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4-04-30 01:00:44
作者: 荒野大烤肉
鍾靈毓屏氣凝神,仔細聽著夜風中那忽遠忽近的幾句話。
「我家大人說了,徐十六那邊已經命人去交代好了,你且放心,他不會將證據抖摟出來。這是出城的文書,你將密道暗匙給我,這些日子斷然不要再拋頭露面了。」
胡三月忙道:「是,是,只是那徐十六本就有反水的前車之鑑,眼下尚書大人為何不直接讓劉府的人將他滅口來的實在?免得他再攀咬咱們?」
尚書,劉府,那只有劉莽了。
那小廝眉頭一皺:「他身上有大人的契書,若是殺了他,難保他不會狗急跳牆留下什麼線索。你快些將暗匙給我,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胡三月哪裡還有異議,從一金絲小盒當中掏出來一枚圓形環佩,看樣子倒像是個掛件。
清漪接過那環佩,看了半晌,徑直走到書房一角,準備驗證一番。
鍾靈毓眼尖看見那有一處凹口,顯然是什麼機關密道,眼看月上梢頭,她與沈檀舟對視一眼,二話不說縱身而起。
清漪驚回頭,就看著原本抱病在府的鐘靈毓,乍然出現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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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一激靈,手上玉佩卻沒拿穩,鍾靈毓動作極快,一個橫踢就將那玉佩踢出窗外。
看這身手,不像是身受重傷的樣子。
難道說先前派去的數十位殺手都沒能傷她分毫?
他一時心生懼意,卻也知道此時就是逃,也是死路一條。
鍾靈毓聲音清寒:「孟初寒和此事,又是什麼關係?」
初見之時是在胡氏當鋪跟前,又和十八郎一起登記造冊,眼下小廝還和當鋪主人有所勾結。
只怕孟初寒和這件事,關係頗深。
她想到一件事。
十六郎曾說過,背後攪弄風雲的那群人中,有人故意幫助他們。
如果這些局背後的人是孟初寒,那他倒也確實有這樣的謀略。
只是,孟初寒生性清傲,最恨貪官污吏,又怎麼會與虎謀皮。
清漪不便多說,提劍直上,略一交手,他隱隱吃驚,嘴角倒是勾起了一抹笑:「鍾大人,既然你執意尋死,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鍾靈毓絲毫不懼,但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打鬥間,那胡三月已然想逃,剛翻出窗外,卻驀地撞上一位含笑郎君,手裡正拿著方才被踢出去的暗匙。
他舌頭打結,說話也不利索起來:「世,世子殿下!」
沈檀舟手上用力,二話不說先卸了他的胳膊,趁著鍾靈毓沒注意,一腳將他踹了個老遠。
他翻身進來,本想加入爭鬥,卻聽鍾靈毓一聲厲呵:「小心!」
他愣了愣,本欲還手,卻又頓在原地。
難道說,鍾靈毓沒發現那夜的人是他?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清漪就要上前奪走那枚環佩,鍾靈毓搶先一步擋在他跟前,推了沈檀舟一下。
正是這一推,背後那傷口登時裂開,又中一掌。她齒間溢出了血,卻聽見書房內機關大動,眼見沈檀舟將手上那塊玉佩摁在凹口處。
「這......」
書櫃應聲而開,只見金光晃眼,堆砌地竟是兩人高的金磚!
「.......」
清漪神情微冷:「既然如此,只能由我送大人一步了。」
鍾靈毓冷笑:「那你還沒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她袖中竄出一陣火光,清漪避之不及,卻見那火光在夜空中炸成一朵煙火。
緊接著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儼然是列陣有素的禁衛軍!
清漪面色大變,來不及再多說,心下一橫,竟決議與鍾靈毓拼死一搏。
劍剛提起,只覺肩上一陣劇痛,就昏了過去。
傅天青適時出現在他身後,微微斂眉:「屬下來遲了,二位大人受驚了。」
鍾靈毓緩了口氣,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遠處一聲喧囂。
「京城禁衛軍在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徐澤快步衝進來,沒見賊人,先是一愣:「下官來遲了嗎?」
鍾靈毓呵呵笑了:「再晚一步,你就可以給我收屍了。」
「.......」
她轉過身,身形踉蹌了兩步,是沈檀舟趕忙上前,攙著她。
鍾靈毓想要甩開,甩了兩下沒甩出去,只能認命地被他扶著。
她抬眼,看向徐澤:「還愣著幹嘛,清點贓物啊。」
徐澤這才回過神,悻悻地從沈檀舟那雙鹹豬手上收回目光,他揮揮手:「來人!」
.......
那座秀雅小院當中查出來的黃金,短短一時點不清,其中還包括大量的銀票,珠寶,甚至還有一些帳冊。
順著密室進去,是分門別類,世間好物應有盡有。
先前她在城門的時候聽見那兩人談話就覺著有些端倪,原先她以為運送大箱子是常事,但聽那兩人說完才覺著古怪。
竟然只有年歲末才會有貨箱出入京城。
不但如此,就是胡三月底下的諸多鋪子,尤其是錢莊,也沒有箱貨往來,實在可疑。
既然沒有運出京城,那些錢都藏哪裡去了?
恐怕只有當鋪主人知道了。
國庫空虛已久,若是能順藤摸瓜找到些錢票,也能解決姬華的燃眉之急。
大理寺燈火通明,連夜清點著贓款。
她翻看了幾頁帳冊,就放了下來。
起身的一瞬間,沈檀舟忙停下手上的活計:「大人,您要去大牢嗎?我陪你一起。」
柳玉面露無語:殷勤。
王安斂眉沉思:粘人。
徐澤咬碎了後槽牙:好一個狗腿。
鍾靈毓不置可否,她已經換了藥,現下倒還有幾分氣力。
倒不是她不想休養,只是心上有事,便閒不下來。
大理寺連夜找的不是金銀錢票,而是證據。
一個商賈怎麼可能貪那麼多錢,背後肯定少不了那位戶部尚書的功勞。
可推出來一個胡三月來扳倒,根本無濟於事。
她要證據,要人證,要物證。
如此,只能去會會那胡三月了。
大理寺的地牢里還有幾個閒散紈絝,看見沈檀舟忙想調侃兩句,卻被他身側的女子嚇回了膽。
鍾靈毓目不斜視,大步向前,徑直到了胡三月的牢房。
裡面的人已經奄奄一息,看見鍾靈毓,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
「大人!我招了,我全都招!我同戶部尚書劉莽,利,利用當鋪將他貪污受賄的金錢換成現銀,因著金額巨大,朝上又有人暗中查貪污,便,便不敢悄悄運送出京城,只能建了小院,來,來藏污納垢——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
朝堂上還有人暗中查貪污受賄。
她的目光轉了轉,又落到身側的人身上。
沈檀舟連忙心領神會,命左右獄卒:「搬張凳子來!」
「........」
椅子搬上來,鍾靈毓撩袍一坐,才繼續問:「那陳壯一事,也如實招來。」
胡三月連忙點頭。
十八郎被押送進京之後,劉莽生怕朝堂上又多出來另一個『六扇門』,到時候與劉家恐怕無益,便決定偷天換日,委託陳壯找到十八位同十八郎身形相仿的高大男子,屆時讓十八郎借假死離開監視。而李長史和王校尉,也都是合謀。
但若是無端給陳壯一大筆金銀,只怕讓人懷疑是同謀,所以才給了他一枚玉佩,去當鋪換錢。
他們沒敢殺陳壯滅口,害怕官府查人口失蹤案時找不到陳壯,到時候事情鬧大,也是不好辦。
胡三月聲若遊絲:「可,可那一日有人來當鋪詢問那枚玉佩,我等就知道事情開始鬧大了。清漪同,同我說,只有殺了陳壯才能了卻是非。我,我自然也就信了。大,大人!我有錢,只要你能放過我,要多少我都給你——」
鍾靈毓嫌惡地皺了皺眉,眼見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差得就是一記鐵證。
可方才她就看了那帳冊,上面只是記了每年入多少金銀,並無什麼指認劉莽的證據。
她捏了捏眉心:「那你可有和劉莽勾結的證據?」
胡三月搖了搖頭:「我與他聯絡向來是通過清漪,大人說了,做事不能留有把柄.....不過,徐十六那裡有一份劉莽寫的契書。當時劉莽誠心拉攏十八郎為己用,說要幫助十八郎為瑞王翻案,但十八郎害怕劉莽過河拆橋,所以才要了一份蓋印契書。」
清漪便是孟初寒身邊的小廝,他一口咬定,孟初寒只是來京城客居,探望曾嫁入劉府的嫡姐,而他只是被劉莽順帶指使照顧孟初寒。
孟初寒確實有一姐姐嫁入劉府,如此倒也能說的通順。
只是劉莽同十八郎本就是互幫互助,為何又走到殺人滅口的地步呢。
一旁的司直已經將口述整理完畢,鍾靈毓沒再久留,起身的那一瞬間,她問沈檀舟:「都準備好了嗎?」
沈檀舟這會兒聽到了,只點點頭:「自然。」
鍾靈毓鬆了口氣,起身去了大理寺的後堂,等著消息。
約莫過了不久,徐澤帶人過來:「回大人,陛下那邊說隨您處置,不必回他。徐十六已經招了,說同意指認劉莽。」
「那劉莽那裡有何變動?」
徐澤低聲道:「先前他們買通大理寺的差役,如今自以為高枕無憂了,沒有旁的行動。」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大人,您不妨休息一會兒吧,再熬下去,你身子也吃不消的。如今塵埃落定,倒也不急於這一時了。」
距昨夜已經過了七個時辰了。
大理寺後堂有一株海棠,入了夏,開得是燦爛生輝。鍾靈毓看了半晌,才輕輕搖頭。
「夜長夢多,即刻升堂,命京城禁衛,緝拿劉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