是茫然了一瞬，映入腦海的第一個反應是安顏找到了！第二個恍然明白，警察局？

  他說不出現在心中是什麼感覺，似是找到林安顏的欣喜，似是對她的擔憂，又似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的

  他猛地起身想邁腳走出去，卻忘了自己已經僵坐了一夜，腿幾乎麻木到沒有了知覺，膝蓋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摔到了地板上。

  右膝骨處沉重的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劇烈的疼痛讓顧修然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老闆？」陳黎察覺到不對，擔心的叫了一聲。

  「找王律師立刻就去警察局，你現在找最近的人來接我。」顧修然沒有多說，直接吩咐道，他的右膝現在又麻又疼，肯定是開不了車了。

  「我就在附近，您下樓就好。」

  安排好之後，顧修然扶著椅子慢慢直起身子，一夜的神經緊張突然緩解加上剛剛疼痛感的刺激下，他眼前黑了一瞬才緩過來。

  但是他什麼都顧不上，跌跌撞撞的快步下了樓。

  陳黎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看著顧修然竭力保持平衡，但是走路姿勢還是有些僵硬，甚至有些一瘸一拐的，下意識地問道：「老闆，怎麼了？」

  「沒事。」顧修然回答的簡潔，神色冷漠地坐進了車裡。

  陳黎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也隨著坐了進去，他沒有急著啟動車子，反而先扭頭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顧修然，「老闆，林小姐出事了。現在社交網站和APP上已經傳開，報社和雜誌社那邊我已經派人去攔了。」

  手機屏幕上是打開的國內最大的社交網站，上面的熱搜第一的名字就是「著名企業總裁未婚妻吸毒被抓」。

  點進去之後，配文就是著名企業TB集團CEO的未婚妻，同時也是TB集團高管，昨晚在酒吧以吸毒的嫌疑被捕。現在正在警察局接受調查中，目前TB集團負責人還未對此事進行任何解釋說明。

  下面的配圖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林安顏虛弱地斜倚在衛生間門前的照片，還有她被警察圍在中間走向警局的照片，還有兩張是林安顏參加季白大秀的最後亮相以及之前參加慈善晚會時的樣子。

  在宴會上風光無限，高貴優雅的樣子和走向警察局時的疲憊虛弱形成鮮明對比，更是加重了對於吸毒這件事的確定性。

  下面的評論已經破萬，顧修然沒點開，但只看新聞下面最置頂的兩條評論，就足以想到人們對此事是怎樣的一種態度。

  這個社會多的是跟風的人，多的是仇富的人，更多的是所謂的鍵盤俠。他們只會看到事情的表面，思想跟著想讓他們那麼覺得的人走，可能一個文案的偏向性，就足以讓他們朝著背離事情真相的大路上直奔而去。

  「這件事情很奇怪，仿佛一夜之間各大媒體頭條全都約好了一般，全是林小姐這件事，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本沒辦法去撤下通稿。警察局迫於媒體的壓力，應該會選擇將檢查結果在下午公布出來，若是林小姐真的吸毒了……」

  她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一派胡言！」顧修然皺著眉，眼中的淡漠之色被震怒所覆蓋，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怒氣，讓正在開車的陳黎莫名的抖了一抖。他從未見過老闆這麼顯而易見的發怒了，突然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顧修然拿出手機，親自撥了幾個電話。陳黎聽著顧修然嘴裡的張局長，謝主編，李總等等，甚至最後還有個王市長，簡直心驚肉跳。

  這些局長市長的，不會真的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些人吧？他們幾乎是S市頂層的人物，聚在一起說不定都能召喚神龍了。這些人脈自家BOSS輕易不用，但是現在為了救林小姐，幾乎找了個遍。

  關鍵是這個林小姐還是別人家的未婚妻。

  陳黎苦著臉，心裡默默為自己老闆抹了把辛酸淚，鐵樹輕易不開花，一開就不是朵尋常花。

  等到車子到警察局後，顧修然一開門就想要出去，被陳黎攔住了，「老闆，戴上墨鏡和帽子吧，現在外面全是記者，你直接出去……不方便。」

  顧修然身子一僵，然後什麼也沒說，接過東西裝扮好之後才匆匆下了車。

  此時的林安顏已經早早被帶進了審訊室，張振明走進去，神色有些奇怪，「安顏和顧氏顧總的感情很好？」

  張振明人剛過中年就坐上了警察局的正局長，除了實力過硬，應酬社交能力自然是非常強的，只不過短短一夜而已，這稱呼就已經從林總監變成了安顏。熟絡到像是認識許多年的好友一般。

  林安顏一怔，接著就明白應該是顧修然找這位張局長了，「和顧總有些交情，怎麼，顧總因為我的事找張局長了？」

  「哪裡只是找我。」張振明感慨一聲，「顧總幾乎把S市的高層找了個遍吶。我剛掛了和他的電話，十分鐘之內就又接到了好幾通受他所託的人的電話囑咐。」

  張振明正說著，手機又響起來了，他低下頭看看。然後將手機屏幕舉向林安顏，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王市長都打來電話了。安顏你的面子真大。」

  張振明出去接電話了，剩下林安顏自己坐在審訊室發呆。像他們這些人，輕易是不會求人的，因為一旦求了，欠的人情就不好還了，還得多了弄不好就會將身家性命賠進去。

  其實林安顏設的這個局並不複雜，一點都不需要什麼大人物出場，最多只要和張振明這個警察局局長聯繫上就好。但是現在連市長都打來了電話，林安顏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顧修然一定是將能找的人全部都找了。

  這麼多人情他要怎麼還？

  門又被人再次推開，林安顏轉頭過去，一臉疲憊之色的顧修然就那樣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她。

  他明明神色淡漠，但是眼中翻滾著的複雜情緒讓林安顏忍不住心中一悸，突然就有種想要哭的感覺。

  顧修然看著林安顏紅了的眼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酸澀，他想走過去抱緊林安顏，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行。

  安顏現在是洛銘的未婚妻，而他們現在是在警察局，他若是有什麼出格得到舉動被抓到了把柄，安顏以後就會受人詬病，就更是舉步維艱。

  他不捨得，所以只能忍耐。

  顧修然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手用力握緊，幾欲將手中的墨鏡捏碎，才抑制住心中的衝動。

  再多的情緒，只是片刻間，就被顧修然收的乾乾淨淨，他還是外人面前那個無欲無求，一身淡漠的顧氏總裁。只有林安顏，看到了他眸底深處的掙扎和壓抑。

  林安顏的心中有一處似乎在隱隱發痛，腦海中也有一絲聲音在後悔，但是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將這一切情緒狠狠壓在意識最深處，然後用最完美的姿態，輕輕扯出一抹虛弱又帶著信任的笑容，「你來了。」

  「嗯。」顧修然慢慢走到林安顏的對面坐下，聲音中帶著嘶啞，「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