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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2024-04-30 01:00:18 作者: 荒野大烤肉

  沈檀舟眼下既然是刑部的官員,鍾靈毓自然不會讓他吃白飯。更何況,沈檀舟除了行為不檢點,為人過於放浪之外,也是身體健全。

  善後的事情他若是處理不好,回京她就參他一本。

  她出了私宅,找了一間還算僻靜的客棧,飲了三盞茶才平靜下來。

  

  林相曾對她說過,與虎狼為伴之人,終成野獸。每一次揮刀,當年那樁滅門慘案,就在心頭揮之不去。

  她靜坐了半晌,手指卻一直摩挲著刀鞘上的狼牙,記憶無可避免地飄遠了。

  當年夏帝昏庸無能,夏朝軟弱可欺,而作為夏朝死敵的阿肯丹國,自然是想要將夏朝一口吞下。但當時西海有兩位大將鎮守,一是先帝胞弟瑞王,二是西海大都護鍾安。阿肯丹國明鬥不過,便暗中下死手,趁著鍾安探親之時,派刺客滅了鍾家滿門。

  那時鐘府祖籍還在淄洲,距離京城又近,加上鍾父常年征戰西海,照料不了年幼的鐘靈毓,只能托林相照看。十歲那年,鍾靈毓聽聞鍾父回淄洲修養,便滿心歡喜馬不停蹄地返回淄洲。

  馬車停在鍾府之時,天色黢黑,府上也沒點燈。

  當時鐘靈毓就覺著古怪,一眾人推開門,就見鍾家上下,加上僕人統共五十口人命,斷首殘肢,無一生還。

  潑天的血腥和蓋地的屍體,讓少不知事的鐘靈毓一夜長大。

  刑部只從那鍾府屍海中找到了這枚狼牙,最後草草結案。當時夏朝內政複雜,權臣當道,此時又折損良將,更不能憑藉一顆狼牙起兵,只能養精蓄銳。

  她女扮男裝一事暴露,滿朝爭先要將她處斬之時,姬華曾夜探大牢,問了她為何為官。

  當時她只說了兩句話。

  一為四海昇平,二為一血前恥。

  讓夏朝不必再如此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

  鍾靈毓離開之後,沈檀舟就算再想躲懶,也得認命地收拾起來爛攤子。

  但吳縣令雖死,其府上妻兒卻不知所蹤,連帶著先前的李長史也下落不明。底下的人傳來消息,說大牢中的王校尉,也被人捅了個對穿。

  眼下說不準是十八郎協同李長史私逃回西海,還是帝京有人暗箱操作,不想讓陛下有才可用。

  沉思間,眼前驀地落下一道黑影。

  來人腰佩金令,正是鎮國公府侍衛總管,傅天青。

  「稟世子,那李長史出了屍堂便走小巷離開華驛縣,屬下等人暗中尾隨,卻見此人和一黑衣人交接。待屬下想要上前,李長史已經被黑衣人滅口。那黑衣人武功高超,看身後倒和前不久闖入鎮國公殺害李二之人,一模一樣。」

  背後是同一人麼?

  沈檀舟點點頭:「暗中查探去西海的必經之路,切記不能讓他們逃回西海。同時去查探一下,近來有沒有大批檀香進京或去西海的通關文書。同時命人加強宮中暗哨,若是十八郎潛入京城,恐要對陛下出手。」

  傅天青面色凝重起來,正要去辦,卻又被沈檀舟叫住。

  「她呢?」

  傅天青一愣:「什麼她?」

  沈檀舟表情微變,俊秀面容霎時間沉了下去。

  見他這樣,傅天青恍然大悟,忙道:「屬下已經派了萬里去盯梢,世子儘管放心。」

  沈檀舟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再多說,揮手就讓他出去了。

  他走後,沈檀舟說什麼也坐不住,腦袋裡全是鍾靈毓那冷漠而凜冽的神情,總覺著心驚膽顫。若他沒有記錯,鍾靈毓每次殺人之後,事後總要告假一日。

  眼下已經過了一日,鍾靈毓卻還是遲遲未歸。

  思前想後,沈檀舟就要去尋,剛出府衙沒幾步,就看見鍾靈毓站在長街一角,同縣尉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緊接著,那縣尉一臉肅容,快步離開了長街。

  鍾靈毓一人駐足許久,方抬頭,卻驀地和沈檀舟視線撞到一起。

  紅衣郎君,風流蓋世,可惜不務正業。

  她邁步,走到近前,才道:「吳縣令早就與叛黨勾結,私自放走了十八郎。如今看來,昨日早上他調離府兵去圍一個人去樓空的私宅,只怕是為了放鬆華驛縣的守衛,方便暗中放跑十八郎。昨日離開私宅前,我便命人去京中傳信,方才陛下密令已到,讓我們即刻回京,再行定奪。」

  沈檀舟多問一句:「可若是十八郎私逃回四海,你我二人再回京去,豈不是耽擱時機?」

  說話間,已經有人將先前他們停在客棧的黑鬃駿馬牽了過來。

  鍾靈毓輕聲道謝,翻身上馬,才對著沈檀舟說:「那十八郎若和李長史暗中串通好,只怕早就在半路就跑了,何必千里迢迢到天子腳下。只怕這會,已經在京城之中了。」

  沈檀舟眉心微皺:「那華驛縣——」

  他話還沒說完,鍾靈毓已經策馬而去,他隱約聽到了一句低嘲,但又很快就散於風中。

  「該死的,不是已經都死光了嗎?」

  吳縣令,李長史,王校尉,連一個活口都沒留。

  背後的人到底想做什麼,殺害朝廷命官竟然連眼都不眨?他心中發涼,也不敢久留,緊跟著鍾靈毓,待疾行到京城,已是日落西山。

  鍾靈毓未曾停歇,連馬都沒下,走官道徑直往前,去的卻不是帝京,而是大理寺。

  沈檀舟猶豫一二,剛跟上去兩步,就見鍾靈毓猛地回頭:「你去皇宮。」

  事已至此,沈檀舟只能調轉馬頭,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去了勤政殿。

  宮中已經亂成一鍋粥,那十八郎身手不凡,若是想要刺殺姬華,雖說成功率不大,但也未必沒有。這些人若是死了那還好,若是不死,則是後患無窮。

  西海那些暴民,對朝廷是恨之入骨,十八郎脫離掌控,加上縣令,長史,校尉相繼暴斃,這便又牽扯到吏部,兵部。整個勤政殿吵成了一鍋粥,還未到跟前,沈檀舟就聽見裡面的爭執。

  他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

  鍾靈毓回到大理寺,沒瞧見徐澤,問就是去勤政殿和那群老頭鬥嘴去了。

  幾個司直早就嚴陣以待,見鍾靈毓毫髮無傷回來,才鬆了口氣。

  柳玉上前一步:「大人你沒事吧?聽說那吳縣令狗急跳牆,竟將想要將你先斬後奏!」

  鍾靈毓搖搖頭:「將先前京郊壯年男子失蹤的捲軸呈上來,王安,你去各大城關詢問,看看近來可有大型貨箱進京的文書副本,一律拿回校驗。順帶派幾人去將這些失蹤案的家眷請來大理寺,挨個審問。」

  王安立即領命退下,柳玉已經指著那桌案上的捲軸:「大型貨箱的通關文書,屬下已經派人取來,其中有三封比較可疑,符合大人所說,是運送檀香的香鋪,還有兩家是當鋪運送銀兩的貨箱。其餘的便是失蹤案的捲軸,最久遠的一例失蹤案是在十二月二十九」

  說到這裡,柳玉頓了頓:「但屬下以為,京中拐子眾多,未必能和這件事聯繫到一起。」

  鍾靈毓抿唇。

  「便是如此,那也要將拐子繩之以法。」她將先前從華驛縣整理的通關文書拿出來:「徐家十八郎被俘是在十月。此信傳入京城是十二月。陛下立即就動了招安的念頭,要將十八郎押送回京。拐子多只會誘走婦孺,不會鋌而走險去誆騙壯年男子。」

  她緩了口氣,才道:「更何況,這些人雖是陸陸續續失蹤,但卻都是壯年男子,又同有十八位。想來做此事的人萬分小心,背後也必然有身手了得的人坐鎮。十八位壯年男子,雖不會武功,但尋常拐子也必然掌控不住。可以見得,這背後定然是有些勢力,和此事也絕脫不開關係。」

  柳玉聽她說完這麼一堆,立即道:「屬下這就去調失蹤案的家眷。」

  鍾靈毓點點頭,見他離開之後,才翻看起來那幾封通關文書,決定去暗中走訪一番。

  剛起身,大理寺的外堂卻熱鬧了起來。

  徐澤同刑部右侍郎,並肩而來,彼此義憤填膺,說得都是方才在勤政殿上的爭論。

  「可笑!那吳縣令先有不臣之心,大人不過是秉公辦事,怎麼就成濫殺無辜了!若非大人武功高強,豈不是有去無回?我看吏部那老尚書就是看我們大理寺成天關押他那嫡子,這才百般挑刺。」

  徐澤哼哧了兩句,剛想再說,卻看見鍾靈毓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他緊繃的神經赫然鬆懈下來,情不自禁長舒了一口氣:「大人——」

  鍾靈毓拒絕了他號喪的舉動,禮貌地對著右侍郎點點頭,才道:「不知侍郎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右侍郎頓了頓,只是客氣道:「聽聞大人遇刺,特來拜訪一二。」

  鍾靈毓點點頭:「既然右侍郎無事可干,便與我一起去這幾大香鋪走訪一番吧。徐澤,你去陳氏香鋪和柳氏香坊,侍郎大人,這胡氏香鋪就交給你了。」

  「啊?」

  鍾靈毓動作一頓:「有何不妥嗎?」

  右侍郎:「.....甚妥。」

  世人都說鍾靈毓無心情愛,全心全意都鋪在查案辦案上,他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只要業績好,就沒有撬不了的牆腳。

  他下定決心,就和徐澤勾肩搭背地離開大理寺,完全沒想到自己堂堂右侍郎,哪裡需要去親自走訪。

  見二人走後,鍾靈毓才鬆了口氣。

  這兩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聒噪。

  《鍾大人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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