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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4-04-30 00:59:47 作者: 荒野大烤肉

  不知所蹤。

  這四個字一出,傅天青就敏銳地覺察到一抹殺氣。

  悚然犀利,他幾乎克制不住拔劍的衝動,總覺鋒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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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鍾靈毓看去,見鍾靈毓眸光沉若死水,唯有拇指緊扣刀口。她身後兩位司直眼神銳利如鷹,緊盯著堂中佝僂著身子的小廝。

  傅天青見氣氛不對,忙打著圓場:「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大人何必如此草木皆兵,我這就派人去找,府上紀律嚴明,若有人鬼鬼祟祟,定然有跡可循。」

  鍾靈毓還未說話,身後的王安肅然道:「傅侍衛還是快些將衣服找到為好,若不然,你家世子的小命可就懸了。」

  這倒是不假。

  陸千凝乃江南總督之女,其兄又是朝中棟樑,沈家如今氣數將盡,若沈檀舟真要和這件事有關係,那即便是老鎮國公出面,也沒法給他留個全屍。

  傅天青見他說話不像有假,心中揣測難安,到底還是點點頭:「我這就命人去找,還望大人多等些時辰。」

  這話說完,他便沖一眾人行了個禮,匆匆離開中堂。

  堂內一下子寂了下來,王安道:「大人,沈世子素來孟浪,保不准正是他動了賊心色膽,對陸家小姐動手。那沈檀舟模樣極好,若是真和陸小姐暗通款曲,倒也不是不可能。私下相約,因愛生恨,再藉機動手,確實合理。」

  柳玉也覺著有道理,他思忖著說:「且不說世子讀書一事本就有古怪,依照大人方才審訊,那沈世子真要是因為大人在府上讀書,依照他的性格,只怕早就到大人面前邀功了。可他不但沒說,又吞吞吐吐,實在可疑。」

  鍾靈毓想,真是小瞧此人了。

  原先她以為沈檀舟不過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可今日她才發覺,此人說謊竟然連臉色都未曾變過。若沈檀舟說話不可信,那他和陸千凝素不相識這番話,倒也不必盡收耳里。

  好半天,鍾靈毓才出聲應了一句:「不要妄加揣測,辦案,不可局限。」

  若是因為一點線索就懷疑此人,那多多少少有些局限。在案子結束之前,她從來不去評判任何人一個人的可疑性。

  人的腦袋會偷懶的,給你找到一個最合理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往往太淺,而真相太重。

  柳玉和王安忙低頭應是。

  起先鍾靈毓身份未敗露之時,還只是和他們同屆的小司直。大理寺眾人都好奇這文武雙科狀元不去朝中升官發財,反倒來最苦最累的大理寺裡面當牛做馬。

  有人覺著鍾大人是特立獨行,也有人覺著清新脫俗。

  不管怎麼說,這鐘靈毓到大理寺半年,立功甚偉,進步飛快,傳到了陛下那裡,覺著文武狀元屬實屈才,要給人升官。

  可惜,官沒升成,恰逢戶部審查戶籍,回鍾大人祖籍一看,發現壓根沒這人。

  百官驚奇不定,以為這是哪位高人之子。

  可這份奇異,隨著鍾靈毓是女子的身份暴露之時,便就蕩然無存了。

  朝中一時罵名越越,唯獨大理寺眾人對鍾大人心悅誠服。

  就說今日,那人頭可怖,是人都心有悚然,唯獨鍾大人眉毛都未曾皺過一下。莫說是女子,就是連男子,也未必會有這樣的膽識和胸襟。

  他回過神來,鍾靈毓已經起身,往窗邊那一株薔薇花望去。許是周圍無外人,她眼中沉靄散去了一些,倒是能看出些清靈隨意,不像外人看得那樣凶神惡煞。

  柳玉想著,鍾大人剛來大理寺那一年,也不過十九歲。

  王安見鎮國公府的人久久不來,不免有些著急:「他們不會去銷毀證據了吧?」

  柳玉白了他一眼:「若是孔雀翎衣當真失竊,他們才說不清楚呢。這事兒我覺著古怪,雖說世子殿下可疑,但也不必大雨天穿著孔雀翎衣去殺人拋屍吧。」

  王安反駁道:「若是世子殿下是去見心上人,那穿得漂亮一點,倒也在情理之中。而且陸千凝和慶王殿下有婚約,世子殿下又和我們大人有婚約,兩人若當真情投意合,夜半私會,也確實是合理。」

  這話說完,柳玉也無能辯駁了。

  他往鍾靈毓看去,問道:「大人可有什麼見解?」

  鍾靈毓從那薔薇上收回目光,才道:「陸千凝埋屍之處有一形狀奇異的腳印,疑似有人穿了不合腳的鞋子。若是沈檀舟的孔雀翎衣失竊,難保不是有人栽贓陷害,故弄玄虛。」

  「故弄玄虛?」王安瞪大了一雙眼:「殺一個一品大員的嫡女,去栽贓一個扶不上牆.....去栽贓世子殿下,屬下倒覺著不太合理。」

  柳玉也點頭:「世子殿下的名聲,想應不需要這事栽贓了吧?興許是因為世子殿下殺人之後故弄玄虛,糊弄人的。」

  三人正小聲說話,老遠瞧見傅天青走來,立即噤了聲。

  傅天青步伐很急,眨眼就到了三人跟前,臉上表情卻比方才那小廝更為古怪。

  鍾靈毓忍不住問:「怎麼了?」

  傅天青擰著眉:「大人隨我來。」

  鎮國公府宏偉氣派,傅天青卻帶著三人往最偏僻的雜役間去了。

  鍾靈毓心中奇怪,等傅天青到了地方,她才看見面前圍了好多侍才,連帶著方才引路的劉會,也在旁邊悚然立著,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不必到跟前,鍾靈毓已經聞到了那一抹熟悉而刺鼻的,血腥味。

  她道:「有人死了。」

  傅天青不知道沈檀舟到底在外面惹了什麼么蛾子,但孔雀翎衣失竊,鍾大人親自上門,乃至竊者自殺,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覺著,世子殿下這次攤上大事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方才我已經命人徹查最近有無可疑人員出入殿下的屋子,底下的侍才說是看見了李二曾出入殿下廂房。但李二是灑掃侍衛,也就沒有多想。後來領班的查閱當值的名單,才發現李二那日並不當值,可李二隻是說遺漏東西在殿下閣中,這才去而復返,便沒有多問。方才我得到消息就來此地,但人已經死了好大一會兒,此事蹊蹺至極,只能先讓大人來查探究竟。」

  偷竊孔雀翎衣,轉頭就死了?

  這是什麼?殺人滅口?

  鍾靈毓覺著事情開始匪夷所思起來。

  她越過傅天青,快一步走到死者跟前。

  旁邊的小廝瞧見來人是鍾靈毓,眼睛當即亮了起來:「鍾大人!」

  鍾靈毓沖他點點頭,又示意閒雜人等退散,才端詳起來屍體。

  柳玉和王安緊跟其後,見著李二之死,反倒鬆了口氣。

  至少沒有屍首分離。

  死者約莫二十多歲,身量消瘦,割喉而死。死了約莫只有兩三個時辰,血已經流幹了,有些暗紅。手上還握著匕首,瞧著倒像是自裁。

  鍾靈毓蹲下來,見李二是右手拿刀,刀上血跡已經乾涸。她從袖袋當中掏出來一枚黑色羊腸手套,捏著李二的脖頸看了半天,卻發現傷口平整無瑕,幾乎是一刀斃命。

  這樣傷口的自殺方式,只有兩種。

  鍾靈毓問:「貴府的灑掃侍衛需要武功高強麼?」

  傅天青忙道:「灑掃侍衛不需要武藝,只要細心些,無別的要求。」

  那既然不精通武藝,不熟悉人體,根本做不到一刀必死且平整的切割傷口。

  既不是主動自殺,那就是他殺。

  她將李二手中的匕首捏起來端詳一二,抹去刀刃上的血跡,才看見上面一個清晰凌厲的鐫刻。

  善余。

  這是,沈檀舟的表字。

  柳玉和王安的表情一剎猙獰起來,傅天青心中忐忑,上前一看——

  完了。

  鍾靈毓起身,語態平靜:「傅侍衛,本官想問問,這把匕首的來歷。」

  傅天青心說,這還要問嗎,直接說他們鎮國公府殺人滅口不就完事了。

  那匕首不是旁物,正是老鎮國公送給世子殿下的及冠禮。眼下孔雀翎衣失竊,府上侍衛又偷了匕首自殺,他要說此事與世子殿下無關,當真可信麼?

  他硬著頭皮道:「匕首,乃鎮國公送給殿下的及冠禮。我亦不知這匕首緣何在這裡,還請大人為李二討個公道。」

  一旁的王安憋不住了,幾欲叫囂,卻被柳玉及時制止。

  方才大人才教導過不要局限,眼下可不能明知故犯。

  況且若當真是鎮國公府殺人滅口,那也不必這樣刻意地用這麼一把人盡皆知的寶貴匕首,顯然是栽贓陷害無虞。

  鍾靈毓想不通,沈檀舟何德何能,竟然有人為了栽贓他,鬧出來這麼一個粗鄙簡陋的圈套。

  她看向身後的兩人:「柳玉,你先找找這裡有沒有孔雀翎衣的線索,王安,你隨傅侍衛一同在府上查證,看看有無可疑人員,不要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兩人應是,傅天青也巴不得鍾靈毓趕緊找到線索,雖說世子殿下的名聲已經夠臭了,但也不代表誰都可以來倒打一耙。

  三人各自分工,鍾靈毓卻盯著李二的屍體出了神。

  栽贓沈檀舟?

  為什麼?

  沈檀舟有什麼驚天之秘,能讓人殺一個世家嫡女,用以栽贓?

  而且這栽贓手法根本禁不起推敲。

  背後的人想做什麼?

  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了。

  她心緒越發沉重,被這刺鼻的血腥味一壓,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兇手,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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