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置於死地
2024-04-30 00:39:20
作者: 郁菲
夜鶯尋聲望去,只見凌小染正盈盈立在門邊,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悽惶無助,她心底一顫,不知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公主到底遭遇了什麼,竟讓她眼底如此灰敗。
玄羽驟然回過身去,狠狠的盯著凌小染,眼中痛怒交加,然而越是痛,他臉上的笑意越深,「是麼?那麼敢問公主,你去了哪裡?」
凌小染踉蹌著走了進來,從袖間取出一枚令牌遞到玄羽面前,悽厲的質問他,「玄羽,我一直以為你行事光明磊落,沒想到你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長卿哪裡招你惹你了,你竟要對他趕盡殺絕?」
「長卿?」玄羽冷笑,看著她手上的令牌,他無情的道:「你倒是叫得親熱,就論這一條,他就死無葬身之地。」
凌小染沒料到他竟毫不掩飾他眼中的殺意,恨恨道:「你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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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不錯,既然你如此認為,我倒不妨卑鄙給你看。」說罷他指著夜鶯,道:「還不快滾,是想本王殺了你麼?」
夜鶯跌跌撞撞站起來,睇了凌小染一眼,才不甘心的退出房去。
玄羽慢步踱到凌小染面前,痛心疾首的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就是這樣輕賤我的真心的?」
「真心?」凌小染嗤之以鼻,「玄羽,你有過真心嗎?真心愛一個人不是占有,長卿救了我一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連這也容不下,你談什麼真心?」
「救命恩人,嗯?」玄羽危險的挑高眉,繼續道:「若你只當他是救命恩人,你怎麼會逃婚也要去找他,藍小染,你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傻瓜。」
「我……」凌小染瞠目結舌,玄羽說得對,她是不只把孟長卿當成救命恩人,她還想過若是孟長卿願意,她可以與他山高水長,泛舟江湖。
可是這一切都因為玄羽的自私而毀了,她就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是,你說對了,你全說對了,我不是單純的將他當成救命恩人……」凌小染不計後果的嚷道,她受夠了,自來到這個時空,她每日都活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丟了小命。
孟長卿是唯一讓她覺得踏實的人,跟他在一起,她才會覺得快樂,可是如今他葬身火海,這一切都怨她,是她將他置於死地的。
玄羽怒極反笑,他居高臨下的俯視凌小染,薄唇微微勾起,吐出的話卻如此絕情,「藍小染,就算你愛他又如何,他已經死了。」
凌小染錯愕的看著他,在他眼底讀到強烈的占有欲,她駭得連連後退,驚恐的揪著衣領,道:「玄羽,你不能,你別忘了我是公主。」
「的確。」玄羽輕扯唇角,綻出一抹笑意,而那笑意還未到底眼底就已凍結,「可是你也別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這是夫妻之間的義務,就算鬧到你皇兄跟前,他也不能插手。」
凌小染被他逼得退到牆角,背心抵著冰冷的牆壁,她的心都要涼透了,她嘶聲道:「玄羽,你答應過我,只做名義上的夫妻……」
「我反悔了。」玄羽打斷她的話,鋒利的劍尖已劃破凌小染的上衣,露出裡面水紅色的肚兜來。
凌小染驚慌失措的捂著胸部,指控道:「玄羽,你說話不算話,你不是男人。」
玄羽眉目染笑,眼底閃著妖異的光芒,「是不是男人,你等會兒便知。」說罷欺近凌小染,凌小染轉身欲逃出去,卻被玄羽拽住頭髮。
她吃痛,氣急敗壞的吼道:「玄羽,拽女人頭髮,你算什麼男人。」
玄羽大手一揮,洞開的房門已緊緊閉上,他彎腰抱起凌小染,不顧她拼命掙扎,徑直向喜床走去。
凌小染掙脫不開,這時心底才生了懼意,她瞪著玄羽,道:「玄羽,不要這樣對我,否則我會恨你的,我一定會恨你的。」
玄羽看著她,眼底的痛色更深,「染兒,若無法得到你的愛,那你就恨吧。」
說完將她放在床上,凌小染蹦跳起來,打算離他遠遠的,然而她還沒有動作,就被玄羽點了穴道,她的身子軟倒在床上,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玄羽輕輕的撫摸她的臉,啞聲道:「染兒,別怪我。」
凌小染終於被他逼出了淚,淚水迷濛之際,只見他翻身壓到她的身上……
月光灑落床前,映出室內一地狼籍。
「染兒……」玄羽懊惱的看著她,剛才若不是她激怒了他,他怎麼會被激得失控對她用強。
凌小染淡漠的睨著他,手指向房門處一指,冷聲道:「滾,滾出去。」
「染兒。」玄羽靠近她,想要將她連人帶被地摟進懷裡,好好哄哄她,「染兒,我們是夫妻,這種事遲早都會發生的,既然早晚都要發生,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凌小染揮開他的手,跳下床,拿起他寒光爍爍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面無表情的道:「滾,否則我讓你喜事變喪事。」
玄羽見她如此絕決,額上青筋直跳,半晌才強忍怒氣,翻身下床,撈起床下的白色中單隨意披在身上,冷冷道:「好,我走就是。」
看著玄羽頎長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後,凌小染狼狽的跌坐在地,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透過指縫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奏出一曲獨屬於她的哀樂。
如果穿越過來的那場春事她可以無視,那麼此刻清醒的被玄羽強,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釋懷。
那時的她不是她,而現在的她是她,從靈魂到骨縫裡都充滿她的氣息,她不能再無視,一個人到底能傷到什麼程度才不會不絕望?
顫抖著手拾起地上的寶劍,鋒利的劍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鳴聲,她剛舉起來,夜鶯已經急奔進來,穩穩的握住銳利的劍尖。
「公主,你要做什麼?」夜鶯嗓音都在顫抖,刺目的鮮紅順著手心一滴滴滑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明艷的花朵,她望著凌小染,眼中蓄滿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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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短見
室內燈火如豆,凌小染的雙眸讓淚水沖刷得異常明亮,她皺緊眉頭看向夜鶯,忽而慘烈一笑,如極夜盛開的優曇花,燦爛又悽美,「夜鶯,你在擔心什麼?怕我尋短見麼?」
夜鶯瞳孔一陣緊縮,慌忙跪下自凌小染手中接過劍,抖著聲音道:「公主不要嚇微臣,微臣禁不住嚇。」
凌小染瞅了她一眼,自顧自的道:「你放心,我沒那麼蠢。」說著自地上撐身站起來,走到凌亂的衣堆里,彎腰拾起自己的衣服,旁若無人地套在嬌軀上。
「曾經我以為親情是真的,愛情……,姑且算是愛情吧,可是一夜之間親情顛覆了,緊接著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卻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占有我,夜鶯,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凌小染輕聲問道,漠漠的聲音穿透冰冷的空氣,帶著數不盡的辛酸與悲涼。
夜鶯怔了怔,半晌方道:「公主,身為皇室中人,有諸多的無可奈何,有時候選擇逃避不如積極面對,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凌小染扯出一個極勉強的微笑,笑意還未到達眼底就被凍結,「以前我總覺得只要我對他們真心,他們就會對我真心,現在想想,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既然他們都不想讓我好過,那麼我又何必讓他們事事順心,夜鶯,幫我做件事。」
「公主,你想做什麼?」夜鶯看著凌小染的表情,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她心底莫名的發寒。
凌小染瞟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繫著腰上的帶子,隨意的將長發自衣服里拉出來,動作慵懶嫵媚,一時竟讓夜鶯看直了眼。
「我暫時還沒想到,等想到了再說。」經過這殘酷的一夜,她要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夜鶯悄悄的吁了口氣,她真是怕了公主了。
凌小染款款走到夜鶯面前,看她腫得老高的臉頰,眼中掠過一絲愧疚,「對不起夜鶯,讓你受累了。」
夜鶯一驚,慌忙道:「公主說哪裡話,為了公主就是死微臣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何況是這點小傷。」
凌小染垂下眼瞼,將那抹黯然掩住,半晌才道:「夜鶯,下去吧,把傷口包紮一下,我累了。」
夜鶯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房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凌小染跌坐在地,淚雨滂沱。
這一刻,她所有的信念都崩潰了,孟長卿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淚水撲簌簌滑落下來,凌小染伸手緊緊的捂住嘴,嘶聲痛哭起來,她想:哭過之後她就會變堅強,到時又能面對這樣殘酷的人生。
玄羽,她一定不會放過他,他不是虎視眈眈的盯著皇位麼?她會讓他永遠也得不到那個位置。
翌日清晨,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影,不知名的雀鳥在樹枝上歡快的鳴啾。
凌小染躺在地上,冷得渾身直打哆嗦,仍不願意到床上去睡,只要想到昨夜,她就噁心得想吐……
「唔。」想到吐,她果真就吐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把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
凌小染撐著胸口,吐得兩眼發紅,淚水滾滾而落。
夜鶯一早就等在房外,一直躕躇著不敢進去,聽到裡面傳來聲音,她猛然推門而入,見凌小染狼狽的坐在地上,她大驚失色。
「公主。」夜鶯疾步奔過去,蹲下身子打算扶起凌小染,碰觸到她冰冷的手臂,她失聲叫道。
凌小染抬眼望著她,模樣極為可憐,夜鶯心神一動,趕緊扶她起來,道:「公主,再怎麼生氣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身體垮了,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凌小染頭暈目眩的站起來,她撫著額頭,虛弱道:「我知道,我就是不想睡在那張床上,叫人來拆了這張床,我不要再看見它……」
凌小染話音未落,身子一歪,已經暈倒在夜鶯懷裡。
夜鶯房內,白髯老大夫沉穩的替凌小染把著脈,夜鶯不安的在房裡踱來踱去,剛才她真的被嚇慘了,以為凌小染死了。
好在她只是暈過去了,將她帶進自己房裡,她就急急忙忙地去請了大夫來。
「老先生,公主怎麼了?」夜鶯見那老大夫只是一個徑的捋自己的鬍鬚,焦急的問道。
那白髯老大夫斜睨了她一眼,意態閒適的道:「年輕人,肝火旺盛,脾氣浮躁可不是好事,黃芪三錢……」
「刷」一聲,夜鶯腰間的寶劍已出鞘,劍尖直指老大夫的咽喉,她冷著臉道:「叫你看病你只管看,廢話哪裡那麼多?」
老大夫被嚇得噤了聲,專心為凌小染把脈,過了一會兒,道:「公主這是喜脈,因受了涼,傷了胎氣,因此才會暈厥,待老夫開幾濟保胎通氣的藥,吃了就會沒事的。」
夜鶯吊起的心總算安穩落地,聽到大夫說是喜脈,愣了一下,道:「喜脈?你確定你沒有診錯?」
老大夫不滿的瞪了她一眼,又畏懼她手中的寶劍,只得忍氣吞聲,道:「老夫行醫幾十年,還從未診錯過,公主已有兩個月身孕,正是孕吐最頻繁的時候,公主的脈象虛弱,全身發寒,如果這種情況再惡化下去,很有可能會小產。」
夜鶯瞥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凌小染,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醒了過來。
凌小染掙扎著坐起來,夜鶯連忙丟了劍過去攙扶起她,她傷心欲絕的看著老大夫,嘶聲問道:「老先生,我確實有了兩個月身孕?」
老大夫的能力再一次被質疑,他心裡極不高興,面色不豫道:「公主若信不過老夫,大可以再去請別人來為公主診治。」
凌小染推開夜鶯,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白髯老大夫面前,哀求道:「請老先生為我開一副墮胎藥,我不要這個孩子。」
「公主!」夜鶯與白髯老大夫同時驚呼,夜鶯是為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向一個平民下跪,而白髯老大夫是錯愕於公主竟然不要自己的孩子。
「公主,您先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夜鶯連忙去扶她,卻被凌小染甩開了手。
凌小染倔強的望著老大夫,兩個月前正是她穿越到這個時空的那一夜,玄羽殺了孟長卿,她怎麼可能會為他生兒育女?那會比殺了她還讓她痛苦。
「老先生,我求你了。」說完拼命的向白髯老大夫磕頭,夜鶯想要去拉,卻被凌小染凌厲的眼神制止。
白髯老大夫滿臉無奈,俯身去扶起她,嘆道:「公主,老夫行醫數十年,只會救人不會殺人,不管你有天大的怨氣,也不該撒在無辜的小生命身上……」
老大夫話未說完,喉嚨再次被那柄鋒利的寒鐵抵住,瞬間那柄寒鐵就移了位,架在了凌小染自己的脖子上,她滿臉絕決的道:「老先生若是想看到我死在你面前,你大可以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