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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2024-04-30 01:00:00 作者: 荒野大烤肉

  姬華既然說了,調沈檀舟來大理寺充職,自然不是閒話。

  剛下早朝,沈檀舟就馬不停蹄地到了大理寺。

  柳玉王安見他衣冠楚楚,愣了片刻,才認出來這是京城裡第一流的紈絝子弟。

  沒等他多想,沈檀舟已經指著柳玉的鼻子:「你,帶本官前去看看陸家一案的證據。」

  柳玉理都沒理,滿臉不屑,坐在原處擦著刀。

  他小聲同王安說:「真把自己當個官了,大理寺豈是他耀武揚威的地方。」

  沈檀舟吆喝了一圈,眼見沒一個人理他,他就要上前,手指剛碰到柳玉肩膀,就被反手擰在身後,跪在地上嗷嗷亂叫。

  「你!你好大的膽子!本官可是奉旨前來協助鍾大人查案的!你這是...這是蔑視朝堂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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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玉一愣:「奉旨?」

  是他腦子壞了....還是陛下腦子壞了?

  沈檀舟會查什麼案子?

  正說著,鍾靈毓已經立在門口。她換下了朝服,穿得則是大理寺的勁裝官服,腰佩長刀,墨發高束,眼中寒光清冽,面上要比往常多了幾分戾氣。

  見著寺內鬧做一團,她表情更是難看:「都在這閒著做什麼,昨日讓你們整理的線索如何了?速速呈上來。」

  柳玉一愣,到底是忍不住上前問道:「大人,這沈世子此來,上演的是哪一處啊?」

  鍾靈毓實在沒心情多說,只給他丟下來四個字,邁步就往前走:「如你所見。」

  柳玉下巴都要驚了下來,他和王安對視一眼,愣是一句話沒憋出來。

  這這這......!這竟然是真的!

  沈檀舟見鍾靈毓漸遠,忙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跟在鍾靈毓身後。

  鍾靈毓往左,他就朝左跟一步。鍾靈毓往右,他便也緊跟在側。

  她心中惱火,步子越邁越快,而身旁沈檀舟的話也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落在耳畔。

  「大人,下官雖然是混跡市井多年,但到底也曾是宣德十年的狀元。怎麼說也是有些學識在身上的,你也不必對我這樣冷麵嘛。再不濟,咱們也是有些交情的。看在這些——」

  鍾靈毓忍無可忍,猛地止住步伐。

  沈檀舟猝不及防,一下撞在她的脊背上,奈何春雨淅瀝多日,大理寺地磚鬆動,腳下又是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大理寺的花圃當中。

  「哎呦!鍾大人,你快來攙我一把!」

  真是好大的臉面。

  鍾靈毓冷笑:「站都站不穩,竟還妄想來大理寺查案。沈檀舟,本官雖不知你給陛下灌了什麼迷魂藥。但本官勸你一句,離我遠些。若不然,就別怪本官翻臉無情了!」

  話落,她扭頭就走,只給沈檀舟留下了一個背影。

  堂中一眾人早就等著鍾靈毓,徐澤倒是不在,他還要去各部接洽。

  柳玉見她神色陰沉,也不敢觸霉頭,只能說:「大人,這便是昨日咱們整理的線索。」

  鍾靈毓淡淡點頭,接過來看了一會兒,才道:「如今看來,陸千凝該是不久前得知陸暮雨對姬呂別有情意,這才生出了悔婚的念頭,倒可以免去私奔的嫌疑。受邀書信,乃是有人惡意仿造,但檀香墨貴重,京城使用檀香墨的,只有劉尚書家和慶王府。」

  「不對,昨日我去杜公詩社,倒是看見了劉二公子在其中飲酒。」柳玉擰著眉:「會不會是,劉二公子.....」

  「劉二公子同陸千凝並不相識,但若是在同一詩社,想必也可以借墨相用。畢竟這張書信,是事後再塞入陸千凝書房的。且昨日我在陸暮雨的書房發現慶王寫給陸千凝的書信,可以看出來,她曾暗中潛入凝霜苑了。凝霜苑的書桌下有血,陸千凝在離開前,想應是在書房發生爭執。」鍾靈毓思忖著。

  她又將昨夜在陸府的所見所聞,重新給眾人複述了一邊。

  柳玉道:「可就算是如此,陸暮雨是如何將陸千凝帶出陸府呢?就算帶出陸府,陸暮雨又是如何從杜公詩社繞到藤蘿花壘,進行殺人拋屍後,再輾轉回到杜公詩社?這一來二去,天色已經大亮,定然能讓旁人察覺的。更何況,陸暮雨與沈檀舟並不相識,又如何去鎮國公府殺人,偷衣,陷害呢?」

  這也正是鍾靈毓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紈絝怎麼會和貴女,亦或者是才女,扯上關係?

  分明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情。

  一眾人咂摸了會兒,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徐澤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大人!不得了了!」

  「何事驚慌?」

  「外面都在傳你徇私枉法,因婚約一事,才輕而易舉地將沈檀舟給放了!大理寺門口為了一大群人,說您是.....是——」

  柳玉急了:「是什麼你倒是說呀!」

  徐澤咬咬牙:「說大人到底是女兒家,被情郎蠱惑兩句,這便就暈頭轉向了!」

  鍾靈毓神情一頓。

  大理寺一眾人愣了片刻,齊齊站起來:「豈有此理!這些個刁民,怎敢如此胡言亂語!大人,屬下這就去將那些散布謠言的人抓起來。想來這件事,定然也是有心人背後指使的!」

  鍾靈毓搖搖頭,先前所有連不上的地方,霎時就明朗了起來。

  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

  沈檀舟是個紈絝子弟沒錯,可沈檀舟的未婚妻,乃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利用沈檀舟這個污點,大費周章地鬧了這麼一出,為得就是掰倒她?可這幕後之人又是誰呢?

  是陸家?那倒也不可能。

  陸家對陸千凝寶貝如斯,絕不可能設計出來這麼一個拙劣的伎倆,只是為了將這盆污水拋在她身上。

  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陸千凝是仇殺沒錯,但有人提前得知了殺害陸千凝的計劃,藉機設計出來這麼一出。

  可誰又能提前知道,有人想要殺死陸暮雨——是劉尚書嗎?

  她擰著眉:「先去——」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了門口杵著的人影。

  沈檀舟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抹了一把汗才說:「大理寺的路,倒真是難找。咦,大人,你這是要出去嗎?」

  鍾靈毓懶得理他,沖徐澤等人示意一下:「你們幾個,跟我去看看。」

  邁出門檻的那一瞬,她肩膀撞了沈檀舟一下,才冷然道:「別擋路。」

  徐澤緊跟其後,又撞了一下:「聽見沒,一邊待著去。」

  柳玉和王安沒這個膽子,只能瞪了他一眼,匆匆就離開了中堂。

  沈檀舟心下嘆了口氣,待人走遠了,才擠進去看了看歸檔的證據。

  柳玉等人位置上的紙張還未收,記得都是方才鍾靈毓剖析的線索。

  他粗略地看了一二,發現案件和自己猜測的大差不差。

  陸暮雨.....杜公詩社....花壘。

  他眉頭微皺,到底是放下紙張,快步跟了過去。

  大理寺外熙熙攘攘,看熱鬧的百幾乎將往來的街道占了大半,最前面的一隊人叫囂,說都是被沈檀舟打死的人的親眷。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沈檀舟有仇怨,這會兒到大理寺門口,翻來覆去地就只有一句話。

  「女官鍾靈毓徇私枉法,為虎作倀,不恤民情,枉為青天。」

  鍾靈毓定定聽了片刻,在鬧事的人中,看了一會兒,心裡已經有了算盤。

  她湊近了徐澤,小聲吩咐了幾句。

  徐澤沒多問,領命就回去辦事。

  見他離開,鍾靈毓才走了出去。

  那些人二話不說,就將菜籃子裡的臭雞蛋和葉子往鍾靈毓身上砸。

  柳玉和王安趕緊上前擋著:「你們在做什麼!大理寺審案,豈能由你們在這裡指手畫腳!」

  鍾靈毓對二人搖搖頭,她聲音不大,卻讓周圍人一下寂了起來。

  「大夏律法第三十八條,非狀紙而信口諏辱當朝官員,五品以上,視情節嚴重者,則就地論斬。五品以下,則繳金三百兩,五年昭獄。還請各位呈上狀書,本官好看看,自己到底是何處徇私枉法——」

  「你,你莫要信口開河!沈檀舟殺了人,你,你竟轉頭就將他放了!這不是徇私枉法嗎!」

  說話的人顯然已經怕了,但還是在嘴硬。

  圍觀的百姓看不下去:「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你們就在這裡鬧事——鍾大人素來體恤民情,若真像你說的這樣,京城早就不知死多少人啦!我看你倒是眼熟——你是,是大理寺早年抄家的劉府公子!」

  有他帶頭,眾人再細細看那些鬧事的人,竟一個捱一個的認出來,都是當年教大理寺抄家的紈絝子弟。

  鬧事的人當時就慌了,想逃,卻被大理寺外的差役盡數緝拿。

  「還想跑!說,誰指使你們來造謠大理寺的!」

  一群人咬死不說,鍾靈毓也沒空管他們,眼下她要去杜公詩社一趟,案子可不能再耽擱了。

  前腳剛走,身後的沈檀舟就追了出來。

  百姓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看了半天,才分清這是京城第一紈絝。

  閒言碎語間,沈檀舟聽了個大概,倒是裝傻充愣地說:「各位不必如此熱情,本官也是奉帝名前來大理寺的協助鍾大人查案——諸位放心.....」

  沒人再聽他絮絮叨叨,眼見熱鬧沒了,也都紛紛從大理寺門前散了。

  方才幾個說話的百姓,見人都走了,才繞回大理寺的後門,換回了官服。

  沈檀舟吃驚:「竟是大理寺的差役。」

  鍾靈毓看都不看他。

  「離我遠點。」

  今日之事雖然及時處理,但到底是留了話柄,明日怕會傳得更開。

  這些,全都是沈檀舟的功勞。

  她心中厭煩,說話也沒好氣:「你跟著我做什麼?」

  沈檀舟眨眨眼:「協同大人辦案呀。」

  鍾靈毓一口老血哽在喉中,上下兩難。

  她咬咬牙,不再理會沈檀舟,上馬就離開大理寺,一路往杜公詩社疾去。

  沈檀舟在後面喊:「大人!您等等我!」

  鍾靈毓快馬加鞭,頭也不回,恨不得立即從他跟前消失。

  她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此案結束,她必要和沈檀舟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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