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生人婦

  「阿斗，果然來了。」

  依然囤駐長安的曹操沒有放鬆警惕，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抓緊調兵遣將，抓緊部署支援曹仁的工作。

  

  他第一個想到的人選是徐晃。

  三月初徐晃就從陽平關撤出，準備隨時支援曹仁。

  可萬萬沒想到徐晃手下的校尉王平趁著徐晃不備發難，率領眾多部曲去定軍山投靠劉備。

  徐晃大怒，率兵追擊王平，

  雙方惡戰一場，各自損失不小，導致現在徐晃幾乎成了光杆司令，還要等待新兵的補充。

  曹操第二個人選是自己的兒子曹植，

  他把曹軍的精銳主力三萬交給曹植，鄭重囑咐他小心慎重，一定要解救曹仁於水火。

  可曹操萬萬沒想到，在自己面前說的鄭重其事，發誓一定要跟關羽決一死戰甚至不惜「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曹植居然當天晚上就喝的酩酊大醉，直接把一群等候多時的將領盡數鴿了。

  曹操勃然大怒，可想到是自己兒子，他也毫無辦法，只能撓撓頭，選擇了一個從不讓他失望的穩妥人選。

  于禁！

  于禁今年已經六十歲。

  說起來，他已經好多年沒有上陣，

  雖然官居左將軍，可他日常的工作只是操練士卒和當吉祥物，稱得上久疏戰陣。

  但危難時刻，曹操還是想到了他。

  他比徐晃更加可靠。

  應該會有很多人問，曹操手下的精兵猛將這麼多，為什麼偏偏又啟用于禁這個老頭子。

  因為很簡單。

  曹操現在還沒有放棄對漢中的執念。

  他囤駐長安，依然在耐心的尋找機會。

  他知道若是這次自己放棄，只怕此生再也沒有徹底擊敗劉備的機會了。

  「文則，我把這些兒郎盡數交給汝，

  定要解樊城之圍，讓，讓雲長不敢再小覷我中原。」

  于禁還是如往日一樣沉穩，

  雖然他久疏戰陣，但多年的戰鬥經驗早就深深根植在他的血脈靈魂之中，

  他持節鉞緩緩走入軍中，那些驕兵悍將立刻停止交談，下意識地肅立著看著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

  「我乃左將軍于禁於文則，

  魏王賜我節鉞，令我遠征荊州，去驅逐關羽，

  關羽狡詐兇悍，諸君需併力向前，不得有誤，

  若是誰有家事，可現在說於我知，

  今天之後，營中只談軍務，休說家人，聽……」

  「將軍！」一個年輕的士兵怯生生地道，「將軍，此番遠征，乃是為國而戰，

  若是此戰曠日持久，能不能……不征我等妻女？」

  于禁的副將周浩勃然大怒，道：

  「軍中要地，焉敢如此胡言，

  來人，給我斬了這廝。」

  「住口。」于禁的聲音中略帶幾分焦慮，「汝家住何處？」

  「上雒縣。」

  「好，我以左將軍的名義，保汝妻女無事。

  傳令下去，誰也不可徵發我手下兒郎的女人，

  若有違命，先試試我手上的鐵戟！」

  那個小卒雙目含淚，哽咽地下拜道：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卑下願為將軍奮力廝殺，生死不懼。」

  看著那小卒誠懇的眼神，于禁不禁感到一陣唏噓。

  他緩緩抬頭看看太陽，突然感覺這天上的日頭有些陌生。

  什麼時候，這大漢天下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曹操就任魏王后，將寡婦列為重要的戰略資源，

  各地的寡婦由郡守、縣令統一造冊，不想嫁人也必須出嫁，

  若是出嫁之後丈夫又戰死，自然也得再嫁別人，生生不息。

  領導要求交代的任務，手下像下級傳達時就會增加兩倍的工作量，

  再往下傳達，工作量會越來越大，人人都以又快又好為目標，以期討上級的喜歡。

  曹操的命令是徵調寡婦，下面的執行中連生人婦都不肯放過，

  曹操也樂見此道——

  反正不是我的命令，只是手下人執行有問題，

  我可不背這個黑鍋。

  于禁手下的士卒雖然驍勇善戰，可他們也要面臨這個問題。

  世族公卿家裡的女人自然不會遭到如此厄運，

  可他們一旦離開家中，有可能沒走多遠就會有人拿著法令沖入家中，強行綁走妻女，不知送到何處摧殘。（曹操這項政策是筆者認為其生平最大的黑點，比啥吃人和屠城更滅絕人性）

  有于禁的承諾，他們總算稍稍放心，

  這荒謬的感覺讓于禁如鯁在喉，

  可他隨即釋然了。

  天下大亂這些年，所謂的荒謬還不是比比皆是，

  說不定將來還會有更荒謬的事情降臨到自己的身邊，

  不想變成荒謬世界的主角，自己必須好生努力才是。

  ·

  成都，劉備捏著關羽之前送來的書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在他身邊，諸葛亮微笑不語，

  而法正則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諸葛亮，嘆息道：

  「孔明大才，正萬不能及也！」

  劉備從漢中趕回成都之後，法正第一時間跳到諸葛亮的府上，怒斥諸葛亮瞎指揮，

  居然在主公不在家的情況下把主公的寶貝兒子弄到荊州去。

  關二打了一輩子仗，還用阿斗教他？

  讓阿斗過去，豈不是給關二添亂？

  可讓法正沒想到的是，他們還沒撤退，就接到了諸葛亮的報捷書信。

  信上說劉禪精謀善略，一出手就平定了四面諸賊，還益州太平。

  要不是知道諸葛亮一貫的人品，法正還真以為這是諸葛亮面子上掛不住，所以信口雌黃。

  阿斗真有這樣的本事？

  等回到成都，劉備和法正這才發現他們還是太低估了劉禪的成績。

  短短一月之內，劉禪現殲滅了大股盤踞在益州多年的山賊，

  又一路招降納叛，利用這些山賊組成一支精兵，大破曹軍主力，

  連龐德、常雕都成了他的俘虜。

  馬超聽說龐德被俘，立刻向劉備求情，希望劉備饒恕龐德之罪，

  劉備告訴他，劉禪敬重龐德義氣，已經將龐德直接釋放，

  這讓這個很長時間以來一直神情頹廢的猛將先是一怔，隨即兩眼放光。

  「公子仁德，我替諸將謝過公子了。」

  馬超從前狂妄暴虐，自認天老大他老二，

  可連續遭逢大敗，舉家因他遭難後，他在顛沛流離之中開始變得抑鬱而多愁善感起來。

  若是以前，馬超定不會把龐德生死放在心上，

  可現在他身在異鄉，身邊的親友故交少的可憐，自然就對這位曾經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深感懷念。

  令明的脾氣，被擒之後肯定拼命辱罵反抗，

  公子年幼，居然能收斂脾氣將他釋放，定是考慮到我的面子。

  想到此處，馬超心中不禁一暖。

  他末路之中投奔劉備，劉備雖然對他極好，仍叫他領軍作戰，

  可馬超總覺得心中多有陌生隔閡，很難如張飛、趙雲、黃忠等人一樣與劉備親密無間隨便玩笑。

  可這次，他卻真感覺到了劉備的誠意。

  龐德作戰勇猛，又射傷關羽，劉禪這都將他輕易釋放，

  這份仁德，真是舉世罕有。

  我得寫封信，好好感謝公子一番才是。

  劉備也看出了馬超的心理活動，

  他呵呵一笑，道：

  「孟起若是有意，等阿斗回歸成都，卿授他武藝如何？」

  馬超驚喜地點點頭，道：

  「主公有命，超焉敢推辭？」

  劉備呵呵一笑，剛想再說些話深入開導一下因家人喪生而一直頗為抑鬱的馬超，

  可就在此時，儒林校尉周群突然發出一聲高亢的長嘯，

  眾人大吃一驚，趕緊把目光投向周群，

  只見周群抬頭看天，臉上帶著幾分狂熱，驚喜地道：

  「快看天象，快看天象！

  此乃主公大吉之兆，

  主公，天命就在主公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