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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2024-04-30 01:02:36 作者: 荒野大烤肉

  二人再回去的時候,還沒到開宴的時辰。

  朝臣們已經來的差不多了,三三兩兩地立在遠處,各自說著什麼。

  鍾靈毓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神色是難得的恍惚。幾縷打量的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卻在抬眼的時候,又消失殆盡。

  沈檀舟坐在她身側,替她拂去了肩上的落花,輕聲道:「宮城裡已經安排妥當了,若他們志在陛下,定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大人不必憂心了。」

  開宴之後,算是宮門落鎖。

  這三日什麼消息都傳不出去,是最好的時機。她要是姬呂,也不會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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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環視了一圈,沒有看見慶王,只有阿肯丹的四王子坐在不遠處,時不時看她一眼,總有些不懷好意在其中。

  至於孟初寒......

  他靜靜地坐在人群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始終未見他抬起過頭。他身旁是禮部與吏部的人,簇擁著他,七嘴八舌地說著些家國大事。

  鍾靈毓收回目光,只聽身側的沈檀舟繼續道:「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上鉤。」

  姬呂若當真是聰明人,就不會做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情。可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畢竟姬呂自己做了什麼,他心中最是有數。

  鍾靈毓平安無事地回到京城,他就已經輸了一半,此時不過是孤注一擲了。

  可嘆他算無遺策,到底是野心太大,棋局太廣,自然也容易滿盤皆輸。

  更何況距她回來,也不過是三日的時間,縱然姬呂有萬種能耐,也不能調兵前來京城,逼宮讓位。

  外面的麒麟衛也在收拾細刺,只怕待他出宮,天也就徹底變了。

  如今,倒是說不準姬呂會有何種作為了。

  正想著,外面傳來一聲通報。

  「慶王殿下到——」

  鍾靈毓抬眸,望向那裹著鶴氅的男子,依舊是清瘦,依舊是溫雅。

  同鄭叔玉那副舊日的畫作是判若兩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野心。

  姬呂顯然也看見了她。

  他從未想過,鍾靈毓能夠會回來的如此之早。

  起先他也料到,想要殺了她是萬不能夠的。若早知有今日,當時......就不該聽父皇的話,該早些將她斬草除根,也不會有今日這些禍事。

  只是未曾想到,區區一位女子竟然有這樣撼動乾坤的用處。

  他是有些詫異的。

  不過,也恰好是鍾靈毓。

  姬華冒然動用女子為官,引起滿朝老臣的不滿,倒是幫了他大忙。

  姬華就是太蠢,才會把那樣高的權柄,越過森嚴的尊卑,交給一位女子。

  他心中縱然輕視,卻不敢小瞧這位女子。

  他沒有在相府找到《春日宴》,估計她已經交給了姬華。依照鍾靈毓的聰慧,想必她已經猜出來鍾家是他所為。

  今日哪裡洗塵宴,分明就是一場想要逼他出手的鴻門宴罷了。

  姬呂抬頭,四目相對的一剎,都從彼此眼中看出幾分破釜沉舟的孤勇。

  鍾靈毓起身,微微一拜,行了個禮:「見過慶王殿下,問殿下安。」

  姬呂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大人一路風塵僕僕,倒是為操勞國事消瘦了不少。」

  「自然比不上慶王殿下,臥病多年,還能抽身來這春日小晏。」她自小便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只是經年來血海深仇壓在肩上,倫理朝綱綁在心裡,才越來越沉默寡言。

  如今對上姬呂,她不動聲色的譏諷道:「論起操勞國事,自比不上殿下這般舒暢清閒,倒真是讓臣羨慕神往。」

  姬呂眼中的笑意淡了三分。

  「鍾大人說笑,本王也十分欽佩鍾大人。分明是女兒身,卻成了頂樑柱,撐起鍾林兩家的門楣。想來,若是當年鍾大都督給大人留下什麼姊妹,也不會讓大人這樣勞累了。」

  鍾靈毓眸光發寒,死死地盯著他。

  眾人心裡嘀咕著,實在不知道這兩個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緣何在這裡明嘲暗諷起來。

  還句句都是往人心窩裡面捅刀子。

  沈檀舟擠過來,笑著:「王爺言重了,有本殿在,自然不會讓鍾大人勞累的。倒是王爺,您如今已過而立,雖是風儀出眾,但也得為自己留個子息罷?不過如今看來,依照王爺的境遇,恐怕京城貴女,都對慶王府退避三舍了。」

  自從陸千凝一事之後,滿朝的女兒家都對慶王府生了畏懼之心,莫說慶王風姿出眾,即便是慶王再年輕個幾歲,也比不上斷頭之懼。

  誰不知道,這慶王紅鸞煞星,克己克妻。

  姬呂唇瓣微動,顯然是還想再說,身後卻傳來了劉公公的聲音。

  「陛下到——」

  眾人只見那明黃色的身影漸漸逼近,十六人的儀仗簇擁著巨大的華蓋,中間那人氣宇軒昂,氣度雍容華貴,面上雖是笑著,眼眉卻帶著不怒而威的威嚴。

  一行人紛紛收了看熱鬧的心,趕忙跪地行禮,叩拜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紋金縷靴,袞服彩玉佩,徐徐從眾人眼前行過,眾人頭越發的低。

  帶坐定,姬華才朗聲道:「諸位愛卿免禮。」

  「謝陛下。」

  人已經到齊,自然就是開宴的時辰。

  座上的一眾人都暗自揣測著,鍾靈毓素來是好脾氣的,慶王也素來是不愛惹是生非的,兩人今日湊在一起,卻罕見的針鋒相對起來。

  更別說,鍾靈毓消失離京一月,誰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什麼了。

  姬華口風又嚴,鍾靈毓那裡也打探不出來什麼。眾人心裡都打著鼓,只希望這三日的小宴快些結束,省得節外生枝。

  一群人面和心不和,笑呵呵地開著玩笑。

  「早就聽說孟大人才高八斗,與鍾大人又是同窗。眼下又是第一次這樣同宴而坐,不如咱們就來飛花傳令,好比試文采如何?」

  鍾靈毓淡道:「下官是莽夫,比不上孟大人。柳尚書興致如此好,且自己玩吧。」

  「......」

  不對勁。

  連柳贇都覺著有些奇怪。

  都說鍾靈毓平日裡是鋒芒內斂,緣何今日跟吃錯藥似的,逮誰罵誰?

  陸尚書寬慰著:「鍾大人,你也不要這樣無趣。咱們諸位同僚難得坐在一處,怎麼就獨獨你掃了興,壞了這好春光呢?」

  「尚書大人不來找下官說話,自然就不會自討沒趣。緣何說下官壞了好春光?要怪,只怪大人不去看春光,辜負了這桃花勝意。旁人就算了,尚書都一把年紀了,還是能看當看,免得老來悲秋,無花可賞。」

  「.......」

  這不是拐彎抹角地說他快死了麼?

  陸華當即拉下臉,就想與其爭論二句,姬華頭疼的厲害,趕忙出聲:「好了,上歌舞罷,諸位愛卿好好聽聽曲,靜靜心。」

  陸尚書自然不會不給姬華面子,只能憤憤坐下。

  換做平日裡,餘下的一群官員自然要去找鍾靈毓討教幾句漲漲士氣,但見鍾靈毓今日神思狂躁,實在不敢上前觸霉頭,只能沉默地看了歌舞。

  .....

  宴後,文武百官便各自回了自己下榻的宮殿。

  柳贇與陸華並肩而行,兩人的身影被宮燈拉扯的極長,無端像是鬼影。

  「看今日這情形,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陸華輕聲道:「如今,老夫也不知道該不該應先帝之託了。」

  柳贇無言笑笑,兩人沿著這偌大的御花園,走了一圈又一圈,思緒起起落落,眼中不約而同的都湧起來幾分悲涼。

  他長嘆一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陸華應著:「到底是世態熬人呀。」

  正說著,兩人忽而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並著宮女的尖叫,忽遠忽近地傳來過來。

  「救命呀——救命!」

  兩人對視一眼,慌忙抬步往前走,卻撞上了一個年歲極輕的小宮女,跑兩步摔一跤,跌跌撞撞地向御花園跑來。

  「陛下——我要見陛下!!」

  柳贇快步上前:「何人在此驚慌,如今御花園四處已經是行宮,皆是外臣。你堂堂內宮宮女,深夜在此鬼哭狼嚎作甚!」

  小宮女臉上的淚稀里嘩啦地往下落,看清兩人的官服之後,慌忙跪地行禮。

  「大,大人!貴妃娘娘出事了!」

  「什麼?」

  ......

  盛陽宮裡,燈火通明。

  鍾靈毓到的時候,眾人不約而同地給她讓出來一條路。她心下沉吟,快步走了進去,就見姬華頹然地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語。

  太后手裡正顫顫巍巍地念著佛珠,渾身還隱隱打著顫。吏部尚書並吏部尚書屏氣凝神,立在最右側。連帶著沈檀舟,也站在姬華的左手邊。

  侍才們跪了一地,偌大的宮殿裡,落針可聞。

  鍾靈毓撩袍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這一聲,讓姬華渾身一顫,好像從大夢中剛回過神,眼中還帶著幾分迷茫。燭火盈盈下,如果鍾靈毓沒看錯的話,他眼中還有些淚光,卻又極快的被他隱在陰影里。

  「去看看她吧。」

  鍾靈毓心中狐疑,實在不知道陳雪晴到底發生了何事,讓她夜半前來。

  她心裡隱隱有個預感,恐怕陳雪晴......

  遲疑良久,她到底是起身,邁步走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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