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表里不一的男人

  一位麥色皮膚，中短碎發的男人，從裡面慢慢走出來。這就是沈棠，白山大學新來的心理諮詢老師。

  「這幅畫是我畫的，覺得如何？看你似乎已經著迷了。」他笑著說著。

  「你是故意放在這裡的。」季航之肯定道。

  「對不起。」他笑著說，「我沒想到，會有調皮的訪客要搶我助理的位置。」言下之意，要怪就怪季航之自己，以為是占了上風沒被裡面的裝飾降低提防心，不料卻掉入一個更大的陷阱，活該被迷惑。

  因為沈棠的話，季航之開始仔細打量起眼前的人，這個人有一對濃眉，眼睛很大，雙眼皮也很深，他的眼神看似很溫柔，其實卻時刻在考究著別人。

  他看起來年紀並不大，26、27歲的樣子。他的頭髮一絲不苟地全部往後梳，卻並不油膩，反而顯得利落且蓬鬆。他穿著一套考究的西裝西褲，深灰色的，上面勾勒了些許淡灰色的暗紋，其筆挺的質地，一看就讓人知道價格不菲。而他那條淡灰色的領帶，一看就是與西裝特意配套的，暗紋都一樣。季航之的目光又順著他的西裝轉移到他的手錶上，勞力士的，不知道戴了多久，但手錶看起來卻是嶄新的。

  「你好，我叫沈棠。」他朝著季航之伸出手，季航之看著他的手。修長，指甲剪得很整齊，一看就是從不幹活，又講究的人。季航之沒有接住這隻手，反而看向了他的臉，準確說，是臉邊的耳朵上，沈棠的右耳上，有一條耳環。

  那是一條很細的銀色耳環，在燈光下很是閃亮刺眼，也很是眼熟。就是這條耳環，破壞了沈棠整體給人的和諧感，讓他這個人看來總有些矛盾。

  

  「沈老師，您這麼快就結束了？」一旁的陳新軒從沙發上站起來，剛剛莫名其妙被季航之拉到沙發上，她本來還有些生氣，但漸漸感受到沙發的柔軟舒適，她的不滿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了，漸漸的甚至有些困意。直到沈棠和季航之的對話聲才讓她驚醒。

  「是呢，看來你似乎有點困了，一會兒就回去吧。」沈棠看著陳新軒，看見她還在發愣，笑著催促她，「發什麼愣呢，還不趕緊去收拾東西？」

  陳新軒連連點頭，一溜煙就收拾好包離開了心理諮詢室。

  看來這個沈棠，是一個至少表面上，很會體諒別人的心理老師。季航之在心裡做了一個這樣的結論。

  想到此行的目的，季航之迅速收斂起對沈棠的猜測，下意識地望向沈棠的後方，他後面的心理諮詢室里似乎還有窸窣收拾東西的聲音，應該是之前過來諮詢的左子蝶。

  季航之本想說些什麼，便看見一個人影從沈棠的身後走了出來。

  「左……」季航之剛想說的話，又被立刻吞回了喉嚨里，「蘇顏菲？」他一愣。

  這是怎麼回事？？

  季航之記得前一刻蘇顏菲還在學校的禮堂表演相聲，這一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蘇顏菲，還真讓人出乎意料。

  蘇顏菲用手推了推鼻樑上的框架眼鏡，看見季航之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表情，她扯了扯嘴角，似乎在試圖擺出一個笑容，可很明顯又失敗了，她只能聳了聳肩對季航之說：「真巧。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

  季航之想起自從知道蘇顏菲這個人，兩人還從未正式介紹過彼此。

  「我叫季航之。」他的聲音有些平淡。

  蘇顏菲一頓：「我知道。」

  季航之剛想說些什麼，卻見蘇顏菲直愣愣地瞪著他，那表情像是努力在擺出友好，可硬是表演不出一絲溫柔一般。

  不知道為何，看到這兒的季航之很想發笑。再接著，便聽見身邊想起了「啪啪」幾聲掌聲，他循聲望過去，看見沈棠悠閒地鼓著掌，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季航之看著他，沈棠聳聳肩：「難道說，我將在我的心理諮詢室見證一場愛情的誕生？那我真是太榮幸了。」他用一副有些開玩笑的語氣調侃道。

  很明顯，這個玩笑絲毫不好笑。季航之和蘇顏菲面無表情地看著沈棠。

  不知為何，季航之總覺得這人有絲奇怪，又有絲似曾相識，還有些矛盾。雖然他看起來衣著得體，一副講究的模樣，但坐下來時有些小動作又顯得有些隨意，雖然他面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溫柔笑容，但眼睛裡卻又滿是調笑。

  就比如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表面上看，只是一個不高明的玩笑，實際上，卻是一個試探——這個沈棠在試探自己與蘇顏菲。

  而現在，他明明看出了季航之眼中的探究，卻絲毫也不躲閃，明明被拆穿的人是他，他竟然坦率地回視著季航之。

  「這位同學，我好歹也是個心理諮詢老師哦，如果對我這人有什麼疑問的話，你不妨大膽得說出來？」沈棠像會讀心術一般，一眼看穿了季航之的心思。

  季航之冷冷一哼：「不坦率的人，分明是你。」

  沈棠也不做聲了，他突然朝著季航之湊過腦袋。此時，兩人的距離近得已然小於一根手指。一瞬間，季航之都能數清楚沈棠的睫毛根數，感受到他的氣息，還有他放大的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的臉——這張臉難得的展現出一臉茫然。季航之的心一拎，瞬間有絲不知所措。

  「不要緊張嘛，我只是和你開了個玩笑。」沈棠繼續說，然而他的話不但沒有讓季航之放鬆，反而讓他更加緊張起來。他自認為從小到大最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更是用無數定律架構起了自己的世界，他的世界是理性而非感性的，現在這是怎麼了？竟然被人分分鐘看穿自己的心思，而且還越發的緊張起來？

  一旁的蘇顏菲明顯感覺到兩人的氣氛有些不對。她找到放在不遠處桌子上的水壺和水杯，倒了一杯水，然後遞到沈棠面前：「老師剛剛和我說了這麼多，或許有些渴了？」

  沈棠挑挑眉，喝了一口蘇顏菲遞過來的水，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謝謝你小菲，看來還是女同學比較貼心啊。」

  「沈老師，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了，對了。」蘇顏菲側過頭來看了看季航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季航之點了點頭，在心裡感謝蘇顏菲的解圍，再者，他的確有些事情要向蘇顏菲詢問。

  「走吧。」他淡淡地說了一聲，又禮貌地向沈棠的方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心理諮詢室，直到季航之和蘇顏菲的身影走遠，沈棠依然有些閒適地坐在椅子上，下意識地把玩著蘇顏菲倒給他的那杯水。

  水壺的水是沈棠昨天晚上燒的，而這水壺是沈棠幾年前從日本買回來的，雖然有些年頭，但保溫效果的確對得起它的價格，至今依然滾燙。

  他抬頭望了望不遠處長得茂密的綠蘿，面帶微笑得緩步走過去，沈棠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綠蘿，惹得綠蘿的葉子輕輕顫動著。

  他溫柔一笑，表情看上去很是憐惜：「眼看都十一月了呢，覺不覺得天氣有些冷呢？」他自言自語著，隨手將滾燙的熱水倒入花盆之中，嘴角卻依然掛著那抹溫柔至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