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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2024-04-30 01:01:10 作者: 荒野大烤肉

  屋子裡驟然寂靜了下來。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沈檀舟卻不知道從何解釋。

  但鍾靈毓說出口的就已經是答案,不需要沈檀舟再去多費口舌。

  她嘆了一口氣:「可如今風聲已經走漏,只怕這件事不好在查下去。如今幽州城裡並不太平,先看看這群人想要做什麼。」

  沈檀舟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那夜我本來想走訪城中瑞王舊部,無意間路過鬼巷,聽見了打鬥的聲音。沒想到徐澤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那裡偷看。不過可以看出來,鬼巷確實是有人作祟。」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鬼。」

  「也是。」沈檀舟應了一聲,才繼續道:「奇怪的是,他們若是想要殺人滅口,為什麼要挑到鬼巷去。若我等順藤摸瓜找到李如歌,不是如虎添翼嗎?」

  「如虎添翼?」

  鍾靈毓想到李如歌那位侍衛,有些忌憚:「只怕是羊入虎口。」

  那人身上的冷冽之氣絕非常人,想必是多年出生入死,才能養出來的戾氣。

  這樣的人如同一把兇器,一旦有差錯,首當其衝的定然是自己人。

  「不過.....江充這件事倒確實有些古怪。他們既然能找到江充,必然能夠找到李如歌,卻只對江充下了死手。如今來看,這江充的身份倒確實可疑。」

  鍾靈毓昔年歲數小,實在想不起來那江充是哪號人物。

  更何況,她同瑞王府也沒有什麼交集。

  沈檀舟勸慰道:「江充既已死,再糾結也沒有用處。反倒是李如歌身邊那位侍衛......你可記得,李如歌說他的臉被燒傷過?」

  燒傷。

  她細細回憶些那侍衛的裝扮,當時她就駭住,沒敢多言。

  畢竟那人的玉佩上面是皇室子弟特有的紋路,尋常人是辨認不出來的,更何況是這樣偏遠的地帶。她腦海隱隱浮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看不真切面容,只記得在冷杉樹下舞劍的風姿,很是颯沓。

  「瑞王,還有一位獨子。」

  話即說出口,兩人心頭皆是微怔。

  當年瑞王行刑,世子也有十八九歲,算到如今也是二十七八了。

  「這應當不太可能,姬嵐若是還活著,依照老瑞王在幽州的威信,他自立為王都有可能,斷然不會和以賣豆腐為生。」

  經沈檀舟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那個少年是叫做姬嵐。

  「這件事很有古怪。」

  「什麼?」

  鍾靈毓道:「徐家十八郎就算是再振臂一呼,能讓整個西海躁亂?說到底,他們也只是受過瑞王接濟的普通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號召力。先前聽那老翁說,幽州曾助瑞王逃獄,此事不知道是否屬實。」

  沈檀舟擰著眉:「若此事當真,那才有蹊蹺。」

  瑞王不是傻子,一家老小真要逃獄,也不可能全都一股腦的往小巷子鑽。怎麼說也得分幾隊人馬,循序漸進。這樣看來,倒很像是聲東擊西。

  兩人對視一眼,越發覺著瑞王尚有遺孤在世。

  「明日再去拜訪他們吧。」

  沈檀舟點點頭,兩人又商談了幾句,他就準備離開了。剛走到門口,卻見鍾靈毓喊道:「舍利留下。」

  他這才想起來:「我忘了。」

  「嗯,你應該能聯絡到傅天青,讓他吩咐徐澤,把他撿到舍利一事,大張旗鼓地傳出去。」

  沈檀舟心領神會,沖她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鍾靈毓愣了一會兒,才會過神,無端覺著心中燥熱起來。

  她起身推開了穿,卻見人群中,有幾道身影極其整齊地背過身去。

  果然有人在盯著他們。

  是誰呢?

  ......

  消息在傍晚就傳回了江宅。

  李如歌盯著底下的人說:「可有打聽出來什麼?」

  「那兩人是昨日進城,並沒有什麼大動作,反倒是和幽州府新來的大理寺少卿有些緣由,像是一同進城的。府衙那邊的人傳來消息,江叔昨夜確實是遇害,教人分了屍。那大理寺少卿壓下了這件事,所以兩位大人才不知道。不過昨夜江叔死的時候,好像扔了一枚舍利給那位大人,倒是古怪。」

  李如歌深吸一口氣,往身側的人看了看,見他沒有動作,才擺擺手,示意下面的人先退下。待人走遠了,他才取下臉上的面具,很是英俊挺拔,全然沒有燒傷的痕跡,只是眼中始終有些戾氣,揮之不去。

  李如歌低眉道:「殿下,你怎麼看?」

  江充無端由死了,肯定同朝廷脫不開關係。但那枚舍利卻很是古怪,沒有聽江充說過緣由,是真是假還不一定。萬一是朝廷那麼幫人栽贓陷害,又是一口黑鍋。

  「舍利一事先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朝堂那些人想要做什麼。」

  「昨日來的那二人,想必也是來打探口風的。要不要派人.....」

  他斂眉思忖了些許,思緒卻飄道鍾靈毓的身形上,腦袋裡靈光一閃,忽而道:「我覺著,先前來的那位女子有些眼熟。」

  「眼熟?」

  李如風細細回憶了一番鍾靈毓的相貌,眉頭擰了又擰,隔了好久,才愕然抬眼。

  「倒是很像鍾將軍!」

  話既說出口,兩人眉宇間的警惕倒是消下去不少,氣氛顯然融洽起來。

  「鍾將軍當年被滅門,靈毓因為寄養在相府,才逃過一劫。聽徐十六傳來的消息說是,她如今已經是大理寺卿了。」

  李如風鬆了口氣,神情有些悵然:「可惜,到底不是當年了。」

  這一句話,將那罕見的融洽,又給壓了回去。

  院子裡沉寂寂的,許久也未見誰出聲。

  當年王府,當時少年,如今都已經是從前了。

  昔日裡打馬長街的少年郎,如今肩上只剩王府的冤魂,再提起往事,倒覺著恍然如夢了。

  「想來現在她已經認不出我們了。」李如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繼續道:「那她身側,應當就是徐十六說的那位扶不上牆的爛泥了。」

  「爛泥?」姬嵐冷笑一聲:「恐怕不是善茬。」

  年歲應當沒有他大,身法倒是深不可測。

  「人心隔肚皮,若是他們不識好歹,也一併殺了。」

  李如歌沒有多說,只是望著遠處的瑞王府,到底是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

  第二日一早,鍾靈毓便決定再去江家看看。

  一夜的時間,相信他們已經將整個幽州城打聽清楚了。如今陛下想要給瑞王翻案,但江充一死,想必也會激怒這些人。

  至於鬼巷,恐怕也和那二人脫不開關係。

  兩人沒在客棧多耽擱,用了早膳,也就出門了。

  只是沒想到,素來死寂的幽州城,一早上便人心惶惶,小聲絮語著什麼。

  沈檀舟略一打聽,才聽那行人一臉驚悚地道:「那鬼巷今日又死了一個人!」

  又死了人。

  「素日裡死的都是些官兒,鬼巷凶煞,從未有人敢去唐突。今日不知道怎麼了,裡面死的卻不是那些官老爺!」

  鍾靈毓同沈檀舟對視一眼,快步往鬼巷行去。

  雖然這事兒傳得滿城風雨,但到了鬼巷跟前,卻沒見多少人在那圍觀,顯然是敬而遠之。

  鍾靈毓老遠就瞧見了徐澤在那站著,傅天青就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屍體已經被抬了出來,竟然比先前還要猙獰恐怖,活活將人分成了五,五馬分屍也不過如此。

  待看清了那張臉,鍾靈毓心頭驀地一涼,無端從那屍體中窺探出來幾分惡意。

  這個人,正是先前在客棧中,同他們搭話的那一人。

  是客居的商賈,於此地沒有任何威脅,卻被這樣殘忍的殺害了。

  她微微側過頭,顯然也從沈檀舟眼中看出幾分悚然。

  此人死,全然是給她二人的警告。

  僅僅是因為警告,就這樣殘忍麼。

  鍾靈毓握緊袖袋中的舍利,忽而覺著步子沉重起來。

  借著清晨的涼風,她道:「瑞王有冤無虞,可這些人若是草芥人命,我也不會放過。」

  只是眼下尚沒有證據,不好斷定兇手是何人,到底是不是李如歌等人所謂,還不好定奪。

  事情紛亂如麻,糾纏在一起,也辨不清黑白。

  這件事很是蹊蹺。

  李如歌等人這樣無意於自報家門,與其說是他們所為,不妨說是背後之人,有意挑釁。

  是了,京城過來的人,怎麼會不認識她呢。

  可無論示威的是瑞王舊部,還是新朝老臣,她都會揪出來。

  律法之下,只有黑白。

  沈檀舟只看見她駐足凝望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往長街盡頭走去。

  她的身影高挑瘦削,一襲黑衣襯得她越發冷酷,不像是有血肉的人,反倒像是她那把長刀的精魂。

  若是遠遠望去,只覺著凜冽又冷酷,讓人敬而遠之,不敢靠近。

  乃至她再度敲響江家的那扇門時,沈檀舟都以為她是去尋仇的。

  李如歌也是一愣,沒想到這二人還能上門,也篤定鍾靈毓沒有認出他們來,對於江充想必就更沒有印象了。

  不管如何說,他是李將軍的遺孤,也算是逃犯,若她當真帶兵抓他落獄,倒也無從辯駁。

  可她身後空無一兵一卒,只有昨日的那位公子。

  如此,倒看不出來意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所幸裝傻充楞地道:「二位今日怎麼又來了?」

  十多年的歲月,在這一句中,翩然而過。

  再抬眼,已經是兩兩陌生,沒有半點昔日的情分。

  他們又有什麼情分?

  鍾靈毓抬眼:「昨日未見到江大哥,今日特來拜會一二。」

  李如歌微微抿唇,往院子裡看了一眼,才側身:「請進吧。」

  依舊是昨日的客堂,但院子外面的豆腐已經被收拾乾淨了。單看李如歌的神情,竟是沒找到半分悲戚。

  想來也是。

  像他們這樣歷經滅門慘痛的人,只怕萬種心緒,也都化成鐵石心腸了。

  寂坐了半晌,就在李如歌隱隱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卻見面前的人恍然抬頭。

  那一眼,陡然讓李如歌心涼了半截。

  他覺著所有的一切,在那雙清寒的眼中,都無處遁形。

  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飲完了一盞茶,才緩緩開口:「都說大隱隱於市,如今看來,要想隱入塵煙,只有身死紅塵,才算乾淨。」

  李如歌袖中的手一緊。

  卻聽鍾靈毓收回目光,話鋒一轉,竟帶了幾分善意:「野草如祿,當靜待春風,莫要傷及根本。」

  她在暗示什麼?

  有人要將他們斬草除根?

  李如歌眉頭微皺。

  難道說先前殺死江充的,不是他們?

  那他們前來又是為了什麼?

  調查鬼巷,不就是調查他們嗎?

  如今他們又查到哪一步了?

  不對——

  鍾靈毓前日才來幽州,怎麼可能認識江充,也不會找到江充。

  那是誰找到了江充,又為什麼要找江充?

  江充不過是李家的老僕,同昔年的恩怨並沒有瓜葛,為什麼會深夜死在鬼巷。

  這難道不是朝堂給他們的示威嗎?

  李如歌深吸一口氣,還想在說什麼,卻見鍾靈毓已經起身,微微行禮。

  「告辭,不必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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