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圓
2024-04-30 01:09:37
作者: 問雨
侯夫人點頭道:「正好我坐的有些頭疼,去躺一會沒準就能好些。」
桅子聽了笑著上前扶了侯夫人起身,道:「我給母親按按吧,母親閉眼歇歇。」
侯夫人笑說道:「有婆子呢,你也回去歇歇吧。」
桅子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人回去也沒事,還不如在母親這裡陪著母親說會兒話,陪著母親解解悶呢,等晚上世子回來了,我再回去。」
侯夫人一聽到也不攔,媳婦懂事,哪個當娘的都喜歡。
桅子扶著侯夫人去了外面的見客衣裳,到也沒換家常的衣服,只著了白色的裡衣躺在了床上,又拿了鴉青色的被子蓋上,然後就把兩隻拇指按到了侯夫人的太陽穴處,輕一下,重一下的慢慢的按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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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輕聲說著在娘家時候的一些趣事,聲音和緩,不緊不慢,到像是催眠曲一般,再加上手上的力度,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來侯夫人均勻的呼吸聲。
桅子又坐了一會,沒有停下手,待侯夫人的呼吸越發的平緩了,這才鬆了手。
悄悄的起了身,便抬手把床兩側的帳幔放了下來,瞧了瞧屋裡緊閉的門窗,小聲的退出了臥室。
「少夫人累了吧。」侍書端著茶盞送了上來,小聲的問道。
桅子笑著搖了搖頭,道:「侍書姐姐的茶沏的真好。」
侍書知道少夫人這是誇她,少夫人的手藝她也領略過了,人家那才是真的好呢。
「少夫人也回去歇歇吧,這兒有咱們守著呢。」
桅子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母親這覺怕是睡不大長,我就在這守著了,等一會母親醒了,再有什麼吩咐,還得累得你們跑腿。」
侍書到也不狠勸,想了想,道:「奴婢把少夫人的丫頭叫進來吧。」
方進家的那個丫頭如今在桅子身邊當差,雖然才進世子院子,小姑娘也不算太靈利,可是桅子喜歡這丫頭實大,一個人的眼睛就像是一個人靈魂一般,裡面沒有算計,能大大方方,清清楚楚的看著主子的目光,這樣的人,桅子覺得會是一個心懷坦蕩的。
所以當侯夫人把這丫頭讓她帶回去的時候,她是一點反感也沒有。
小丫頭叫方圓,名字聽說還是求了侯夫人給起的。桅子覺得到是不做,所以在初見的時候,桅子只說了一句話,做人,外圓內方,便是處世之道。
「少夫人,奴婢剛才跟夫人身邊的姐姐們打聽了,夫人一般歇晌差不多也要一個時辰呢,要不奴婢去給少夫人準備點吃食,再拿些玩意吧。」
方圓一大早上就陪著少夫人到了這院了,這會兒想著總不能讓少夫人在這枯坐一個時辰吧。
桅子到是不知道這些,想了想,道:「吃食就不必了,左右屋裡也有現成的點心,你回去拿個針線笸籮過來,咱們沒事閒做著,總比在這閒著好。」
桅子的針線其實是真心不敢恭維,可是嫁到這樣的人家,別的活不用做,自己男人的衣服總還要做兩件的,不只是不想讓別的女人沾手自己男人的裡衣,更主要的是,偶爾有這麼一件驚喜,也是一種情趣。
方圓來回到是不慢,拿的那件衣裳是桅子新給安墨染縫製的裡衣,樣子嗎,與現下的樣子有些不同,在腰的位置上微微收了一下,這樣穿在裡面還有些形,然後束腰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里一層,外一層的厚度太多。
方圓守在桅子身邊小聲,道:「少夫人,奴婢剛才身上帶的零食都吃光了。」
撲哧,桅子手上拿著針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可見你是碰到相熟的姐妹了,可是說了什麼有趣的事。」
方圓眨了眨眼睛,道:「夫人院子裡有個灑掃的小丫頭,以前是洗衣房那邊的,奴婢到是認識,後來她調到了夫人的院子裡,奴婢在針線房那邊,到是沒怎麼走動,這不奴婢現在跟著少夫人,小丫頭見了我就只說我有福氣呢,剛好侍棋姐姐她們說院子裡不忙,我們小姐妹就湊到一塊說了會兒悄悄話。」
桅子笑眯眯的看著方圓,這丫頭到真學的圓潤了一些,知道不能跟侯夫人身邊的四大丫頭打聽院子裡的事情。
「都說了什麼?」桅子隨意的搭著。
方圓聲音越發的小了下去,道:「奴婢與小姐妹就是閒聊了一會,少夫人只怕不知道,余嬤嬤是夫人的奶嬤嬤,以前在府里可是極有分量的,只是這次世子爺成親,隔天余嬤嬤就跟著夏侯家的三公子走了。」
桅子點了點頭,示意方圓繼續說。
方圓又道:「咱們院子裡的逐意姑娘就是余嬤嬤的干閨女,少夫人別看是干閨女,這一年四季,衣裳鞋襪,逐意姑娘可是沒少給余嬤嬤做,余嬤嬤的親閨女不在跟前,在夏侯府那邊,所以余嬤嬤自己也說,有這麼個干閨女可是比親閨女還強呢。」
桅子的目光一笑,知道方圓這是打聽出來有用的消息了。
方圓又道:「不過聽說余嬤嬤走了到是時常想咱們夫人呢,這兩日光是書信就來了不少。」
微頓了一下,方圓又小聲道:「聽說以前每次夏侯家的表姑娘過來,都是余嬤嬤從上到下打點的呢,表姑娘到底也念著余嬤嬤是夏侯家舊仆的情分,每次還給余嬤嬤帶幾樣好東西呢。」
其實有些信息,方圓只要問自己娘就知道,可是桅子不想讓侯夫人覺得她從方進家口裡打聽什麼,有些時候,往往一個不注意說漏了嘴,就會把好事變壞事,她本就在這個府里沒什麼眼經,方圓又是個可以提攜的,所以她也是通過這樣的機會來鍛鍊這個孩子,也免得讓她事事都依靠她娘。
不過逐意是余嬤嬤的干閨女,那麼余嬤嬤走的時候怎麼沒帶著。
桅子有些疑惑道:「逐意不用跟著余嬤嬤一塊走嗎?」
方圓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道,不過想來逐意的賣身契還在府里,侯夫人賞余嬤嬤安享天年那是恩德,再說逐意姐姐也未必願意離開侯府。」
桅子會意的點了點頭,對於方圓的直言不諱到是未見怪半分,自己身邊的丫頭就該說得了真話,那些虛假的奉承她從來不屑。
點了點頭道:「平時你在院子裡的時候就多跟落花和流水學學,她們兩個也不小了,不過我還想著再留兩年,等過段日子吧,再調教兩個小丫頭進來伺候。」
方圓點了點頭,知道少夫人這是給自己暗示呢,等到落花和流水下去了,自己就能頂上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的位子。
「少夫人,夫人醒了。」侍書從外面繞進來,剛才屋裡少夫人主僕說話,她就守在了外面的窗下,這會兒聽到了屋裡的動靜,侍書知道是夫人醒了,不過也沒自己先衝進去,想來夫人也更樂意看到少夫人在這。
桅子瞭然的看了一眼侍書,感激一笑,然後把手裡的針線放下,便進了臥室。
侍書、侍棋也依序而進,方圓便退了出去,侯夫人的屋子沒有她伺候的地方。
侍書和侍棋投了帕子遞到了桅子的手裡,桅子幫著侯夫人淨了面,又淨了手,回身接過侍琴送進來的茶,摸了摸溫度,不冷不熱,剛才,然後才遞到侯夫人的手裡,笑道:「母親,喝茶。」
侯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接了茶,輕抿了一口,溫度適宜,自己的丫頭平時對自己的喜好有把握這點事還是能做好的,不過侯夫人剛才看到了桅子的細心,到是對桅子有了更好的認識。
待把茶盞放下的時候,起身便往西屋走去。
桅子拿了一把團扇跟了過去,秋日的暑氣還盛,剛才桅子隱約瞧見了侯夫人的額上還微有薄汗。
待到了西間,侯夫人坐到了靠窗的榻前,身子倚在大紅的迎枕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桅子笑著上前,拿著團扇給侯夫人扇了兩下,才道:「母親這覺睡的可好?」
侯夫人笑道:「你這孩子,這打扇的活讓丫頭來就好。」
侍琴上前笑道:「夫人不知道,有少夫人在這,奴婢們都能偷懶了。」
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桅子手裡的扇子,笑道:「少夫人想來在家也是孝敬長輩的,奴婢們瞧著少夫人照顧著夫人也是處處周到,細心呢。」
侯夫人聽了也點頭道:「你們少夫人雖然是平家孩子,可是一瞧就是懂事的,處處都能想的周到,可見這孩子在家得多得人疼呢。」
侍書和侍棋正好進來,手上端著新鮮的水果,放到了榻上的小几旁,笑道:「夫人這話說的可不對,難不成如今夫人就不疼少夫人了,要咱們說啊,少夫人就是招人疼的,不論是在娘家,還是在婆家。」
侍書一邊說著一邊拿了景泰蘭的果釵插了一塊蜜桃放到了侯夫人的嘴裡,然後又換了一隻果叉,叉了一塊蘋果,遞到了桅子的手裡,笑道:「這是廚房新送來的,說是剛剛採買回來的,少夫人嘗嘗。」
桅子笑著接了,那邊侍棋又撥好了一粒葡萄餵到了侯夫人的嘴裡。手上拿著繡著梨花的帕子在侯夫人的嘴邊接著。
即便是入府這段日子體會到了侯府的精緻生活,可是瞧著侯夫人現在的生活樣式,桅子還是止不住的感嘆,若是若干年以後,自己也過著這樣的日子,可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在古代,自己也能嫁進豪門呢。
婆媳兩個吃了會水果,侯夫人才擺了手,意思就是不吃了。
侍書和侍棋把果盤都撤了下去,重新換了茶杯漱口,又拿了新茶重新沏上,侯夫人的還是君山銀針,桅子的則是六安香片。
侯夫人飲了口茶,才笑道:「剛才坐了半天,怕是累著了吧,這會兒暑氣還沒下去呢,要不你也回去歇歇。」
桅子笑道:「多謝母親記掛,桅子到是不大慣歇午覺的,小的時候淘氣,一到歇晌的時候,就跟我二姐跑到一塊嘀咕不停,那會兒我二姐也像個小魔杖似的,成天想著怎麼能多賺些銀子,家裡那會有幾隻小雞,為了早些吃著雞蛋,也為了讓小雞長的快點,我就跟我二姐天天琢磨著給小雞換著樣的餵吃食。」
「小雞不都是吃草的吧?」侯夫人到是不知道雞除了吃草還能吃別的?
桅子笑著點了點頭,道:「母親有所不知,其實小雞除了草,還吃蟲子,而且吃蟲子的小雞長的比吃草的小雞快,下出來的蛋也好吃呢。」
侍琴聽了湊趣道:「侯夫人說的這個,奴婢到是知道,夏日的時候樹上總會掉下來不少蟲子,奴婢小的時候也見過小雞直接就叨在那蟲子上的。」
桅子點頭道:「除了那些樹上掉下來的,其實小雞還吃一種在地里覺得活動的蟲子,這種蟲子比那種樹上掉下來的個頭大,也有營養,我跟我二姐那會就到處挖這樣的蟲子回家餵小雞,後來果然發現小雞們越吃長的越好,而且下出來的蛋也格外的好吃,等到後來我們記下了經驗,我二姐就大量的養雞,我們挖蟲子的時候就更多了,不然供不上小雞吃呢。」
侯夫人聽了感嘆道:「你二姐到也是個懂事的孩子。」
提起自己的家人,桅子的眉眼間有一抹驕傲,並不像有些寒門女子一朝嫁進高門,恨不得撇清自己的身世,甚至讓人以為自己從小就是生在這樣的高門的。
桅子從來不做忘本的事情。
「母親不知道,其實我們家的幾個孩子到是都早早的懂事呢,我們分家那會兒,因為我娘只生了我們四個閨女,我祖母就讓我爹把我娘休了,我娘一氣之下,大著肚子就帶著我幾個姐姐回了娘家,那會兒我就在我娘的肚子裡,我祖母聽人家說我娘肚子裡懷的這胎是女孩,還打算不要我呢,我娘不捨得,說啥也留下我,後來我出生以後,我爹捨不得我娘,就從家裡分了出來,我祖母也沒給我爹一分田地,還是我姥爺和我姥娘給我們家買了兩畝水田,好歹打下來的糧食能夠家裡大小吃個溫飽的。」
侯夫人臉上也現出感慨的表情,女人就是這樣,生了幾個閨女就被婆家看不起的也不少,可是直接說要休回去的可不多。
桅子又道:「分家之後,家裡也沒什麼家底,我娘的嫁妝那幾年在婆家也都花的七七八八了,我嬤嬤不重視女孩,只重視男孩子,還有自己生的幾個姑娘,我聽姐姐們說她們天天幹活,上山打柴卻從來吃不飽,若是家裡糧食不夠了,她們就得挨餓,可是分家以後,即便那會兒我們家裡也沒銀子,也吃不飽,可是姐姐們還是很高興。
那會兒我大姐才不到九歲,便請了我們村裡的一戶人家幫忙,去鎮上的大戶人家做工,得了銀錢,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買一件東西,可是從來不忘了給我們幾個姐妹買東西,哪怕是一塊糖,我們都覺得很高興。」
提起這些,桅子臉上有一種特別幸福的光,即便生活那般的艱難,可是還是覺得這種親情的溫暖支撐著她一路走來,讓她學會了努力,讓她懂得了珍惜。
侯夫人聽的也有些感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咱們府里的這些主子們,別說是去給人家做工,只怕吃食不精緻都要鬧上一鬧呢。」
侯夫人這話自然不是說自家的兒子,想來就是指那幾個庶子,還有原本的姨娘們。
桅子笑道:「母親不必這般,生活環境不一樣,自然每個人選擇就不一樣,若是天天青菜豆腐,估計你給他吃頓肉他就得覺得是過年了,可是天天吃肉,偶爾吃頓白菜,他還得說你吝嗇呢,所以啊,人的欲望從來都是無止境的,若想滿足所有人,那是不可能的,在我看來,只要盡心就好,凡事只有能過自己的雙手努力爭取得來的才是最珍貴的。」
侯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兒媳婦,到是越看越滿意。
尤其對於桅子的娘家,貧家小戶,並不因為自己的女兒嫁了個高門就來打秋風,或是做出什麼讓桅子不好做的事。
「對了,剛才你一直在外面坐著,都幹什麼了?」
「也沒做什麼,我給世子疑了件裡衣,還差幾針,就讓丫頭拿了過來,我的針線不好,世子好在不嫌棄,便在裡面穿吧。」
桅子還是主動把自己的弱點暴了出來。
侯夫人聽了到是笑了,道:「你這孩子,那針線,咱們府里也不是指著媳婦做針線活來為生的,會便縫兩針,不會便罷了,左右有針線房呢。」
說是這麼說,不過眼睛還是看向了侍書拿過來的針線笸籮。
桅子當著侯夫人的面把新做的裡衣打開了,選的就是白色的綢料子,別的到還好,只收腰那塊讓侯夫人多看了兩眼,桅子就把自己的意思解釋了一下。
侯夫人聽了到也贊同道:「你這個想法不錯,回頭讓他們給侯爺做的時候也收上一收。」
桅子笑道:「父親與世子不同,父親上了年歲,想來是喜歡穿著寬鬆一些的,再說父親的腰身比世子的要粗上不少,只怕收了,到顯得緊了。」
侯夫人一想,到也是,笑道:「你這孩子到是細心。」
桅子想了想,道:「其實媳婦覺得母親的衣服到是可以按照這個法子試試,女子穿起來想必效果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