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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2024-04-30 01:01:20 作者: 荒野大烤肉

  正猶豫間,只見面前的女子轉身就走,身法極輕,竟然更甚武功一籌。

  鍾靈毓趕緊快步去追,先前想必她是撞見了沈檀舟,知道鍾靈毓不是一個人前來,眼下這深山密林,能尋跡而來的自然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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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就和鍾靈毓難分高低,眼下既然生了退意,那自然就不是對手。

  鍾靈毓提刀上前,卻見此人借退反攻,劍勢凌厲異常,顯然是釜底抽薪的最後一招。她提刀去擋,只覺著心口一陣翻湧,強忍住喉間腥甜,攻勢越發犀利。

  那人想必也不會好受,連連退了好幾步,但還眸光凶意更甚,顯然是非死不休。

  鍾靈毓隱隱生了退意,倒不是害怕此人。

  她此番來到幽州,身後跟了一圈尾巴,若是為捉住此人而受了重傷,反倒耽誤了幽州的事宜。世人都知兩害相權取其輕,鍾靈毓扣緊刀鞘,忍了又忍,終是咽下了那口腥甜,緊逼直上。

  那人也是一愣,沒想到鍾靈毓能夠這樣不怕死。她略有些猶豫,卻是不敢再與鍾靈毓硬拼,退意剛深,卻聽見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鍾靈毓只見面前之人閉了閉眼,眉眼之間具是視死如歸。

  她心中沉吟,只希望那林中之人不要多管閒事,若不然......只怕她也是自身難保。

  劍拔弩張之際,她聽見了一道聲音。

  「執玉姑娘!」

  「......」

  完了,竟然是此人的幫手。

  她略微側身,卻看見了那處林光之中,立著的修長人影。

  看那面容,竟是傅天青!

  傅天青?

  他認識此人.....

  他與這位執玉姑娘,有何關係?

  面前的『執玉』也是一愣,雙眸之中略有詫異,正欲脫身,卻又聽見那人驚詫一聲:「大人!您....她!....長離山....難道.....」

  什麼鬼東西。

  別說是『執玉』,連鍾靈毓都覺著傅天青腦子有些不好。

  她雖然詫異傅天青會出現在這裡,但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盤問的時候,她皺著眉,冷然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拿下她!」

  傅天青如夢初醒,更不敢再唐突,一個縱身上前,那『執玉』顯然是想逃,卻也知道此時是敗局已定,正閉目欲絕之際,卻又聽見一陣腳步急促之聲。

  「大人!」

  白無塵側目一看,只見方才的林光之下,還立著一位青衣男子,面容俊秀,只是氣喘吁吁,顯然是不會武功,但又與這二人熟識。

  說時遲那時快,她用盡氣力,沖那人逼去。

  徐澤躲閃不及,瞠目間,只看見一黑衣女子縱身往前,他一時愣怔,脖上陡然一涼,那女子卻已經立在他的身後,森然道:「放我離開,否則我就殺了他。」

  「.......」

  行吧。

  鍾靈毓攥緊拳頭,沉吟片刻,到底是收刀入鞘:「放了他,讓你走。」

  徐澤回過神來,這才看清局勢,臉嚇得煞白,兩眼卻盈盈有淚。

  「大人!未曾想到您待我竟然有如此深情厚誼!我徐澤此生為國盡瘁,若是死了也無妨!您大可舍了我——」

  「閉嘴。」鍾靈毓瞥了他一眼,又對那黑衣刺客道:「還望閣下信守承諾。」

  那女子略微愣怔,像是沒想到鍾靈毓能這樣果決的就放她走,她凝神駐足了片刻,沒有再聽到周圍有什麼腳步聲。

  沒有埋伏。

  可她方才拼了性命都要抓住她,怎麼到了現在,竟然願意放走她?

  難道說她自己的性命比旁人的重要?

  白無塵心中不解,剛想轉身離開,卻見那林光越炙,已經是如日中天。

  糟糕。

  忘了時辰。

  徐澤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微微側目,卻見這女子長睫微顫,像是竭力在忍痛。下一刻,一口污血驟然噴在他臉上,他條件反射地閉上眼,餘光卻見那女子旋然而落,就連手上的劍也重重落地。

  「哎——你....」

  他條件反射地摟住此人,卻見那人最後一眼落在他身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再然後,就昏迷不醒了。

  林間一剎寂了起來。

  鍾靈毓和傅天青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都看見了不解。

  良久,徐澤抹了一把臉上的污血,愛罵罵咧咧地探上了那人的鼻息:「還活著。」

  鍾靈毓上前,簡單查驗了下這具還活著的身體,最終得出來結果。

  「應當是毒發,得需要解藥。」頓了頓,鍾靈毓才偏過頭,看向傅天青:「你認識她?」

  傅天青被她眼中的寒光攝住,撓了撓頭,才將在聽春風瞧見的事宜說出來。

  「方才乍一看,只覺著她與那執玉姑娘容貌相似,這會兒細看,卻覺大不相同。那位姑娘生得很是溫柔清麗,她卻有些冷酷無情的意味.....」

  鍾靈毓沉吟了一會兒,雖不知這聽春風到底是什麼來歷,但現在也不是細細說話的時候。

  「你們先將此人帶回去看管起來,沈檀舟還在蓬萊峰,我去找他。」

  徐澤見她面色不好:「大人,要不我去尋沈世子,你隨阿青回去休息?」

  「不必。」

  鍾靈毓不給他多說的機會,轉身就按著原路返回,直到兩人的身影遙遙看不見,她才吐出來喉間一口溫熱,半倚在樹上,長緩了一口氣。

  徐澤他們是夜半啟程往長離山趕來,走了這一條上山的路,本來是想要順著鍾靈毓留下的記號繞路前去蓬萊峰,是傅天青聽見這裡有動靜,才倉促趕來,沒想到就撞見了她與那人打鬥。

  只是.....這刺客又與聽春風有什麼關係?

  鍾靈毓盯著手上的草環陷入了沉思。

  若是聽春風可以買兇殺人,那甘隴總督一事......只怕也與其有脫不開的關係。

  她抹去唇邊血,將那草環收在袖袋之中,轉身去了蓬萊峰。

  沈檀舟一直在茅屋外面等著她,本以為鍾靈毓去去就回,可他等了將近三個時辰也沒有見她回來,心下不免有些著急,正想去尋,就看見斷崖處立著一消瘦人影。

  深秋的日頭明亮澄澈,灑在她身上,只能覺出亮,卻覺不出暖。

  她站在涯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久久也未見邁步。

  風聲過耳,衣袍獵獵,卻是看不透她眼中的思緒。

  沈檀舟沒敢上前,只是遠遠地駐足凝望。

  良久,鍾靈毓才從遠處的西海湖收回視線,記憶中,她曾隨父親去過西海湖一次,如今隔了這些年再見,山海依舊,卻是故人寥落,只手可數。

  她側過身,望向遠處的沈檀舟,見他玄衣玉冠,墨發高束,唯獨一雙含情眼,為那英挺的眉宇添上幾分柔意。

  他立在長風野草的深處,遙遙地望過來。

  山河樹影印在他的衣上眼底,一剎之念,那浩蕩湖海卻驀地從他周身淡去,於是遙遙千重山,瑟瑟萬里風都從眼前掠過,只留下了那一抹駐足凝望的身影,沉默而又堅定地刻在她的眼底,恍若絕不褪色的一滴水墨,至死不渝,非焚不消。

  鍾靈毓心頭微滯,抿了抿唇,到底是邁步走了過去。

  「可有什麼發現?」

  沈檀舟回過神,才將手上的木盒遞過去:「這裡面確實是有一本書,還要一首辯不清楚出處的詩,看筆鋒,應當是書法大家之筆。」

  鍾靈毓接過來,粗略看了一下,見他所言無虞,才應了一聲:「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沈檀舟點點頭,這才想起來一件事:「大人是沒找到那兇手的下落嗎?」

  「找到了。」

  「那人呢?」

  鍾靈毓邊往回走,邊和他簡要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在說到徐澤的時候,沈檀舟皺了皺眉:「長離山這樣大,這兩人竟然就這樣上山來,也不怕迷了路。」

  這倒是不假。

  只是鍾靈毓出行總是獨來獨往,大理寺眾人害怕她哪天死在外面無從得知,所以就制定了兩種暗號,一是她活著的時候留下一方小印,其二則是她身上的氣味。

  人雖聞不到,但若是獵犬,定能順著這幽石香,尋到她的下落。

  沈檀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沉默了半晌,他忽而頓住腳步,取下身上的鴛鴦佩,稍稍旋轉了旁邊的玉紋,上面赫然出現一處尾指甲蓋大小的暗格。

  鍾靈毓不解其意,只昂頭看他,有些迷濛。

  秋日負喧,浮光塵爍,借著葉下林光,他眉目間的紈絝閒散盡數消彌,唯有一腔鄭重,映在兩處眼眸之中。

  「大人,可否贈我一些此香?」

  鍾靈毓眸光微動,落在他掌心處的玉佩,到底是道:「你要這些,也無從用處。」

  這樣小的劑量,只怕留不下什麼線索,但是卻足夠.....找到她。

  「......」

  她思忖良久,最終是叩開刀鞘前段的暗扣,輕輕倒出一些粉末。

  那幽石香乃奇石所致,是早些年鍾靈毓抄冠世候府所得,姬華看見這玩意兒覺著棄之可惜,索性讓大理寺眾人自行處理。一眾人至今不知道那冠世候收集這奇石有何用處,盯著一屋子的奇石大眼瞪小眼,最終想出來這個法子。

  幽石香粉並非純白,而是摻著一些粼粼金粉,在日光下很是絢爛,隱隱尚能聞見一些雅致的清香,雖不強烈矚目,但恰好細微可聞。

  他將暗格扣上,還想多說兩句,卻見鍾靈毓已經扣緊刀鞘,轉身沿著那小路往前走著。

  「早些回去,還有諸多事宜。」

  聽春風之事,胡曉之死,還有那位中毒的刺客,以及瑞王遺孤和鬼巷死去的數人,都是一樁樁懸案,她沒有功夫和沈檀舟在這裡廢話。

  沈檀舟頓了頓,到底沒多說,只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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