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2024-04-30 01:02:22
作者: 荒野大烤肉
其實鍾靈毓可以不必喬裝打扮進入蘇州,但她不日還要回京,屆時若是走漏了風聲,難保不會在回去的路上遇襲,如今還是得暗中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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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堯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套女裙,戴上帽遮,倒很是仙姿出眾。
守城的侍衛瞧見陸堯的通關文書,縱好奇陸將軍身側的女子,但卻不敢多問。
三人有驚無險地入了蘇州城,陸堯給二人安頓好了,才道:「我等在此停留一日,明日便要前去江州,大人若是想要出城,可與我一同離去。」
江州離京城較遠,他二人自不能再繞回去,只能辭別。
鍾靈毓道:「還有一事得勞煩大人幫我走一趟。」
陸堯微微低頭:「大人請說。」
鍾靈毓和沈檀舟自然不能再去蘇州府,生怕被有心人瞧見。
更何況,只有讓京城那些人覺著他們就是音訊全無,才好放心行動。
但徐澤久久聯繫不上,只能勞煩陸堯走這一趟。
陸堯應了之後,也不久留。他往回走兩步,到底又退回來,把自己的錢袋塞給鍾靈毓。
片刻,他又意識到不妥,轉而拋給了沈檀舟。
「還請二位大人照顧好自己,若需援助,直管去江州尋我便是。」
沈檀舟一愣,神情敬重起來,他微微低頭:「多謝大人。」
陸堯笑笑:「你我同朝為官,昔年又是同窗,何必這樣生分。他年海晏河清,我還想.....討一杯你二人的喜酒來喝。」
沈檀舟目光也暗了下來,他笑笑,到底沒有多說。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這才覺著神清氣爽。
鍾靈毓等了許久,也沒有瞧見徐澤上門。
沈檀舟隱隱有些憂慮:「該不會他們也遭遇什麼不測了吧?」
鍾靈毓搖搖頭:「這件事可能不大,在蘇州貿然行刺朝廷命官,多少也是大事。若他們志在京城,沒必要節外生枝。徐澤遲遲不來,恐怕也是有人監視著他。冒昧前來,也只會暴露你我的身份。」
她沉吟了一會兒,又道:「入了夜再看吧。」
沈檀舟點點頭,瞧見她神情疲憊,忍不住道:「連日奔波勞累,大人還是歇一會兒吧。想必徐澤他們已經找到了《春日宴》,不會勞大人費心了。」
聽到《春日宴》,鍾靈毓瞥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一聲,背過身不再看他。
沈檀舟無端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沒敢再說話。
出于謹慎,二人沒敢開兩間,只要了一間廂房,遇到事情也好商量。
鍾靈毓躺在床上,沈檀舟便識趣地睡在地上。
這些時日逃竄,他們已經有許久沒有這樣躺在屋子裡酣睡了。
但鍾靈毓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滿腦子都是南山老人死前的樣子,心緒繁亂,總覺著有些未解之謎。
她自顧自地說:「這些人早就知道我會前往南山,特地埋伏於我。若非你我二人前來,只怕我插翅難逃。他們到底是害怕我發現殺害鍾家之人的線索,還是害怕我回到京城?若是前者,他們殺了南山老人不就已經夠了。為何還要如此大動干戈圍獵與我?」
她一時想不通。
沈檀舟也覺著匪夷所思:「如今來看,只怕整個南山集市都是個圈套。」
「圈套?」鍾靈毓輕呢一聲。
圈套.....
她猛地坐起來,看向自己腕間的琉璃珠串,腦袋裡靈光乍現。
「不對。」
「什麼?」沈檀舟也坐起來:「怎麼了?」
「世上只有照葫蘆畫瓢,從來沒有憑空捏造這一說。南山的弟子再厲害,也不至於將沒看過琉璃玉石仿製的如此真實。而南山本就是貧苦書生,自然不可能尋來寶石。如此來看,那這些人又是如何仿製出這樣精良的寶石呢?」
「你是說.....這些人是見過真的寶石?」他眉頭一沉:「世人只知道南山集市是賣仿製的玉石,但卻從來沒有人想過這一茬。如果.....」
「如果說,賣假玉石是幌子,暗中賣真玉石才是南山集市的目的。如此倒賣玉石,自可免了真玉石的稅收。那些真金白銀,又流向了何處?」
沈檀舟長眉緊皺,似有不解:「可大夏朝何來這麼多玉石?」
「大夏沒有,阿肯丹呢?」鍾靈毓目光如炬,她微微低頭,看向沈檀舟:「阿肯丹盛產礦石,其中松石最次。若是他們倒賣玉石來夏朝境內,再如此暗中交換真金白銀——那......」
沈檀舟驀地一僵,隱隱有些不敢置信。
「如此以來,那背後之人定然不可小覷。」
「何止不可小覷。」鍾靈毓冷冷一笑,她望著自己手中的狼牙:「如果沒有親眼看見過阿肯丹國的狼牙令,又怎麼會仿製出這樣相似的?」
可當年她不過十歲,如果想要殺了她,簡直是輕而易舉。為什麼還要留下她這個禍患,等著她前往南山,只為埋伏於她?
沈檀舟道:「這件事我一直覺著奇怪。如果當年殺害鍾大都督的人是阿肯丹國的刺客,夏朝本不該將捲軸封存在吏部。陸華身為吏部尚書,資歷甚老,便是連陛下也不能將那捲案調回來翻閱。」
鍾靈毓心一沉。
「下了這詔書的是先帝,先帝為何要如此欺瞞這樁閒案。若我未曾為官,只怕此生也不會想到殺害鍾府的兇手另有他人。先帝又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此避諱這件案子?」
沈檀舟搖搖頭:「恐怕這樁案子來頭頗深,更有甚者——」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都瞧見了驚悚。
「難道......是先帝?」
「.......」
鍾靈毓愣在原地,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可能。」
「如果是先帝,我不可能活到現在。」
如果不是先帝,那必定是先帝珍重之人,若不然不會費盡心思將這件是藏得如此之深。
鍾靈毓深吸一口,她死死地盯著那枚狼牙。
有一個膽大妄為的猜測,不斷地在腦袋裡浮現,漲大。
「義父待我如親子,阿爹去後,他生怕阿肯丹斬草除根,親自動身請了數位高人授我武藝,護我安危。那時若是想強闖丞相府,恐怕也是難上加難。更何況,若當真是阿肯丹,也絕不會大費周章去殺一位十歲孩童。若我死,那背後之人想要動手,必然會露出蛛絲馬跡。所以為了萬一起見,他們留了後手,若是我發現了端倪,自然會找到南山,到時候再伺機圍剿我,恐也不遲。」
「至於南山市集,恐怕是早些年這些人用來與阿肯丹國相互勾結才形成的。若是先帝,自然沒有與阿肯丹勾結的必要。但又是什麼人,能夠不動用外邦勢力,滅了朝堂砥柱滿門,還被先帝壓了下來?」
「只有......」沈檀舟對上她幽涼的眼眸,無聲地攥緊了拳頭:「......皇嗣。」
「皇嗣.....」鍾靈毓低低地笑了一聲,她垂著頭,誰也看不見她眼中的情緒,只能聽見她語調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狠厲:「想來,只有慶王了。」
她年歲小,對京城舊時舊事也無甚了解。
但後來為官,也隱隱知道了許多辛密。
當年先帝有意立姬呂為太子,但卻被劉繼後,也就是姬華的生母吹了枕頭風,說是慶王生性散漫,貪戀美色,不宜被立為太子。但當年誰都知道,慶王風華無雙,可謂是人中龍鳳。彼時姬華年歲尚小,不過十六,文武氣度皆輸姬呂,自不是立儲的人選。
只是當年先帝受制於劉黨,又昏聵軟弱,真聽信了劉繼後的話,將姬華立為太子。
慶王自此一病不起,縱然病癒,卻已經壞了身子,不可能再與姬華相爭,復又逐漸淡去朝野。世人再看見慶王,都是弱質文人,仿佛風一吹就散。
可如果先帝當年真的昏聵無能,又怎麼會為姬華練一隻鐵血麒麟衛,更不會在死之前,將這樣重大的案件封存於吏部——吏部那老頭至今未辭官,十有八九也是為守著這麼一封卷案。
如果說動手的是慶王,那他為何唯獨盯上了鍾家?
沈檀舟見她目光沉沉,孤坐在床側,周身儘是生人勿進的凜冽與冷漠,到底沒敢多說。
他等了許久,也沒見鍾靈毓出聲,心裡不免有些不安,便道。
「若說是慶王,倒也確有可能。當年慶王風采,比之陛下,仍勝三分。滿朝文武皆以他馬首是瞻,只可惜劉黨權勢滔天,企圖扶持幼主,挾令諸侯。先帝顧忌劉家奪權,這才命我操練麒麟衛,為陛下留有後路。陛下剛登基那些年,若非丞相殫精竭慮,只怕朝堂也不會有今日這般清淨。」
如此可以見得,慶王當年確實是有些人脈,足以信手滅了鍾家。
「可......鍾家與慶王井水不犯河水,大都督又常年守在西海。慶王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要滅了鍾家?」
鍾靈毓亦想不通。
她沉默了半晌,到底是道:「待我回京,調一調年史,此事未有證據,尚不能蓋棺定論。眼下,還是《春日宴》比較緊要」
沈檀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眼見日落西沉,他輕嘆一聲:「但願徐大人那裡不會有差錯。」
正說著,門口就傳來了一道急促的敲門聲。
兩人對視一眼,沈檀舟先上前一步,推開門,就看見了渾身帶著帽遮的一位男子。
徐澤急促道:「殿下,快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