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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2024-04-30 01:01:00 作者: 荒野大烤肉

  徐澤臉色並不好,蒼白地跟鬼一樣,看見鍾靈毓就忍不住吐苦水:「大人!陛下說您一人前來實在不像話,第二天下了朝,就命人快馬加鞭地護送下官前來!」

  話還沒說完,他眉眼一抽,快步往前跑了幾步,扶著牆吐了一會兒,才緩了一口氣,繼續道:「您知道嗎!屬下一路上可都沒敢下車,馬車日夜兼程,硬生生將三個月的路程,用兩個月給走完了!」

  走官路確實要遠些,若非加急戰報,只怕不會這樣日夜兼程。

  她看著徐澤慘白的臉,心裡瞭然:「你是不是在朝堂上說些什麼了?」

  「說了什麼?」徐澤搖了搖頭:「下官也就跟著禮部尚書多說了幾句,說是貴妃常年無嗣,讓陛下選秀來著。畢竟大人您也知道,哪有皇帝後宮上下只有一位貴妃的?不過貴妃無嗣一事確實是事關國本,下官有個嫂嫂早年也是難以孕子,是一個雲遊藥師治好的,下了朝,下官就去陛下跟前舉薦,陛下一高興,就讓下官來西海同您一起共事了。」

  「........」

  沈檀舟憋不住笑了,被鍾靈毓瞪了一眼,到底是又憋住了,只能落井下石道:「徐大人,可真風趣。」

  徐澤冷哼:「那還用你說。」

  

  「.......」

  好吧。

  這位大理寺少卿有點頭腦,但是不多。

  也難怪鍾靈毓成天累死累活的了。

  眼見徐澤還沒聽出來話中的嘲諷,鍾靈毓自覺丟人,只能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你也是挺有本事的。」

  誰不知道姬華和貴妃伉儷情深,若非貴妃無子嗣,只怕現下已經做到了皇后。

  他倒是好,還去姬華面前說什麼雲遊藥師,專戳人家帝王陰私,一點都不懂得君臣有距。

  若非姬華性情溫良,只怕早就將他以大不敬之罪砍了。

  怪不得一路顛簸將他加急送來,想必姬華現下看見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她四下看了一圈,才道:「送你來的人呢?」

  徐澤一臉委屈:「他們讓下官在這等大人,就先行離開了,說是去通州找陸大人了。」

  既然沒去府衙,那倒還算懂事。

  鍾靈毓見他臉色實在難看,就領著他尋了一間客棧,先將徐澤安頓下來。

  她雖是奉旨前來,但卻不太想去官府暴露行徑,畢竟幽州長史剛遇刺,現在幽州只有一位新上任的刺史,若是走漏了風聲,只怕又要招來什麼不速之客。

  徐澤自然沒有異議,他一路顛簸,本來也就沒受過什麼苦,現下體力不支,一躺下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安頓下來之後,鍾靈毓和沈檀舟也沒管他,便在一樓的茶室坐了下來,她和沈檀舟相貌不俗,氣態又斐然,單坐在那裡,就不像是西海人。

  約莫坐了一會兒,鄰桌的人便道:「二位氣態清雅,無端跑到這是非之地做什麼?」

  沈檀舟笑笑:「走親訪友。」

  那人搖搖頭:「倒也是,除了走親訪友,尋常人也不來著幽僻的地境。更別說,這幽州最近可發生了一樁大事。」

  「什麼大事?」沈檀舟問道。

  那人左右看了看,臉上很是謹慎,小心翼翼地憋出來一句話:「那幽州刺史死了!」

  沈檀舟神情微頓,心裡卻有些駭然。

  「此事當真?」

  「那自然是千真萬確,才上任了不過半月,昨夜走夜路,路過那鬼巷,竟七竅流血,教人分了屍身,瞧著倒真是萬分恐怖!」

  沈檀舟眉頭皺了皺:「鬼巷?」

  說的人神秘兮兮地:「二位有所不知,那鬼巷乃幽州城最邪門的地兒。昔年老瑞王鎮守幽州的時候,被扣上了一頂謀反的帽子。那老皇帝昏庸無能,竟然將瑞王滅了滿門,行刑那日,長街上的血洗都洗不乾淨,順著石磚,全流到了那條鬼巷。後來每逢新官上任,若是不去那鬼巷祭拜,路過便被鬼巷裡面的惡鬼抓去,第二日便只剩屍骨了!」

  「如此可怖?」

  「可不就是!便是當地人,走那裡也要拜兩下,生怕被邪祟盯上了。」

  沈檀舟沒再搭話,只是兀自笑著,那人見他沒說話的興致,便轉頭和旁邊嘮了起來。

  他收回目光,看向正在沉思的鐘靈毓:「大人,竟又有人死了。」

  幽州乃西海十州的主城,也是前往其他城池的必經之道,凡官員上任,都要經幽州蓋印,才能夠過關。

  更何況西海地廣人稀,下一個城池得走上三五天才能到,若是不在幽州補給,連續走上個十幾天,怕補給也不夠。

  但歷代上任的官員,路過幽州,倒鮮少有人能活著出去。

  只是這幽州刺史都活了半個月,怎麼又突然遭遇不測了?

  她先前查探徐家十八郎的時候,聽月娘說過鬼巷一事,便去吏部調了前去西海赴任的大小官員。其中無一例外,都是劉家的黨羽。

  當年瑞王被誣陷謀反一事,本就是劉黨主謀。搞垮瑞王之後,劉家又想往西海送人,若是西海由劉家控制,只怕大夏早就易主了。

  但這幽州刺史,可是實打實的幽州人,犯不著死的如此悽慘。

  難道說,這鬼巷殺人是隨緣的嗎?

  她心思浮沉。

  無論如何,殺人有律法,若是人人都這樣裝神弄鬼,那天下還有何律法可言。

  鬼巷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查探清白,也好讓幽州百姓安心。

  她抬眼:「先去街上看看。」

  幽州的街道不同於京城繁華,西風卷著黃沙,將整個城鎮都蒙上一層灰濛濛的顏色。老遠看去,酒旗生舊,朱門染塵,處處都蕭條荒涼,但卻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繁華。

  記憶中的幽州,好像不是這樣潦倒破敗。

  恰逢秋日,眼前此景,倒無端讓人感到瑟瑟悲涼。

  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兒,向人打聽了鬼巷的位置,才邁步走了過去。

  鬼巷是幽州主街旁邊的一條長巷,是通往幽州府衙的必經之路,近處有一行刑台,看上去也是年久失修,木頭顏色倒是深些,許是鮮血浸了進去。

  鍾靈毓還未到跟前,只見一股長風掠過,將刑台上的白布颳得獵獵作響,看上去很是悲壯。再旁邊的就是傳聞中的鬼巷,離得近了,能聽見風聲穿巷而過,在耳邊嗚咽嚎叫,顯得萬分悽厲。

  她立在巷口,情不自禁地攥緊了刀柄,分明是青天白日,她卻覺著背後隱隱發涼。

  長巷很是古怪,竟然越來越窄,臨到盡頭,只有一條僅一人側身才能過去的小縫隙。巷子兩邊的牆垣足足有兩人高,用得上好的青磚堆起,上面隱隱有些燒痕。

  誰會放火燒巷子?

  真古怪。

  巷子裡分明很是寬敞,上面卻只有一道天縫,擋住了許多日光,白日裡也照不進來光。

  陰森,邪氣。

  又往前走了幾步,能看見牆上已經風乾的血跡。其中有幾道倒很是新鮮,怕是最近才添上的。

  巷子中間,是一條橫巷,四通八達,隱約還能聽見其他巷子裡面傳來的腳步聲和嬉笑聲。

  迴蕩的聲音忽遠忽近,很是詭異。

  鍾靈毓立定看了一會兒,卻沒從這巷子裡看見什麼人影,大抵是少有人涉足。

  十字巷口中間,還用石灰粉畫了一個圈,中間還有些燒痕,顯然是有人不久前才來燒過紙錢。

  怪了,平白無故,誰會來鬼巷燒紙錢?

  平地里忽而捲起一陣旋風,將那燃盡的紙灰捲成風渦,飄飄送遠了些。

  這樣的地方,莫說深夜,就是白日裡來也覺著恐怖。

  沈檀舟擰眉:「這巷街應當是西海特有的構造,盡頭應當就是昔日的瑞王府,只不過是後門。」

  他領著鍾靈毓往前走,到了盡頭,才繼續道:「左右都是青磚製成的,唯獨這裡的磚,是普通的紅磚。想來是後來有人想要將這巷子補上才只有這麼一條縫隙。」

  鍾靈毓點點頭:「去瑞王府看看。」

  她側身過去,在一旁等著沈檀舟,卻見這條小巷剛好供他通過。她沒有多說,只抬眼往前看去。

  眼前正是昔日瑞王府,如今已經破敗不堪,鮮少有人來往。左右的宅邸也都荒廢許久,門前落葉是一層又一層。

  她抬眼一看,卻見瑞王府旁邊的宅門上面掛著的燈籠,寫著一個依稀難辨的字。

  但她卻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鍾』。

  沈檀舟順著她的目光玩過去,心神一動,緩緩道:「昔年鍾大都護,好像也是在幽州定居。莫非,這是鍾將軍的故居?」

  鍾靈毓攥緊了拳頭。

  她少時曾跟隨鍾安來過幽州一次,因為年歲小而西海荒涼,小住了半年,便被送回了京城,託付給了林相。

  她娘跟著她爹在西海戍守十二年,直到她十歲那年,鍾安回京述職之時,被阿肯丹國的刺客尾隨,繼而滅了隨行親眷滿門。

  如今看見鍾安的故居,她卻只驀地生出一種怯弱,與其說是怯弱,不妨說害怕推開門,再看見滿目的血腥。

  可是周圍只有年久失修的腐敗之氣,昔年的血腥好像也褪了色,那些久遠的歲月,落在這遠離淄州的幽州城,成了一座隔世的古宅。

  沈檀舟問道:「要進去看看嗎?」

  鍾靈毓頓了又頓,還是搖搖頭。

  「罷了,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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