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2024-04-30 01:00:57
作者: 荒野大烤肉
燒船案一事鬧得滿城風波,但始作俑者已經逃之夭夭,只能派六扇門的捕快暗中追捕稚楚。
吏部則負責安撫那些船上遇害的親眷,但遇難者都是一些達官顯貴,又是在官船上遭遇此罪,一時之間也不好定論。
鍾靈毓走後,姬華苦思了幾日,又詔來了沈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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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檀舟來得也快,一到勤政殿,就看見姬華兀自靜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微微行禮:「陛下萬安。」
姬華回過神來:「你來了。」
「不知陛下急詔所為何事?」
話音剛落,姬華就將案上的奏摺遞給他:「這是陸堯自西海傳來的戰報,徐家十八郎進京之後慘死傳到西海那邊,竟然成了朕苛待戰俘,起義軍暴亂,已經壓不下去了。」
沈檀舟接過一看,眸光暗了又暗:「那陛下的意思是......」
「眼下唯有順從民心,才能夠平復民憤。」
西海起義軍只為求一件事,那便是替瑞王翻案,洗清冤屈。
可人是先帝砍的,門也是先帝滅的,若是當真洗清冤屈,只怕先帝就要背上一個聽信小人,殘害手足的罵名。而他作為先帝的兒子,自然也得背上一個不孝的罪責。
自然,這件事若是大張旗鼓地調查,只怕滿朝老臣聞風而動,爭先勸阻了這回事。
更遑論,當年瑞王謀反一事,少不得有內閣首輔的參與,此番還得要小心,切記不能打草驚蛇。思前想後,只有派沈檀舟前往西海,最為妥當。
不用姬華多說,沈檀舟也知道其中利害,只是.....
「此事臣自然竭力,可若是臣孤身前往西海,只怕也是引人注目。務必得尋些由頭才是。」
姬華問:「你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沈檀舟笑笑:「聽聞西海幽州有一鬼巷,派去戍守的官員多半慘死於鬼巷之內,可以借詳查此事的由頭,前去西海。」
幽州鬼巷一事姬華早有耳聞,只是一直無心收拾。
畢竟派去西海的官員多半都是劉氏黨羽,即便是鬼巷不殺,朝堂也不會再用劉家的人,還是要藉機斬草除根的。
近些年,鬼巷倒是幫助朝廷解決了不少貪官污吏。若當真有鬼,只怕也是老瑞王的遺志了。
姬華思忖半晌:「你去查鬼巷之事?你覺著滿朝文武信嗎?」
「臣去查案,滿朝文武自然不信。」沈檀舟眉頭微挑:「可臣若是仰慕鍾大人風采,死皮賴臉地跟去幽州,自然可以打消幾分疑慮。」
「........」
姬華氣急反笑:「你早說要同鍾卿前去不就行了,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他罵了一通,見沈檀舟只是眉眼含笑,沉靜地立在殿中,又無端覺著有些愧疚。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劉莽已死,朝中劉黨已經成不了大氣候,你大可不必再那般裝模作樣了。」
他與沈檀舟一同長大,自然知道沈檀舟骨子裡的清傲,當年若非事態所迫,也不必出此下策。
上次鍾靈毓當眾要退婚,倒真是讓他有些後怕。畢竟郎才女貌,本就是天作之合,若是因為一點誤會,壞了姻緣,倒也是不值得。
思前想後,他繼續道:「總歸靈毓不喜紈絝,你就不必再裝了,此番你去西海,務必要還老瑞王一個清白,也要還你自己一個清白。」
沈檀舟道:「那臣便先回去收拾一二。」
「收拾什麼?聽說上次你去華驛縣,兩天足足帶了六件衣裳?姑娘家都沒你愛打扮。明日就走,一切從簡。」
「.......是。」
聖旨落到丞相府的時候,鍾靈毓正在給月娘換藥。她手法嫻熟,月娘還沒察覺到痛,鍾靈毓就已經給她包紮好了。
「大人辛苦了,醫官都說了,我這些不礙事的。」
鍾靈毓搖搖頭:「這些藥,不會留疤。」
話音剛落,就聽見劉公公讓她去接旨。
稀里糊塗說了一大堆,鍾靈毓謝恩之後,才微微皺眉:「前往西海調查鬼巷一事?明日就走?」
「是呀,陛下讓你快些收拾收拾,不過西海近來暴民躁亂,陛下調了一隊暗衛,護送大人前往西海。」
她沒多想,總歸離開京城也好,省得沈檀舟跟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將劉公公送出府,她又回去對著月娘交代了兩句。
「這一行恐怕得許久才能回來,你安心養傷就是。」
月娘忙不迭地點頭,憂慮道:「大人可要平安歸來,我在府上等著大人。」
鍾靈毓動作一頓,倒是笑笑:「好。」
她日日出府,都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竟未曾想有朝一日還有人會等她回來。
安頓好了月娘,她先去大理寺一趟,吩咐了她這幾日要外出務工,遇到什麼要緊事,去六扇門找林不群即可。
徐澤等人苦著一張臉,眼巴巴地望著她離開。
處理完這些瑣事,天色已經不早了,她簡要收拾些衣物,塞了幾柄趁手的短劍,這才睡去。
臨睡前,她還擦了幾遍長刀,頗有些興奮。
這些時日同沈檀舟形影不離,實在是心力交瘁,雖說沈檀舟聰慧靈通,但到底是她的未婚夫,總歸是有些不自在。
能離開京城,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第二日一早,她前去城門口,正等著和暗衛統領回合,卻被一聲喚住。
「大人晨安!您這是要遠行嗎?」
她略偏頭,才發現是先前在守門的差役,如今已經換上了統事的服制。
「嗯,你升官了。」
李四撓撓頭:「我和王三都當上了統管,說是立了功,屬下們哪懂什麼功,不過是多說了兩句閒話罷了。」
鍾靈毓笑笑:「心細亦是功,理應論功行賞。」
正說著,她眼睛微眯,笑意頓時斂在嘴角,眉眼也冷了下來。
眼見那身影越來越近,她眉頭越來越皺,直到看清沈檀舟身上的包裹,神情徹底冷了下來,勒馬往後退了幾步。
「你怎麼來了?」
沈檀舟未答,緊跟他身後的傅天青便道:「殿下聽說您要遠處,特意向陛下請辭休沐,要同大人您一起,也算有個照應。」
「.......當真?」
沈檀舟眉眼間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那自然是真。」
「那我的暗衛統領呢?」
傅天青上前一步:「屬下曾率五萬東山營將士,陛下念及昔日功勞,特派屬下一路護送大人前去西海。」
「.......」
鍾靈毓臉色變了又變,肚子裡的火壓了又壓。
姬華和沈檀舟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要說這裡面沒有姬華的默許,她是半分都不相信。
早知道如此,她昨日應當連夜離開帝京城,也不要讓這孽障找機會攀扯她。
該死。
她神情難看,也沒多說,略抽馬鞭,從沈檀舟面前揚長而去。
「哎!大人等等我!」
鍾靈毓快馬加鞭,一騎絕塵。
沈檀舟緊跟其後,倒也沒有落下多少。
站在帝京城的城樓上,只能看見陌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真真是風采無雙。
傅天青識趣地落後一會兒,才緩緩跟上去。
自帝京前去西海,來迴路程得有五六個月,好在沈檀舟原先在東山營也當過少將軍,吃苦耐勞慣了,倒也不覺著風餐露宿有多苦。
鍾靈毓自入朝為官之後,也是常年在外奔波,夜裡就地一睡,也不挑地方。
傅天青自出來之後就不知所蹤,想必是找個地方藏了起來,只有她和沈檀舟。
鍾靈毓素來不愛說話,但從不覺著多尷尬,可每每和沈檀舟獨坐一處,倒無端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沈檀舟渾然不覺,升好篝火之後,又去河中抓了兩條魚,坐在河邊處理著。
許是路上顛簸,他倒是沒穿那些張揚的衣物,和她一樣,只穿了簡樸的黑色勁裝,壓下了他眉目中的艷麗之氣,平添了幾分沉穩與雅致。
月色如銀,灑在他的側臉,倒真是賞心悅目。
直到沈檀舟偏過頭,往她看過去,鍾靈毓才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故作無動於衷地烤起了火。
沈檀舟笑呵呵:「雖是還未入秋,但山風也有了涼意,大人若是怕冷,我帶了厚實的衣物。」
鍾靈毓動作一僵:「無礙。」
他也不拆穿鍾靈毓的靦腆,從懷中掏出來一包點心,遞給了鍾靈毓:「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魚還得過一會。那邊的水壺裡有紅棗飲,你且喝些,對身體好。」
「.....不必。」
沈檀舟撇撇嘴,把點心往她懷中一揣:「快些吃吧,那麼見外做什麼,都半日未曾進食了。我不愛吃這些,本也是給你帶的,你若是不吃,只能浪費了這些吃食。」
鍾靈毓低頭看了看那包裹好的油紙,是先前路過的城鎮中的點心鋪子,兩人打馬而過,她多看了一眼,因著人太多了,她怕耽擱趕路,就未曾停留。
再然後沈檀舟便讓她先走,過了半個時辰才追上來,她也沒問他去做什麼。
現下看來,只怕是去排隊了。
她盯著看了半晌,到底是應了一聲。
「多謝。」
沈檀舟剛鬆了一口氣,就見鍾靈毓拆開油紙,捏了一塊遞過來:「吃不下這麼多。」
他強裝著若無其事,抬手接了過來,卻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指尖,手上一顫,險些沒拿穩,只能幹咳一聲,迅速放在嘴裡。
可沒想到一口太大,噎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又不想讓鍾靈毓發現他的狼狽,只能強忍著,臉上憋得通紅,也不敢吭一聲。
「......」
好傻。
鍾靈毓瞥了他一眼,頓了頓,又將糕點放在地上,藉故要去洗臉,也就走遠了些。
沈檀舟如釋重負,險些用上了輕功,喝了半壺水,才壓下去那些點心。
他懊惱道:「甚蠢!」
等鍾靈毓再回來的時候,魚已經烤的差不多了,她懷中抱了幾個果子,洗乾淨了放在兩人中間。
「你吃。」
她遞過去一個。
沈檀舟笨拙地接了過來,卻有些捨不得,只悄悄放進了袖子裡。
這自然被鍾靈毓盡收眼底。
她微微抿唇,手心倒微微發熱。
天上明月一輪,溪上粼粼波光,兩人寂坐無言,只有篝火輕響,隱隱如初開的情竇,雖微弱,但盈盈有光。
若是沈檀舟不來,這皓月當空,怕是只有她一人賞了。
這般看來,沈檀舟倒也不算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