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我信你

  「顧總，怎麼了？」楚升看顧修然腳步匆匆，神色沉重，不禁問道。

  顧修然邊走邊下命令：「我現在去那條路上找林安顏，你去酒店趕緊找人一起過去找，她迷路了，腳也崴了。」

  「哦哦，好。」楚升連忙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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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修然和楚升在進了回酒店的那條小路上之後就分開了，他走的很艱難，天黑加上小路難走，顧修然用手機微弱的光照著前方，一邊往前走，一邊喊林安顏的名字。

  他腦海中浮現出今天楚升帶他走小路時的情景，隱約記得似乎一個地方是分叉路，因為被草叢擋著，所以不引人注目，但是若是林安顏因為天黑沒有看清路的話，很有可能順著那條路走遠。

  有了方向，顧修然加快步子往那邊趕去，他的緊抿著唇，心急如焚。

  林安顏很怕黑。

  這是顧修然腦子中唯一的想法。

  在他們小時候，很多個被林建成遺忘在家中的林安顏，都會抹著眼淚找到他，抽噎著說自己怕黑。在他們家住的時候，還會偷偷跑到他的房間，鑽到他的懷裡，蜷縮著睡著。

  後來長大了，她懂得了男女有別，就不再找自己了，但高中的時候，他們班級露營，林安顏也是這麼迷路了，自己找了好久才找到她，當時她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靠在樹邊抱著膝蜷縮成一團，聽見自己的聲音才敢慢慢抬頭。

  當時小小的林安顏眼中滿是淚水，看到自己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下子撲到自己的懷裡，大哭著喊自己害怕。

  那是他第一次懂得什麼叫心如刀割，他緊緊抱著林安顏，聽她說自己還是很怕黑，那時他才明白，原來他的安顏並不是因為長大就不怕黑了，而是長大懂得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手看著長大的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明明該欣慰，但是心中就是很不是滋味。

  「如果怕黑，你可以還像以前那樣來找我，什麼都不用顧忌。」

  「不管是什麼事，想來找我就來，需要我就來找我，什麼都別想。」

  他記得自己這麼說。

  顧修然終於找到了那個分叉口，他鬆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走進黑暗裡。

  當時的林安顏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很乖巧的趴在自己背上，哽咽著和他開玩笑：「如果我爸爸不讓我找你怎麼辦？」

  「那你就跳窗，我在下面接著你。」

  「如果是顧伯父伯母不讓你見我呢？」

  「他們那麼疼你，怎麼可能，如果他們不讓，那我就跳窗，你在下面接著我。」

  「那要是整個世界都阻止我們怎麼辦？」

  「那我們就一起逃走，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

  「那好，我以後就真的只依靠你了。」

  「好。」

  少年時期的感情總是熾熱又幼稚，當時他們兩個都像是開著玩笑，但是只有顧修然心中知道，他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回答的這些問題，認真到每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裡，在看不到林安顏的那十年裡，無數個夜晚反覆拿來回味。

  林安顏蹲坐在地上，低頭慢慢揉著腳踝，她現在覺得很冷，周圍什麼都看不見，連月光都沒有，世界安靜到一片死寂，她卻莫名地感到安心。

  在很久之前，她是很怕黑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就突然不怕了，黑暗中，自己一個人，什麼都沒有，那種只剩下自己的感覺總會讓她很有安全感。

  就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也就什麼都不會失去了。

  林安顏摸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更燙了，腦袋也很沉，一天都沒吃飯，現在又發了燒，估計自己真的可能要死在這荒郊野外了，她將頭靠在收起的膝蓋上，恍恍惚惚的想。

  「安顏！」

  「林安顏！」

  林安顏的意識都要模糊了，突然聽見顧修然喊她的聲音，快要失去意識的頭腦猛然清醒起來，她抬起頭，看到了不遠處的燈光。

  「我在這兒……」林安顏想喊出聲，但她太虛弱了，只能發出很微弱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覺得幾乎要聽不見了。

  「顧修然……」她又叫了一聲，但是聲音卻更小了。

  燈光似乎漸漸遠了，林安顏苦笑一聲，又將頭低了下去。她的這一生，是真的失敗，什麼都沒有得到，連自己復仇的第一步都沒有完成。

  正想著，突然感覺好像有人在像自己靠近，她抬起頭，正好和刺眼的燈光對上，林安顏連忙眯了眼，將頭偏到一旁。

  「安顏？」顧修然的聲音好像有些顫抖，他一步步向她靠近，一路上心中的惶恐害怕終於落了地。

  林安顏驚異於自己現在還挺清醒，至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顧修然語氣中的慶幸，和抱起自己時的小心翼翼。

  他的動作那麼輕，輕到林安顏的眼中酸澀，覺得好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我有點冷……」林安顏的聲音微不可察。

  顧修然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心下一沉，他將自己的頭靠在林安顏的額頭上，感覺到那高了很多的溫度。

  「你發燒了。」顧修然單膝蹲下，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單手拿出手機，給楚升打電話報了位置，又讓他趕緊叫了救護車後，才又輕輕抱起林安顏向前走。

  「安顏？你先別睡，和我說說話。」顧修然手臂收緊，靠近了喚她。

  林安顏知道她現在暈過去的話可能會很不好，就強打起精神和他說話。

  「你剛才不是轉身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聽見你叫我了。」

  「騙人，我聲音那么小。」

  「是真的。咱們倆心有靈犀。」

  林安顏昏昏沉沉中有點想笑，她沒想到顧修然現在還能開玩笑。

  「你記不記得咱們在高中的時候，你也曾經這麼找過我，說起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沿著過去的軌跡重來一樣，好多事情都感覺似曾相識。」

  「嗯，我也這麼覺得。」顧修然眉目抱緊了她，輕聲應道。

  林安顏伸手抓在了顧修然胸口的衣襟上，雖然看不清他的眉眼，但還是一直抬頭看著：「顧修然，我不能和洛銘解除婚約是有苦衷的。」

  顧修然腳步一頓，他低下頭看林安顏，只能隱約看到她閃亮的眸子。

  「我希望你和趙美雅解除婚約也是有苦衷的，這些苦衷我不能說出來，但是你不要因為這些就否定我。」

  顧修然將她往自己胸前靠了靠，又繼續邁開步子，半晌才應了一聲：「好，我不否定你。」

  「那就好。」林安顏覺得自己的眼皮很重，「顧修然，我覺得現在很累，我想睡一會兒……」

  顧修然隱隱約約看到了小路那頭有光亮靠近，心中才一松，他低頭看看林安顏，輕聲問她：「安顏，我問你，你和洛銘訂婚，是因為愛他嗎？」

  那些光亮離他們越來越近了，顧修然隱隱聽到了嘈雜聲，他凝神，卻沒聽到林安顏的回答。

  顧修然笑了笑，心裡有些涼，他也不再問，大步向前走著，一直到嘈雜聲越來越近，他才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回答。

  林安顏輕輕的，卻又十分堅決的回答：「不是。」

  「我信你。」

  楚升在看見自家老闆抱著林小姐從小路上走出來時，覺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愣著幹什麼！去醫院！」顧修然見救護車沒來，楚升還看著自己發呆，不禁擰眉沉聲吼道。

  楚升趕緊打開自己的車門，坐上去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顧修然緊抱著林安顏，剛剛黑暗中沒發現，現在有光亮了他才看見林安顏臉上不正常的紅暈。

  「安顏？林安顏？」顧修然小聲叫著林安顏的名字，她卻眼睛都沒睜開一下，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緊皺著眉，很不舒服的樣子。

  「開快點！」顧修然見她在微微發抖，就抱起她，心急的催楚升。

  一路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終於到了醫院，顧修然抱起林安顏就往醫院跑去。

  一直將林安顏送到急診室，顧修然才坐到外面的椅子上，低頭用手捂住里臉，一旁跟過來的楚升小心翼翼的安慰他：「老闆，你別急，林小姐不會有事的……」

  顧修然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手緊緊的抓著，他腦海中還浮現著剛剛林安顏怎麼也叫不醒，就好像失去了生機的樣子。

  他在那一刻就覺得不想再和林安顏生氣了，明明那十年裡，他的氣憤都已經被時間磨淨了，但是看見林安顏和洛銘在一起，覺得林安顏在把他當作消遣和玩物，還是會覺得生氣。

  他等了那麼長時間，難道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了，自己還要一直和林安顏彆扭下去嗎？

  顧修然心中很亂，他覺得自己和林安顏的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但是不管怎麼想，他都不願意放棄。

  不管林安顏有什麼苦衷，有什麼目的，他都願意和她糾纏下去。

  急診室的門打開了，顧修然起身迎了上去，他看見了醫生神色中的凝重，心中慢慢沉了下去。

  「病人的情況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