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氏訴苦

  羅天翔安撫了仙兒在炕上躺著，才無奈的從屋裡走了出來，還沒等一聲娘叫出口，李氏就哭喊著道：「老大啊，你快看看吧，你媳婦這是對你娘不滿意呢，你娘含辛如苦的把你們拉扯大我容易嗎，你爹只顧地里的活計，家裡里里外外都是你娘我在操持，你那時候小啊，娘也不敢把你一人扔到炕上，怕你炕上掉下去摔了，就找了那繩子把你綁到背上，走哪都背哪啊，那時候哪像現在家裡人口多，幹啥都能搭把手，我們那時候做媳婦的哪裡敢支使婆婆幹這干那，還不都得自已挺著干，有的時候你要鬧起來，娘就得一邊哄著你，一邊幹著活，那時候的日子就別說了，成天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娘也不敢上火，一上火就沒奶，你就餓的直叫喚，家裡熬的米粥你也不喝，就喝娘這一口奶，一直都喝到你二弟出生，你這才算是停了。」

  羅天翔見他娘當著兄弟和兄弟媳婦的面說這些，一時臉面上有些下不來，羅老頭也叫了一句，道：「行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提他幹啥。」

  李氏一抹臉，道：「為啥不提，我憑啥不提，我好容易拉扯到大的兒子，如今就因為娶了個不會下蛋的婆娘就跟我離了心，我哪能不提，難道讓他眼瞅著他媳婦說他娘的不是，還不許我一個當婆婆的說話了。」

  羅天翔無奈的嘆道：「娘，孩子他娘咋就不能生了，這肚子裡不還有一個嗎？」

  李氏一聽，看著吳氏的肚子撇了撇嘴道：「就她這肚子，我可是找人看過了，人家說了，準是個丫頭，這連氣都生了四個丫頭了，我看啊，怕是生不出小子來了。」

  一說到這，李氏就有些懊悔的道：「老大啊，娘對不住你啊，當初就光聽著媒婆說這吳家姑娘咋好，咋好，咋能幹了，卻沒想到吳家的姑娘是生不出兒子的，這不是要給你斷後嗎，老大啊，你聽娘的，你是長子，咋也得給娘生個長孫出來。」

  還不等李氏往下說，劉氏趴著自已屋裡的窗朝著外頭喊道：「娘，你說啥呢，你那長孫還在屋裡躺著呢，你咋就沒有長孫了。」

  

  李氏一聽，回身罵道：「別哪都有你，在屋就看好孩子，我老二生的跟老大生的能一樣嗎？」

  劉氏一聽不樂意了，朝著屋裡喊道：「大毛、二毛，你們快看看，快聽聽，你們嬤嬤平時說著多稀罕你們，多寶貝你們，我還真當是你們嬤嬤說的是真的呢，這會全露了吧，和著我生的小子就不是羅家的長孫了，非得是大嫂肚子裡蹦出來的是長孫，那要是大嫂一輩子肚子裡蹦不出來，那咱們羅家還沒有了長孫不成。」

  羅天冽一聽劉氏說的不像話，忙大喝一聲道：「閉上你那張臭嘴，誰告訴你大嫂生不出來的，那進族譜的，本來就是長子長孫，大哥家的小子才是名正言順的，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大毛二毛既是我羅家的子孫，就得守著這規矩。」

  劉氏自打生了大毛、二毛，總覺得自已是有功之臣，而且在羅家的地位也比另外兩個媳婦高，就是平時偷個懶耍個滑的，李氏也只當看不見，一時更是助長了她的氣焰，而且劉氏還打著自已的算盤，別的房要是都生不出小子，她生的就是老羅家的根，趕明分家了，那也得拿大頭，劉氏甚至想著不行就讓老兩口跟著她們過，還能幫著她們看著孩子，又能幹地里的活計，更主要的是，就是分家，按照習俗，老兩口也會留下幾畝地，這些地，自然是跟著誰家過就歸誰家種，到時候自家的地多了，打的糧食自然就多了，這糧食一多，吃的人少了，自然就有富餘，一年兩年的，剩的多的還能賣錢，多好的事啊，可是她沒想到李氏竟然這樣說，這不是生生的把她的算盤給打亂了嗎，劉氏哪裡能讓。

  所以劉氏聽了羅天冽的話，非但沒閉嘴，還把李氏先頭的話拿了出來說道：「哪裡是我說的，不是剛才娘說的，大嫂生不出來帶把兒的嗎，既然大嫂生不出來，咱們家大毛、二毛自然就是長孫，次孫。」

  李氏氣得回身指著劉氏罵道：「閉上你那烏鴨嘴，你也不是個好鳥，我告訴你，把你那點小心思都給我收收，別當我不知道你心理的打算，哼，這個家還不到你說話的地步，你大嫂生不出來小子，我就再給你大哥說一房。」

  李氏這話一出，不只劉氏愣了，就連羅天翔、吳氏、羅天冽、馬氏、羅天全等人都愣了，羅老頭把話接過去道：「老婆子，沒事你瞎胡冽冽啥呢，老大媳婦從打進家門上孝順公婆，下待小叔子、小姑子都不錯，而且又給咱們老羅家生了鳳兒、仙兒、迎兒這幾個孩子，如今這肚子裡還有一個，你咋能說到休呢。」羅老頭實在是沒弄明白這老婆子是咋想的，有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鬧騰著家裡面翻了天去，就是翻了天對她有什麼好處，沒看大兒子拿啥眼神看她嗎，就是大媳婦只怕經過這次的事，跟她也不能再實心了。

  羅天翔聽了自已爹開口，也跟著道：「娘，你說啥呢，孩子娘又沒犯什麼錯，咋就說上休了？」

  羅天冽和羅天全也跟著勸道：「娘，我大嫂好好的，又給咱們家生了三個孩子，眼瞅著這肚子裡的也要生了，咋就能說休就休。」

  羅月瓊和羅月雨，羅月嬌三姐妹對視一眼，羅月瓊好歹還有些良心，記得她小時候她大嫂對她的好，小聲的上前拉著李氏道：「娘，你可別是氣糊塗了，再如何也不能休了我大嫂，你要是休了我大嫂，那鳳兒、仙兒和迎兒不就沒了娘嗎，我大哥一個男人，哪能又當爹又當娘的，再說我大嫂肚子裡還懷著個小的呢，你就是要休，這小的總得留下吧，這么小的孩子要是沒了娘，那得多可憐啊。」

  李氏一見滿院子的兒女，除了媳婦，就沒有不開口的，還句句都是自已的道理，好像事都是她的錯一樣，李氏立時就不滿的指著三個兒子和三個閨女還有羅老頭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說我這不對，那不對的，你們大嫂就是再好，可到底沒給你大哥生個兒子，別的不說，就憑這一樣，我就說休了她，她們老羅家也說不出來啥。老大，娘這麼說，你信不信？」

  羅天翔也知道村裡有那惡婆婆就因為媳婦沒給家裡生個後就給休了的，這會他也不能說他娘說的不對，可是他的心裡還是認為他媳婦既然能給他生閨女，就能給他生兒子，羅天翔看著李氏嘆道：「娘，就算這胎不是兒子，我和孩子她娘也都年輕，再生就是。」

  馬氏這會就站在吳氏的身邊，聽了李氏的話，她也不滿，而且她也是生了一個丫頭的，女人生孩子，誰知道下一胎是男是女的，要是她也像吳氏這樣一直生閨女的話，是不是有一天她也面對著這樣的命運，一時有些兔死狐悲之感，馬氏扶著吳氏的胳膊都感覺到那身體裡面散發出來的怒氣。

  劉氏聽了羅天翔的話有些不滿的嘟嚷道：「家裡這麼多人，連飯都吃不飽，還生，也不怕生出來全家跟著挨餓。就我們一房是個傻的，還以為生個孫子給人家當了寶，到了才知道不是從老大肚子裡出來的，那就是個草，我們兩口子一年傻干傻乾的，累死累活的到成了給人家養孩子的，這都是圖個啥啊。」

  羅天翔臉色一變，這家裡就屬他們大房人口最多，這劉氏的話分明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李氏回頭瞪了劉氏一眼，氣道：「要想聽就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別在那隔著窗戶一會一句的。」

  接著李氏又衝著羅天冽道：「老二，你這婆娘也得管管了，別成天就在屋裡躲著清閒，連個幾歲的孩子都不如。」

  羅天冽一聽，忙衝著屋裡喊了一句道：「你要是不想老實在屋裡待著，就痛快給我滾出來。」娶了這麼個婆娘，羅天冽也挺無奈的，要說這媳婦能算計吧，可是算計來算計去的，都是為了自已這個小家，媳婦對他好，對兩個孩子也好，就是對自已娘不讓自已的三個妹子幹活有些不滿，再加上大哥家的孩子比自家的多，吃的就多些，要他說，就他娘一頓給媳婦和孫子的飯食，只怕一個未成年的男子都不夠，家裡糧食再不濟也能維持一家人一年的吃喝，何苦這麼省，所以他媳婦有的時候報怨兩句，他就當沒聽到了。可這會被他娘點到了頭上，而且他媳婦剛上才說大嫂那話也是太過分了些，羅天冽這會心氣也上來，自然不會給劉氏好臉色。

  劉氏訕訕的從屋裡走了出來，扭著身子道：「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咋了，這家連讓人說實話的權力都沒有了。」

  李氏狠狠的瞪了劉氏一眼，然後才指著吳氏對著羅天翔道：「老大，今兒你娘這話既是出了口了，你媳婦心理准得嫉恨我，我也不求著以後跟她在一個屋檐下好好相處，娘就等你一句話，這媳婦，我羅家不要了，只要你今天給她寫個休書，明兒娘就給你張羅媳婦去。」

  還不等別人說話，拿藥回來的鳳兒，還有屋裡躺著的仙兒，再加上靠在吳氏身邊的迎兒都叫道：「嬤嬤，你別休娘，我們不要做沒娘的孩子。」

  馬氏也忙開口道：「娘，都怪我，今兒這事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孩子，我要是看好孩子，家裡也不能出這樣的事，大嫂也是跟孩子上火，才說話急了些，娘你就別在意了，再說大嫂進家門這麼些年，什麼脾性你老還不知道嗎，我大嫂對老人從來都不曾有一句怨言的，今兒這事原就是因為喬叔的藥錢，既是我沒看好孩子，這藥錢自是我來出，娘，你放心，喬叔那要多少銀子，我來給。」

  劉氏一聽忙叫道：「哎喲，這可真不得了嘍，咱們娘們一天在家累死累活的，到成就了別人的小家，如今爹娘尚在，娘可是說了，又要管著三個妹妹的嫁妝，又要管著四弟的束修，本來咱們家一年到頭那點收成就在那擺著呢，除去交的稅糧，一年剩的也是緊打緊的，要不是我們孩子他爹和大哥總是去鎮上打點零工啥的，咱們家還說不上能不能讓爺們們吃飽呢，可就是這樣，你那二兒子可是從來沒叫過一點苦的，拿回家的錢，我可是連個影都沒見著就都給了娘了，這我也不說別的，那是孝敬爹娘的，咱們一大家子在一起吃喝，這都是應該的，可是三弟背著爹娘攢私房這事，我可得說道說道了，別說二嫂管到了小叔子的房裡去，要是別的事，你二嫂也不是那好管閒事的，可是這個事，誰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羅天全一聽，忙道：「二嫂你說啥呢，我啥時候背著爹娘攢私房錢了？」

  說完又對著李氏道：「娘，你還不了解你兒子我嗎，啥時候能背著家裡攢私房錢去，再說了，就是去打零工，我也多半是跟二哥或是大哥一塊的，啥時候錢不都是哥哥們一塊給娘的嗎，我也沒經過手啊。」

  說完又緊著看著羅天翔和羅天冽道：「大哥，二哥，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羅天翔和羅天冽也跟著李氏道：「娘，三弟沒說錯，哪回結工錢的時候都是我們去的，老三就管幹活。」

  劉氏猶自不信道：「那可是真見鬼了，三弟沒攢私房錢，三弟妹哪裡能拿得出給仙兒看腿的藥錢來。」

  李氏也有些懷疑的看著馬氏，馬氏卻笑道：「二嫂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一天自已屋裡的事管不過來不說，連著兄弟媳婦的事都想管，二嫂出門子有沒有嫁妝我是不知道，可是我馬家的姑娘出門子，爹娘都是給壓箱的，這事咱娘也知道。」

  說完對著李氏道：「娘，媳婦的嫁妝一向都是媳婦自己打理的，這話我沒說錯吧。」

  李氏點了點頭，道：「你們娘家給的東西，自然自已打理，你娘再黑心，也沒打過你們嫁妝的主意。」

  劉氏這會也聽明白了話頭，忙有些訕訕的道：「三弟妹，你看，二嫂我啥性子你不知道嗎，就是個嘴快沒心的，這不是想著咱們一塊處著，要是誰真攢了私房，那不是寒了咱娘的心嗎，咱娘這些年拉拔著家裡的幾個孩子也不容易，如今兒子好容易大了，家裡又給娶了媳婦，眼瞧著三個妹妹都大了，正應該當哥哥的照顧著妹妹的時候，這女孩出門子可不得有一副體面的嫁妝嗎，不然到了婆家也是讓人瞧不起的，別人家的咱們不說啥，可是咱們老羅家的姑娘，可不能到了別人家讓人看低了去，你說對吧，娘。」

  這回劉氏總算是拍對了馬屁，李氏心理舒坦了些，應該說不只李氏，就是羅月瓊、羅月嬌、羅月雨都跟著露出了羞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