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4-30 00:59:42
作者: 荒野大烤肉
碧雲酒莊乃是京城第一酒莊,占地將近一個丞相府。背後的主人不知道到是朝中哪家權貴,反正十多年來,京城的紈絝子弟變了三輪,也沒見這銷金窟倒下去。
這麼多年來,朝中多少人想動這口肥肉,但少有人功成。不過碧雲酒莊年年能給朝堂交上一筆不菲的商稅,久而久之,皇族也便有意無意地護著這碧雲酒莊。
鍾靈毓統共來這裡三次,第一次是考上狀元郎之後,被一眾前來恭賀的文官武官哄到這裡花了五百兩。第二次便是她出獄之後,教大理寺的眾人拱火來這裡洗塵,塵有沒有洗乾淨不知道,反正錢袋是空了。
第三次嘛,她眯著眼在酒莊裡打量了片刻,一旁的掌柜趕緊走上前來,笑意盈盈地問。
「大人,是要來定單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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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靈毓知道這碧雲酒莊生意錯綜複雜,裡面隨便撈出來一個夥計都跟人精似的。這會兒她要是說來抓人,只怕前腳去,後腳就有人去通風報信了。
大理寺眾人次次來這裡抓人,次次都被這酒莊的掌柜給放跑了。
鍾靈毓在背後給兩個司直做個手勢,柳玉立即心領神會,上前道:「自然,大理寺晚些要來這裡小聚,還望掌柜大人領我等去看看。」
掌柜顯然鬆了口氣,畢竟世子爺正帶著一行人在後院豪賭,這鐘大人扭頭就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專門來逮人的。
「那三位大人跟我來吧。」
鍾靈毓道:「不必,你帶他們去即可。」
柳玉立即道:「大人不愛操心這些,還是掌柜帶我們去吧。」
那掌柜心裡狐疑,又覺著鍾大人確實不像是愛定包間的人,只能沖旁邊的夥計使了個眼色,才笑吟吟地帶著兩位司直往樓上走。
鍾靈毓便坐在樓下品茶,碧雲酒莊雖然號稱酒莊,但左茶右酒,上下各是一方天地。除此之外暗門、暗室、暗道更是數不勝數。她默不作聲地將酒莊大致格局記了個周全,從容地品完一盞茶,也沒有動作。
那夥計見她確實是來這裡定房的,才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別處去。
熟料,他轉頭的那一瞬間,鍾靈毓身影一閃,當即消失在原地。
夥計再想尋人已經晚了,他就知道,鍾大人哪有那麼多心思來定包間。誰不知道,大理寺那地方上到大理寺卿下到各差役,一個人當三個用,能有這功夫就有鬼了!
他也不敢久留,忙繞到酒莊後院去給那群高門子弟通風報信。
碧雲酒莊的風景極好,正春日風暖,柳綠棠紅,實在是風流之地。鍾靈毓心中輕嘖了兩聲,在影影綽綽的柳木當中,跟著那夥計走一條千迴百轉的長廊,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才拐到了一個小院。
她心中暗罵一句,怪不得大理寺來這碧雲酒莊抓不到人,真要能在這迷宮一樣的後院裡找到那幾個人,那才叫有鬼呢。
夥計左看右看,見周圍無人,才側身閃進了院子裡。
鍾靈毓快步上前,翻身上牆,藉機躲在樹上。進了院子,再繞過影壁,才赫然瞧見那一桌桌張狂的熱鬧。
但先讓鍾靈毓皺眉的,是那熏天的酒氣。
其次,她才看見那不可一世的世子爺,衣衫狂浪,斜靠在一方玉石長塌上,玉冠散漫,引頸狂飲。玉榻不遠處,就是一方巨大的賭桌,上面各式各樣的賭具,是一應俱全。
世子爺雖不參與,但不難看出來,在座的賭徒都對其鞍前馬後。
鍾靈毓只覺一股瀉火自丹田直衝天靈蓋,還未來得及動作,就聽見裡面幾道十分下流的調笑。
「哎呀,世子殿下光喝酒多無趣,要不小弟從花樓里叫幾個姑娘來彈琴?」
沒等沈檀舟說話,他旁邊的青衫男子就笑道:「這可不行,咱們世子殿下可從來不碰那些東西,說是要給鍾大人守身如玉呢,您說對吧,世子殿下?」
說話的是吏部尚書之子陸永,和沈檀舟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
鍾靈毓氣得後槽牙都痛癢難耐,卻見那玉榻上的男子抬眼一笑,將那眉眼間的七分風流撐起來了十分,灼目得驚人。
「知我者,陸兄也!」
他話剛說完,那廂從正門進來的夥計已經推門而入,滿目驚慌:「世子爺!那鍾大人來了!各位還是避避風頭,快些離開此地!」
這些個人敢背後譏諷鍾靈毓,但真聽見鍾靈毓的名諱,到底是有些膽顫心驚。幾人目光變了變,忙想收拾前面的賭局離開,就見院內西角翩翩落下來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
幾人看清之時,當即如臨大敵:「鍾,鍾大人.......」
那夥計更是抖如篩糠:「大,大人您.....」
鍾靈毓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就瞧見方才還在玉榻上喝酒的風流世子,正踱著小碎步,悄悄往門口跑去。
她神情陰鬱:「沈檀舟,好久不見啊。」
沈檀舟身影一僵,到底是在眾人驚異他如何跑那麼遠的目光中,稍稍轉身,微開摺扇:「哈哈,別來無恙別來無恙,不知大人特意來訪,所為何事?」
幾位世家子弟目光交匯,無不是在驚恐世子殿下明知故問。
這還能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抓他們去蹲大理寺的大獄了!
誰不知道鍾閻王六親不認,誰踩到了大夏的律法,那便一律關到大理寺的昭獄裡面,靜等獄期。
有人竊竊道:「估摸著咱們得蹲三天,世子殿下少說得五天。」
鍾靈毓一眼看過去,那人當即噤聲,再不敢多說。
沈檀舟心裡卻打著鼓,按理來說,就算是來抓他們豪賭,那也不會是大理寺卿親自前來。何況鍾靈毓中午才接了一樁案子,這會兒怎麼說都不會親自來抓他這麼一個慣犯。
難道說,是和那案子有關?
完了,他想,這下攤上大事了。
對上鍾靈毓那陰惻惻的眼神,他到底是往後退了兩步,強撐著面子,笑呵呵道:「大人來此一言不發,莫不是單純地想見我?」
眾人在心中默默給世子殿下豎個大拇指。
只有陸永想著世子殿下頭七的時候該燒什麼香比較合適。
氣氛陡然劍撥弩張,眼見鍾大人握著刀柄的手已經激起青筋,就在眾人以為鍾大人要拔刀斬逆徒之際,忽然聽鍾靈毓輕笑了一聲。
鍾大人是極少這樣笑的。
眾人只聽過一次,那就是去年有一紈絝子弟酒後犯病,連殺三人。鍾大人正在其旁,見制止不住,拔刀砍了那人腦袋之後,對驚駭不止的百姓輕笑一聲,才讓眾人如夢初醒。
幾人當即不管世子殿下死活,他們皆是知名酒囊飯袋,既沒有武功又沒有官職,真要在鍾大人刀下趁孤勇,那可不是他們的作為。
沈檀舟一馬當先,跑得最快。
鍾靈毓哪肯讓他跑,越過眾人就來擋在他跟前。
沈檀舟武功下等,常年喝酒,被她一堵,差點沒站穩,一頭栽到鍾靈毓身上。
見周圍沒人,他賠笑道:「大人,你看,我可沒參與,我就在一旁看著。您,您去抓陸永,他帶的頭。」
陸永渾不知自己已經被賣,事實上,他已經賣了世子殿下。
鍾靈毓心裡嘲諷,二話不說就將沈檀舟反手銬住,誰知沈檀舟這人本事大得很,不但不服,反而敢偷襲朝堂命官,乘其不備推得鍾靈毓一個踉蹌,差點讓鍾靈毓栽到湖裡。
眼下碧雲酒莊人多眼雜,若是傳出去世子殿下被當街拷走,那他半點顏面也別想要了。為了這點顏面,世子殿下自然一腔孤勇,決定先跑到小巷子裡,再教鍾大人逮回去比較體面。
鍾靈毓本來就肝火旺盛,被他這麼一推,只覺著自己拔刀的心蠢蠢欲動。
但可惜,沈檀舟此事罪不至死,公報私仇一事,她向來不做。
見沈檀舟顧頭不顧腚,她提氣飛身,一腳踹在沈檀舟的後腰上。沈檀舟一個踉蹌,往前沖了好幾步,才堪堪停下來腳步,不至於摔得太難看。得了空,他還往後瞥了鍾靈毓一眼,見其風采肅然,昳容靈眸,心神一剎動容。
鍾靈毓自然更氣,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如此好色!
等沈世子再回過神想跑之時已經晚哉,鍾靈毓疾步上前,兩手用力,卸了世子殿下的胳膊,銬上手梏,冷哼一聲。
「跑?」
沈檀舟疼得齜牙咧嘴:「不跑了不跑了,大人您,您趕緊給我的手臂接上,疼,疼疼死我了!」
鍾靈毓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才說:「活該。」
事到如今,世子殿下到底沒有維繫住他的體面,被鍾大人提溜著後領,拎出碧雲酒莊。
酒莊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陸永那幾個人想跑,卻還是被堵在門口的兩個司直給攔住,拷在了酒莊的大堂裡面。
掌柜正謹小慎微地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臨到門檻,鍾靈毓手臂有些酸痛,遂推了沈檀舟一掌。他一個沒站穩,一頭栽在地上,仰面望天,只看見了百姓的千評萬指。
「大家看哪!沈世子又被抓啦!」
「抓得好!這等牛糞早該被人鏟了!」
「可憐鍾大人年紀輕輕就探上這麼一個未婚夫婿,實在是讓人惋惜啊——」
沈檀舟瀟灑閉眼,一概不聞,唯獨聽見熱鬧當中另一句,才略顯幽怨地睜開了眼。
有人道:「我聽說,今日鍾大人和陸大人並肩同行,端得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若是鍾大人得以配良人,我等也不枉受大人照拂。」
該死,哪裡來的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