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喪良心

  郎中自然也聽到了李氏的叫聲，眉頭皺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羅天翔，這羅家郎中自然也是知道，他就住在村頭，這些年村裡的事也聽說個七七八八，這李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羅天翔一瞧，忙道：「喬叔，你就給看看，回頭多少錢你跟你說就是。」

  喬郎中笑了笑，道：「行了，大侄子，咱先顧著孩子吧。」

  

  吳氏感激的笑了一下，眼裡含著淚看著喬郎中道：「喬叔，仙兒這腿？」

  吳氏問的有些小心翼翼，喬郎中卻是動手去試試仙兒的腿，見仙兒還知道疼，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沒事，知道疼就不要緊，可能是腿骨骨折了，一會我給她接上，你們誰過來抱住她，讓她別亂動。」

  吳氏剛想上前，喬郎中就攔道：「你可不合適，你還懷著身子呢，一會她要是動起來真給你傷著了，哪多哪少。」

  鳳兒站在門口這會叫道：「喬爺爺，我抱著仙兒吧。」

  喬郎中搖了搖頭，道：「你才多大的孩子，哪裡能抱得動，讓你爹來。」

  羅天翔正拿了兩個木板進來，聽到這話，緊著就上了前，問道：「喬叔，你看這麼大的板成不？」

  喬郎中點了點頭，道：「成，就這麼大正好，她人小，太大了也固定不住。」

  喬郎中這邊要給仙兒正骨，外頭羅老頭正狠狠的瞪著李氏道：「一會老喬出來，你痛快的把診金給了，你要是再拖欠，別怪我不客氣啊！」

  李氏一聽哇哇要叫，羅老頭一個眼睛瞪了過去道：「你還是顧著些臉面吧，你要是實在不要臉面，別怪我在兒女面前讓你沒臉。」

  李氏一聽不幹道：「老頭子，我做啥對不起老羅家的事了，你讓我在兒女面前沒臉，我為你生兒育女拉扯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又伺候沒了家裡的老人，我有啥讓你給沒臉的，滿村里數去，要是誰改說我不孝順的，不愛護小的的，看我不去扒了他的皮。」

  老羅頭哼道：「你也別叫，你是孝順老的，愛護小的，可你孝順是應該應份的，愛護的也都是羅家的孩子，那嫁過來的媳婦，也別總當人不是人看，人家是嫁你兒子，不是上你家來受罪的，要不是今兒這事，我還不想跟你掰扯這些事，想著都是你們婆娘的事，你願意咋弄就咋弄，可今兒這事你也做的太過分了，那孫女咋就不是我羅家的人，讓你這般作賤，你從進門到現在，我啥時候這麼作賤過你，就是我娘活著的時候，啥時候對你這樣了。」

  老兩口眼瞅著就要在院子裡吵起來了，老二媳婦劉氏就悄悄的躲回了自已的屋子，還捐著兩個兒子都在屋裡別出來，羅天冽和羅天全還有馬氏都紛紛上前勸著，李氏就拉著兩個兒子的手哭道：「老二、老三，今兒你們跟你爹說說，娘虐待你們婆娘沒，虐待家裡的孩子沒，家裡糧食少，男人能吃飽就不錯了，女人成天在家也不幹啥餵那麼飽幹啥，還有那丫頭片子，將來都是要嫁到別人家的，咱們沒像那喪良心的人家，生下來就把那孩子溺死就不錯了，不過是穿的差些，吃的差些，可好賴是能糊弄著長大了，這就是不錯的，這滿村子賣兒賣女的多了去了，她們投生在咱們家那就是慶幸。」

  馬氏站在一旁悶著頭沒吱聲，羅天冽和羅天全對視一眼，這會也沒辦法與自已的娘多說，要是說的多了，只怕她娘的威風還要抖一會，羅天冽就勸道：「娘，你說的都對，可我爹說的也沒差，家裡雖說糧食少了些，可是將就著吃飽還是夠的，家裡雖說閨女多了些，可是像咱們大妹妹，二妹妹都能繡了東西賣銀子了，這不也是閨女的好處嗎。」

  李氏撇撇嘴沒吱聲，心道：那賣銀子能賣幾個錢，自已大閨女從找開始繡了也不過是賣了一個手帕，其他的不還是自已蒙出來的，不然咋能說讓三個閨女都不幹活，家裡的三個媳婦可都精著呢，一個個的還不得攀扯起來。

  馮天冽自是不知道李氏所想，以為自已能勸動他娘呢，笑著道：「娘，你看，現在鳳兒幾個也大了，也能幫家裡幹活了，以後啊，你也別不給幾個孩子吃飽了，其實我們哥三個平時出去打些零工也能掙些銀子的，這些用來貼補家用，足夠讓幾個孩子都吃飽了。」

  李氏一聽辯道：「哪裡能夠，家裡你幾個妹妹眼瞅著就要說親了，這嫁妝不得準備啊，那不叫銀子啊，再說你四弟現在都六歲了，我還想著送他去學堂呢，你爹也托人打聽了，一年的束修就小一兩銀子呢，這些錢總得留出來，你娘我為老羅家生了四個兒子，你們三個那時候家裡的條件也不好，要說供你們讀書那也是不敢想的事，可是現在你們三個也都大了，好賴也能掙些銀子貼補家用了，我就想著讓你四弟以後去學堂識識字，考個秀才啥的，到時候娘出去臉上也有光不是。」

  羅老頭這會不吭聲了，這事李氏跟他提過，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如今羅老頭也是一樣，老兒子是老來得子，比大孫子大一歲，老羅頭年輕的時候只顧著外面的活計，幾個兒子的成長基本都是沒參與，現在兒子們都成人了，一般的事也不用他管了，正好一閒下來，還得了個老兒子，把羅老頭喜的不行，也疼的不行，所以凡是涉及到老兒子的事，老頭子那就沒有不允許的，哥三個就是嫉妒也白扯。

  李氏說完就撇了老頭子一眼，見老頭子靠在一邊抽起了悶煙，心理就閃過一絲得意，就知道自已老兒子是老頭子的命脈，一牽涉到老兒子，老頭子就得讓步。

  羅天全和羅天冽對視一眼，都閃過無奈，娘都這麼說了，兩兄弟也沒別的話好說，劉氏卻在屋裡氣道：「這老太太真是打算讓他們跟著受窮，不但幫著大房白養孩子不說，還得養著三個小姑子，還得給備嫁妝，真是當他們是掙錢的機器了，兩個老的，有了老兒子不疼大孫子，還想著讓老兒子去學堂，也不想想家裡兩個孫子也能去學堂了。」

  李氏這邊說完見兒子、老頭子、媳婦都被自已拿捏住了，正在那高興呢，屋裡仙兒就：「嗷」的一聲叫了起來，嚇得李氏一個激靈，罵道：「叫魂啊，有這力氣叫，還用請郎中來幹啥，自已回來弄點藥抹抹算了。」

  吳氏正糾著心呢，聽到李氏的話，一時氣悶起來，抬頭看了一眼羅天翔，見羅天翔現在一顆心都在仙兒身上，也就沒多言語。

  喬郎中手腳利落的給仙兒把腿接上了，又晃了兩下，問道：「這回感覺怎麼樣，還疼不？」

  仙兒慢慢的動了一下腳，搖了搖頭，笑道：「喬爺爺，不疼了。喬爺爺這手藝可真厲害啊。」

  喬郎中笑道：「行了，小丫頭，別樂極生悲，雖然現在不疼了，可這兩天還是別下地，在家養養，回頭讓你爹再去我好拿兩幅藥去，讓你恢復的快些。」一邊說著一邊就收拾著自已的藥包，對著羅天翔道：「讓鳳兒跟著我去取藥吧，回頭我告訴她咋熬。」

  吳氏一聽忙看向羅天翔，這郎中走了總得給拿銀子吧，羅天翔哪裡不知道吳氏的意思，只是他手裡真沒銀子，想著吳氏手裡總有些私房吧，可是她娘鬧得那般大，羅天翔也不是傻的，要是現在拿出私房來，他是大房，那可真不好說話了，以後吳氏就是跟弟妹們相處也不容易。

  羅天翔笑看著喬郎中道：「喬叔，先讓鳳兒跟著你去拿藥吧，回頭我把藥錢給你送去。」

  喬郎中擺了擺手道：「行了，羅家老大，你家的事喬叔心理明白著呢，回頭啥時候有啥時候給喬叔送去得了。」

  鳳兒跟著喬郎中出了屋子，正好吳氏在門口站著，就聽到李氏叫道：「他喬叔，咱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可沒有那治病的銀子，這誰請來的，你還得找誰要去，可別找錯了債主。」

  喬郎中沒搭理李氏，只是往羅老頭那塊看了一眼，羅老頭就只顧著低頭抽著悶煙，喬郎中搖了搖頭，還未及言語，鳳兒當先一步就站了出來道：「喬爺爺，仙兒欠的銀子，我還，喬爺爺先給仙兒的藥拿來，回頭我去給喬爺爺幹些零活，等我大些，能給別人幹活掙錢了，再把喬爺爺的帳還了，喬爺爺只管放心就是，我娘教過我，君子坦蕩蕩，我雖不是君子，可是我也知道說話要算話的道理。」

  羅天全聽了鳳兒的話忙爭道：「鳳兒，你一個丫頭，瞎擔啥債，家裡還有你三叔呢。」

  說完就對著喬郎中道：「喬叔，你等著，我給你拿診費去。」

  還沒等羅天全往下說，在屋裡聽著動靜的劉氏突然就打開門道：「喲，這個家可真是不得了了，平時瞧著最老實的老三，竟也知道攢私房銀子了，要是當嫂子的沒記錯，咱們這個家還是沒分的吧，老三這就背著咱們攢私房銀子，到底是啥意思，可得給咱們個交待，都是一樣幹活吃飯的，就是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你說是吧，娘。」最後一句就是對著李氏說的了。

  李氏沒好氣的瞪了劉氏一眼，罵道：「別哪哪都有你，老實的在你屋裡待著得了，你不是說大毛和二毛嚇著了，離了你不行嗎？那你還出來瞎晃什麼。」

  劉氏笑著接道：「娘，我這不是怕有人糊弄了娘嗎。」

  李氏瞪著眼睛道：「瞎說啥呢，這個家，誰能糊弄了我去。」

  劉氏不陰不陽的撇了一眼羅天全和馬氏，譏笑道：「娘，話可別說的太滿了，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更何況是人了，再說了，都說兒大不由娘，有幾個像大毛他爹這樣的，時刻把爹娘放在心上的。」

  說到這，劉氏看了一下李氏的神色，瞧著李氏面容舒緩了些才接著道：「只可惜啊，這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啊，我們這房就這麼四口人，兩個小的倒是不能幹啥，可是他爹娘也都是認乾的，這個家，我和大毛他爹就從來沒偷過懶，這一天累死累活的，不說受到爹娘兄弟妹子們的獎賞就算了，可也不能看著別人在後面算計著我們不是。」

  李氏有些不樂意的道：「老二媳婦，你咋說話呢，你說說，誰算計你了。」

  馬氏這會瞧著劉氏一眼，心理明白定是自家男人剛才那話讓劉氏多心了，不過要是這事，馬氏也不怕她，這也沒啥多心的，他們家到底攢沒攢私房，老太太心理清楚著呢，再說了，這個家要論起幹活來，二哥到是不偷懶的，可是這劉氏，除了家裡那三個小姑以外，只怕就是劉氏最能偷懶了，就是大哥家的幾個閨女都比她能幹，今兒仙兒這事既是為了草兒擋災，這藥錢就是讓她把嫁妝搭上，她也得掏。

  草兒這會正靠在她娘的懷裡，感覺得她娘摟著她的手緊了一下，忙將小臉貼向了馬氏。

  劉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馬氏，然後才對著李氏道：「誰算計了誰知道，都在一個院子住著，何必把話挑那麼明呢，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馬氏自是看到了劉氏的眼神，對著劉氏道：「二嫂說話也不用陰陽怪氣的，有啥想說的只管說就是，如今正好家裡人都在，誰也別藏著掖著，正好喬叔也不算是外人，也讓喬叔聽聽。」

  喬郎中是正欲往外走，就碰上了這院子裡的幾人不去關心著屋裡的孩子，到有閒心在這吵了起來，喬郎中頓住了腳步道：「行了，都是一家人，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有那閒心不如去多關心關心那孩子去。」

  說到這，喬郎中突然看向一言不發的羅老頭，道：「老哥，你也別竟顧著抽菸了，我可告訴你，那孩子得有段日子躺在床上了，可不能支使她幹活了，不然那腿可是要作病的，等到大了一瘸一拐的，可別說是讓我給治的，那可是砸我招牌的事。」說完就往院外走去。

  羅老頭一時有些訕訕的，這就等於是家醜外揚，手上的菸袋也頓住了，李氏卻是不在乎，道：「呸，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看病連銀子都不知道要，難怪是個窮光蛋的命，哼，一輩子也富不起來。」李氏是見喬郎中走了，銀子的事連提都沒提，就以為喬郎中這是看家裡亂的不要銀子了。

  吳氏推著鳳兒跟著郎中先走了，然後才回身對著李氏道：「娘，郎中的銀子還得給送去的，人家喬叔也不容易，也得養家餬口的，咱們也不能欠人家太久。」

  李氏一聽氣道：「你個敗家娘們，你喬叔走的時候既然是沒提，那就是不要了，你還巴巴的上趕著給人送，你是嫌你家裡的銀子多啊？你要是銀子多了，直管給我送來就是，我可是還缺著呢。」

  吳氏有些嘲諷的笑道：「娘，你忘了，咱們家的銀錢可都是你掌著的，別說是一塊料子，就是一根針，一逛線，沒有您的同意，我們也買不來，如今仙兒的腿若不是我喬叔，還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後果呢，咱們可不能幹那喪良心的事，用完了人家連藥錢都不給的，真要是這樣，以後咱們家的人出門都不用了。」

  李氏一聽指著吳氏罵道：「老大媳婦，你這話啥意思，你說誰喪良心呢，啊，你今天非得跟我好好說說不可。」說完了吳氏，李氏就衝著屋裡叫道：「老大，老大，快點出來，看看你媳婦，這是要選擇了，敢跟婆婆頂嘴還不說，還敢說當婆婆的喪良心，老大，你出來，你管不管，你媳婦欺負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