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步步陷阱

  「小姐……小姐……」明眸急急地沖了進來。

  「怎麼了？是不是找到了什麼？」江瑟瑟放下了手中的書。

  「不是。」明眸搖了搖頭。

  

  「那是怎麼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老太妃來了。」

  「老太妃？」

  江瑟瑟愣了愣，隨後道：「走吧，去迎接一下老太妃。」

  明眸看著江瑟瑟欲言又止。

  「這是又怎麼了？什麼話不能說出來的？」

  明眸想了想，壓低聲音道：「老太妃身邊不但帶著郡王爺，還帶了一個美貌的女子。」

  江瑟瑟腳下微頓了頓：「郡王年紀也不小了，也許是郡王身邊侍候的。你想多了。」

  「不是啊，那個女子是老太妃娘家的侄女,都二十了還沒嫁人，據說本來是有定親的，不過還沒成親，男方就得了急病死了，所以這個叫姜玉的大小姐就一直沒再嫁人在家裡呆著。老太妃回家省親時看到了這位姜小姐，說是十分疼愛姜小姐，所以把姜小姐帶在了身邊。」

  江瑟瑟聽了眸色微沉，淡淡道：「既然老太妃把這個姜小姐帶到了王府，怎麼說也是王府的客人，讓冷總管好好地待著吧。」

  明眸嘴裡應著，神情卻未有絲毫的放鬆。

  江瑟瑟看了她一眼道：「別想得太多了，怎麼說也是老太妃娘家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讓人以為王府薄待了老太妃的娘家人。」

  明眸心頭一凜，連忙稱是。

  江瑟瑟率先走在了前面，心頭卻湧起了一股子的冷意。老太妃在這種時候帶著一個妙齡的女子進入王府，如果只是巧合的話，她倒不介意多一張嘴吃飯，如果是別有用心的話，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不顧情面了！

  老太妃姓姜，說來與長公主還是同族之人，按著輩份，應該算是長公主的堂妹。

  當初姜妃進了宮，為昭和帝生下了長公主，一朝得勢，算是雞犬升天，整個姜族之人都得到了不同的晉升。老太妃的父親身為姜妃的堂兄，也得到了昭和帝的庇護，並成為了當時的常侍郎。

  先帝出生後，為了讓姜族的人能繼續延續往日的榮耀，所以姜妃就死纏爛打的磨著要昭和帝為先帝賜婚給老太妃。

  只是老太妃的身份太低，昭和帝便是有心賜婚也礙於百官的言論不敢隨意的賜婚，最後讓老太妃當了先帝的良娣。另行為先帝指了一正妃兩側妃。

  當時的正妃不是胡太后，而是太傅顧家的嫡女，不過先帝不喜歡顧家女，登基後並沒有按著慣例升顧家女為皇后而是讓顧家女成了為皇貴妃，扶了當時的側妃胡氏為皇后。先帝也並不喜歡姜太妃，所以當時連個封號也沒有給老太妃，直接以姓相稱，封為姜妃了事。

  其實先帝唯一喜歡的女人只有當時的胡皇后，要不是為了堵住百官的悠悠眾口，那三千佳麗等同於虛設。

  當時的顧貴妃就是因為長年得不到先帝的寵幸，又因為明明是正妃卻成了妾而鬱鬱寡歡，最終連個子嗣也沒有便香消玉殞了。

  先帝之後選秀也將賢良淑德四妃都備全了，不過因為長年沒有寵幸，這四妃也沒有產出一兒半女來。

  說來真是巧合，老太妃雖然並不得先帝的寵，卻也與原來的長公主的親生母妃一樣，因為先帝一次偶爾的酒醉後侍候了先帝，竟然一舉得子，生下了先帝的第三子。

  只是這個兒子並不是先帝所期待的，所以從未得到過先帝的任何疼愛，甚至到先帝臨死時，都不記得還有這麼一個兒子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後懷上的，還是因為姜太妃的身體不好，這個三皇子竟然出生後就有了胎里病，一直是病殃殃的。加上宮裡的人最擅長的就是捧高踩低，這麼個不受寵的皇子自然得不到更多的照顧，於是三皇子這麼病歪歪地活了三十歲的樣子就死去了。

  這位苦逼的皇子雖然死了，不過老太妃倒是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悲傷，可能是因為病了這麼久了，老太妃早就有了準備了，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皇子是留下了後了的原因，總之老太妃還是該幹嘛就幹嘛，完全沒有死了兒子那種悲傷的感覺。

  不過令江瑟瑟奇怪的是，老太妃對她的親爹斐冷風倒是挖心挖肺的好。據說，當初胡太后多次想弄死她親爹，全是老太妃通風報信救護了下來。所以老太妃在她親爹的心裡還是很有地位的。甚至整個王府里的人都把老太妃當成了主子一樣的對待。

  老太妃的兒子死後，說是放心不下斐冷風，於是斐冷風想著反正王府里沒有正妃，後宅也需要一個管事的主子，就把老太妃接到了王府里來住了，老太妃倒也不是多事的人，平日裡就在王府的佛堂里吃齋念佛，最多也就是接見一下她的孫子，寶郡王。其餘的時候就安靜的跟沒這個人似的。

  江瑟瑟來到了王府後，雖然知道老太妃的存在，卻從來沒見過老太妃。

  主要是因為她來的時候，老太妃回老家祭祖去了。老太妃在先帝死後就跟著兒子分府出來住了，以後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再進皇陵了。不過就算是老太妃想進皇陵，估計先帝也不會答應的。先帝寵愛胡太后入骨，活著的時候不能一心一意地對著胡太后，已經是先帝心中的痛了。死都死了，先帝自然是要任性一回的，當初就下遺旨，說是死後只與胡太后合葬，其餘的妃子連皇陵都不得進，直接讓是誰家的閨女接回誰家埋了去。

  當時先帝這個旨下了後，引起了所有大臣的反對，只是先帝那會奄奄一息了，難道還不讓先帝安安穩穩的去死麼？那可是不忠不孝啊!於是大臣們無可奈何，只能答應了這項驚世駭俗的提議。

  姜老太妃是一年前回了姜族。

  現在的姜族雖然沒有了昭和帝時姜妃的扶持，但經過了三代人的努力，也儼然成了龐大的仕族。

  當初姜族的人是生活在西北部的，那裡漫天的黃沙，氣侯惡劣，昭和帝時，為了討好姜妃，昭和帝便下令讓姜族人遷族到了江南，並劃下了萬畝的良田作為了姜族的祭田。

  姜族由此在江南紮根下來，經商營造，不但把萬畝良田擴大到了數倍，而且還擁有了大量的鋪子與錢財。

  只是現在的姜族雖然錢財頗多，可謂是江南的巨富，但卻沒有一個權貴的身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現在毫無任何權力的寶郡王與姜太妃了。

  只等姜太妃一死，姜族就註定了要沒落了。

  為了讓姜族能屹立不倒，姜老太妃是煞費了苦心，她讓姜族把自己的墳修在了姜家的祭田裡，並往奢華里建造，用意是讓那些小看姜族的人心存顧忌，就憑著這墓怎麼也能保著姜族百年不倒了。至於百年後，姜太妃想著怎麼著姜族也能培養出一些有才幹的男子，到時候再出入朝堂再次把姜族帶到鼎盛進期。

  所以這次姜老太妃回姜族是為了監督自己墳墓的建造的。

  江瑟瑟一面走著，一面想著姜老太妃是怎麼樣的人。

  說實話，江瑟瑟對這個姜老太妃做的一些事很不理解，所以對姜太妃的性格十人的模糊。

  因為要說姜太妃重情吧，偏偏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不聞不問，甚至算是漠然以對的，別說是想著幫著這個兒子爭奪帝位了，就算是給這個兒子延醫都沒有用心去做。

  可是要說姜太妃不重情吧，卻對姜族的人是嘔心瀝血地籌謀，對孫子寶郡王與那個侄女更是疼之入骨。

  據江瑟瑟所知，這個姜小姐可不是死了一個未婚夫，而是死了四個未婚夫了!除了第一個未婚夫是生病而死的，其餘三個都不是正常死亡，第二個是在青樓里跟人爭風吃醋打架時被人捅死了。第三個是在書院裡跟人斗詩輸了，惱羞成怒想殺人卻反被殺了。第四個死的更離奇了，居然在成婚之前與青樓女子私奔了，然後慌不擇路地摔到了河裡淹死了。

  要是換成別的女子連死了四個未婚夫，早就被家族所不容了，畢竟雖然這些男子死因與姜小姐無關，但從另一角度來講，姜小姐應該算是克夫的。可是偏偏這個姜小姐非但沒有被家族所棄，還得了姜太妃的青眼，把這姜小姐當成了親生的孫女一樣的疼愛。直接帶在了身邊教養，一時間風頭無限，成為姜族所有少女羨慕的對象。

  所以江瑟瑟怎麼也想不通，到底姜太妃是怎麼想的。

  「小姐。」

  「嗯？」

  「奴婢聽說您來之前，這王府里可是這位老太妃管著的，您說，現在皇上正在想著搜王府呢，姜老太妃這麼一來，會不會就答應讓皇上搜府了呢？」

  江瑟瑟心頭一動，臉卻板了下來道：「不是該你管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是。」明眸應了聲，心裡有些委屈 。

  看著明眸的樣子，江瑟瑟心裡一軟，輕言細語道：「我也不是要想指責你，實在是你這話說給我聽聽也就罷了，不過是要被別人聽到了，又恐惹出事來。姜老太妃雖然不是父王的親生母妃，但對父王卻有過救命之恩的，要是我們說的話傳了出去，別人說不定就指責我們忘恩負義。」

  明眸聽了連忙道：」小姐，是奴婢錯了，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穿過了花園，來到了大廳前，江瑟瑟終於也見到了傳說中的姜太妃。

  按著年紀來講，姜太妃應該是與長公主差不多的歲數，應該也有五十多了。不過姜太妃保養的不錯，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要是與斐冷風站在一起，估計說是姐弟也是有人信的。

  江瑟瑟以為皇宮裡的女人都會精明外露，沒想到見到的姜太妃非但沒有一點精明的樣子，反而顯得迷迷糊糊。看上去如一個被養在深閨里不知人間疾苦的閨閣小姐般。

  姜太妃一點沒有遺傳家族裡西北血緣的粗礦，相反十分的小巧玲瓏，更象一個江南的女子。

  關於這點，江瑟瑟也是了解的，姜太妃的生母身份並不高，說來有些難以啟齒，姜太妃的生母不過是揚放瘦馬，當時得了姜太妃生父的眼，所以納回家當了妾。昭和帝時姜妃要從姜族裡找一個女子入宮，找來找去，找到了姜太妃這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姜族女。只是身份太低，所以把姜太妃記在了嫡母的名下，成為了嫡女。

  想來姜太妃是繼承了生母的容貌與身材。

  姜太妃一身深紫色的上褂，下著深黑色繡團雲的紗裙，完全是身為太妃的標配衣裝。她一頭烏絲梳得整整齊齊，就算是趕了這麼多的路，也沒有一點的凌亂感。

  從表面上來看，這個姜太妃是個極為講規矩的人。

  美太妃看到了江瑟瑟，就笑了起來：「這位就是阿瑟吧？聽風兒經常提起你，果然是長得很標緻，這小模樣讓我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呢！」

  江瑟瑟眼微閃了閃，她與姜太妃第一次見面，雖然有著斐冷風的關係，但到底是非親非故，這姜太妃上來就露出這麼親密無間的態度，想來也是個精明的人。

  她就說嘛，皇宮裡出來的女人哪有簡單的？這迷糊無害的外表，不過也是掩著世人的眼罷了。

  江瑟瑟笑了笑，還未說話，姜太妃就從腕上脫下一個玉鐲，拉過江瑟瑟的手就要套上「來來來，這次來得匆忙，之前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也沒有準備什麼見面禮，這個玉鐲是我從小就帶在手上的，雖然不值當什麼錢財，卻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你就如我的親孫女一般，這玉鐲就給你當個見面禮吧。」

  江瑟瑟聽了這話微微冷笑，這姜太妃說話真是話裡有話啊，先是說不知道她的存在，意思是她來歷不明，上不得台盤，不動聲色的貶低了她一回。

  隨後又給了一個從小帶在手上的鐲子，這更是居心叵測了。這天下誰不知道姜太妃的生生母是個揚州瘦馬？姜太妃從小帶的東西定然是那個瘦馬所給，而且是眾所周知的。這手鐲被姜太妃帶在手上，眾人知道了只會說姜太妃孝順，不嫌生母身份低下而感激生母的養育之恩。

  但這手鐲被江瑟瑟戴在了手上算是怎麼回事？！

  她江瑟瑟堂堂一個護國公主，身份高貴，拿著一個揚州瘦馬的東西戴在手上，這不是暗指她江瑟瑟身份低賤麼？

  偏偏她如果接受了還不能不帶，她要是不帶的話，就是嫌棄姜太妃贈的東西，那就是不孝了。

  這鐲子她帶了就是自降身份，不帶就是不孝，姜太妃一來就給她挖了好大的一個坑啊。

  江瑟瑟不動聲色地退開了數步，向著姜太妃行了個禮：「給太妃請安了。」

  見江瑟瑟避開了她的動作，姜太妃的眸光一深，臉上的笑意就更濃郁了：「快起來，快起來，都是一家人，還行什麼禮呢？要是累壞了豈不是心疼壞了我？」

  其實江瑟瑟也沒有向姜太妃行跪禮，哪來的累壞之說？姜太妃這話里雖然說得客氣，其實是暗指江瑟瑟不懂規矩，沒向她行跪禮。

  江瑟瑟眸光微垂，心中冷笑，雖然說姜太妃是太妃，但是論品級，沒有封號的妃子不過是二品妃子，而她卻是超一口的公主，她向姜太妃行了個躬身的禮都是抬舉了姜太妃了，居然還想她行跪禮？做夢吧！

  她江瑟瑟跪天跪地，跪父母，還有臨家的外祖父母與舅舅，別的人休想讓她屈膝！

  見江瑟瑟雖然年幼，但說話做事卻是滴水不漏的樣子，姜太妃的眼裡划過一道暗芒，隨後又笑容滿面道：「瞧我這記性，就看著阿瑟顏色好，倒忘了把見面禮給阿瑟了，來，快把手鐲帶上吧。」

  看著姜太妃還不死心的想把那手鐲讓她帶，江瑟瑟眼沉了下來，淡淡道：「雖然說長者賜不敢辭，但是這手鐲是太妃所心愛之物，本宮要是接受了豈不是奪人所愛了？這知道是會說是太妃疼愛小輩，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狂妄連太妃的愛物都要搶奪呢。再說了，本宮所佩帶之物都是有定製的，不敢壞了皇家的規矩。」

  姜太妃的笑一下凝在了那裡，江瑟瑟這話可謂是不客氣之極，明顯就是嫌棄她的東西不值錢了。偏偏江瑟瑟說得十分在理，讓她想找個理由反駁都不行。而且江瑟瑟自稱本宮，就是直接跟她表明的疏離的態度了。

  姜太妃也是宮裡了來的，雖然心裡暗惱，卻立刻調整好了心態，笑得慈祥：「這年紀老了就是想得少了，倒是忘了阿瑟現在是超一品的公主了，服飾都是有講究的。對了，來寶兒，吟兒，你們都給護國公主見禮，記住了一定要行跪禮，不要違了宮裡的規矩。」

  江瑟瑟眸光一凝，就算寶郡王與她是平輩，只是二品的品級，但也沒有向護國公主行跪禮一說的規矩，至於姜吟兒就算是沒有品級，向她行跪禮也是應該的，但壞就壞在姜吟兒是姜太妃的親侄女，如果她今天讓姜吟兒行了這個跪禮，明天整個都城都會知道她江瑟瑟狂妄無禮，面目可憎，竟然讓長輩向她行跪禮了。

  姜太妃真是步步陷阱，時時算計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