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2024-04-30 01:01:18
作者: 荒野大烤肉
沈檀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沒看出什麼與眾不同來。
「長離山上多是獵戶,有火也是正常。」
「不正常。」
鍾靈毓走過去撥弄了兩下:「尋常獵戶生火多半是火石和火摺子,取些枯柴用以生火。但你看這上面上只是麻繩,上面還有一股煤油的氣味,顯然是害怕引人注目。」
生火的方式很特殊,麻繩並非簡單一條,而是編成了一個精巧的結環。因為上面浸滿了煤油,所以經久不滅,出門在外很是方便。
「能隨身攜帶煤油的定然是非富即貴,來到這深山裡.....倒確實讓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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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靈毓心下一沉,她記得原先甘隴總督遇害時,也在案發地附近瞧見了這種結環,但卻只當是巧合。甘隴總督是負責西海的糧運,查到了甘州府尹並隴州府尹中飽私囊,於是這二人聯手,在甘隴總督巡察之時派人刺殺。
現在她又在這裡看見這種結環。
鍾靈毓總覺著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道:「還是先去蓬萊峰吧。」
蓬萊峰地勢陡峭,鮮少有人往來,沈檀舟先前打算來找過胡曉,就命麒麟衛將長離山上的地貌打探清楚,簡要問清楚山中有哪些獵戶,粗略繪製了一份地圖。只是長離山太大,麒麟衛也沒有那個功夫詳一核實,多般也都是聽樵夫說了幾句。
如今真逐級而上,再看那懸崖峭壁,饒是沈檀舟也不免有些膽寒。
眼見落石鬆動,他眼疾手快,先抓住了鍾靈毓,腳下卻一滑,險些跌落下去。
還是鍾靈毓左手勾住了朽木,借著巧勁,抓住了他。
沈檀舟驚了一身冷汗,情願去沙場上浴血廝殺,也不想這樣查案。不是死於落石,就是死於刺殺,其中定然要比戰場上無眼刀劍要兇險。
待他站穩,到底是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真要在這裡跌落,定然是九死一生,實在是憋屈。
鍾靈毓鬆開了手:「當心腳下。」
剩下的路沈檀舟不敢再神遊,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
待到蓬萊峰上,天色隱隱亮了起來,像是墨里摻了水,一點點暈開些灰白幽藍的顏色。晨風寒涼,白霜成露,隨著衣衫浮動,又悉數被掃入塵土。
鍾靈毓越過那片雜草叢生的荒原,這才瞧見了不遠處的一間木頭搭建的小屋。
地勢在這裡陡然開闊起來。
西邊巨湖如海,東邊是氣派莊嚴的幽州城。恰逢晨霧初散,霞光如泄,灑在長離山尖上的白雪之上,於是所有枯榮萬物,在這一刻都不禁望向那日照金山。
偌大的山河間,她長刀在側,墨發飛揚,清寒的眉眼被日光溶散了幾分涼意。
沈檀舟正痴神間,卻見她偏過頭,隱約帶了三分笑意,語氣雖是平淡,但卻難掩愉悅。
「沈檀舟,天亮了。」
沈檀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被那壯麗山河震撼到,略穩住了心神,才笑著對她道:「天總會亮的,大人。」
鍾靈毓笑笑,還未來得及多說,鼻子先是一皺。
她眉頭陡然擰成一片,卻來不及再看那河山,提氣一躍,疾步往那茅屋趕去。
「不好。」
沈檀舟一愣,忙疾步追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那茅屋前,只看見院子裡有人正坐在躺椅上,眼中的驚愕還未散去,死死地盯著鍾靈毓站立的方向。再看那胸口,正插著一把匕首,血在他身下凝結了一地,觸到手裡,還隱隱有些溫熱。
「兇手定然就在不遠處,人是剛死的。」
鍾靈毓將手上的血抹乾淨,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躺椅上蘸著血,寫了一個字。
「書?」
「什麼書?」沈檀舟湊過來,看清了屍體手掌心底下虛蓋著的一個血字:「難道是說,他想讓我們找到一本書?」
「十有八九。」
看此人掌心的老繭,必然是行軍打仗之人,想來定是胡曉無疑了。
他既然被人滅口,就一定是藏著些東西,一些不想讓兇手找到的東西。如今看來,這個『書』很是可疑。
「去屋子裡看看。」她道。
沈檀舟忙點頭,一進去卻覺著奇怪,屋子裡並沒有被翻找過痕跡,好像來人只是給了他一刀,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他有些納悶:「奇怪,什麼都沒有動。」
鍾靈毓書左右看了一眼,在地上走了幾步,最終停在了正中間的那一處地板上。
茅屋應該是胡曉自己蓋得,上面只有一張草蓆,蓋著一些枯草。正是日頭出來的時候,照在茅草蓋上,在地磚上投下一塊正方形的光點,但因著還不是日頭強盛的地方,那一處方孔和其他散落的光點也沒有什麼區別。
但若是仔細看,就會發覺那處方孔十分規整,正落在鍾靈毓的腳尖。
沈檀舟擰眉:「這處圓點古怪的很,四下也沒有能藏東西的地方——」
鍾靈毓微微點頭,卻是沒有再動,只是抬眼望向沈檀舟:「你在這裡守著,你刺客想必沒有走遠,我先去看看。」
沈檀舟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卻見鍾靈毓身形一轉,人已經消失在茅草屋當中。
他輕嘆一口氣,抬步去了院外。
院子裡面沒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只有一些簡單的農具。趁著鍾靈毓不在,他飛身一躍,徑直落在那茅草屋棚上,在那方才那射出光點翻找了幾下,卻見裡面正巧鑲嵌著一枚銅幣,那處光點想必正是這枚銅幣導致。
思前想後,他到底尋了一塊鐵鍬,蹲在地上叩那塊已經被壓實的地板。
地板底下就是土,但讓沈檀舟詫異地是在上面聞見一些牛黃的味道。
這東西素來防蟲,胡曉將他埋到土裡也無可厚非,他細細的扒拉了兩下,看見一個包裹著牛黃的木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打開那木匣,果然看見當中有著一本兵書,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首閒詩。
機要的東西是一個沒有。
他眉頭微斂,只怕這件事,並不簡單。
.....
鍾靈毓出了茅屋,略微思索了一剎,才順著那枯草的摺痕往林深出去。
他們先前攀援的那條路很是垂直陡峭,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指出來的一條路,上來的許是因為天黑,並沒有察覺到其兇險,這會兒借著天光,才看清那正是一條懸崖,只是旁邊鑿出來些許石階,算是一條小路。
稍有不慎,便會跌入萬丈懸崖,粉身碎骨。
而兇手走得這條路,雖是林深幽密,但卻異常平坦,腳程快的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蓬萊峰上,可以見得兇手是極其熟悉這條小路。
若是兇手熟悉長離山,只怕不會現在才殺人滅口,那為何偏偏要等著他們前來長離山的當夜,對胡曉下此毒手呢?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們當真是來殺人滅口的,為什麼連屋子都不搜,還是背後之人覺著此人手上沒有證據?若是沒有,那胡曉為何又寫個一字遺言?
這件事處處透露著古怪。
只怕背後牽扯的人不會少。
正是清晨,林子裡白霜融了一半,有人走過的地方,露水總會被拂落。這樣的情境下,就是有蓋世武功,也掩改不了半點行蹤。
鍾靈毓順著那條小路往前走,越走,只覺著越崎嶇。
古木參天,半分日光也透不出來,瞧著很是幽深,這樣的好地方,正是殺人拋屍的好地方。鍾靈毓環視一圈,眼見枯枝滿地,落葉紛飛,終是立定腳步,微微抬頭。
說時遲那時快,忽見樹梢一陣黑影閃過,不過拔刀之際,那人卻已經直逼眼前。鍾靈毓汗毛乍起,只覺著周圍殺氣凜冽,讓人不寒而慄。
她來不及多想,側身避過此人,待看清此人身形,她心中暗暗吃驚。
竟是一位女子。
身量同她差不了多少,略微比她矮上些許,但卻沒有她這樣消瘦,眉眼生得十分秀麗溫婉,可神情卻又狠厲決絕。手上那柄長劍甚是凜冽,眼中卻多有麻木,倒像是死士,不像是刺客。
此人身手了得,鍾靈毓至多也只能同她打個平手,若想完全制服,恐怕是有些困難。
她顯然沒有料到鍾靈毓能這樣難纏,眼中陡然迸起殺意,招招都是你死我亡的毒辣。
鍾靈毓心下一沉,原想留她一條性命,這會兒倒也不讓步。
一時間,蒼林之中,竟然只有刀劍爭鳴的肅殺之氣。
鍾靈毓長刀側刺,沒傷到她的要害,反倒挑破了她腰間懸掛的袖袋,那人微微低頭,卻見袋子裡的草環紛紛而落,更有一陣刺鼻的煤油味。
待看清那草環之時,鍾靈毓心中微怔。
此人就是那起火之人!
.....那她與先前甘隴總督遇刺的那位刺客,又有什麼淵源?
她微出聲:「你是......什麼人?」
那人似乎是想說話,但耳朵微動,下一刻,兩人卻都不約而同的往日出的方向看過去。
有腳步聲。
還有人碎碎念念的聲音.....夾在在風中,忽遠忽近地傳過來。
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
還會有人出現?
是敵是友?
鍾靈毓從她眼中也看見了這樣的疑問。
難道說,這山中不止此人這一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