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後只余君臣
2024-04-30 00:37:21
作者: 知閒閒
回到房間,將褚驕陽放在床上,雲行剛把她的靴襪脫下來,腰又被她的雙手給纏住了。
「雲行,你說我們的女兒,會不會很像阿若?」
雲行那本要把褚驕陽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的手一頓,緊握成拳後,又緩緩的鬆開。
果然如他所想,太子和她說孩子的事了。
輕撫著褚驕陽的後頸,雲行溫聲安慰道:「沒準會是個像舅父的兒子。」
褚驕陽搖了搖頭,「還是不要像兄長了,長反骨的狼崽子,不好養。」
把褚驕陽從自己身上扯下來,雲行單膝跪在床前,平視著褚驕陽的眉眼,柔聲問道:
「阿驕知道,女子生孩子,要經歷多少的苦楚嗎?」
褚驕陽搖了搖頭,她這麼多年,身邊有過身孕的女子,只有小阿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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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未經歷小阿嫂生子的過程,她和小阿嫂就邁入了對立的人生。
「娘親生阿若和阿桁的時候,我都有記得。」
抿了下雙唇,遮下心中的點星羞澀,雲行繼續說道:「娘親從有孕一直吐到生,生的時候又很吃力,生完傷了身子,養了兩三年才好轉。」
他以前也聽雲國公提起過,雲國公夫人生自己的時候,搭進去大半條命,半年多都下不得床。
如今和褚驕陽說起孩子的事,他才知道當時雲國公的心,也才更能體會娘親為他所受的苦。
「生個孩子,不是我們行了周公之禮就可以的,也不是懷胎十月就行的,阿驕為孩子所受之苦,少則一年,多則可能是一生,而太子不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
褚驕陽鳳目微瞪,有些驚慌得看著雲行,「你,猜到了?」
猜到太子和她說了什麼,猜到自己此時此舉所為的是什麼。
輕搓著褚驕陽微潮的手心,雲行點了點頭,「所以阿驕不用聽信太子的胡言,你的兵權和阿若的婚事,我都有辦法解決。」
「你怎麼解決?」褚驕陽急聲問道。
如果可以不用雲行和孩子交換兵權,她自然不會動這樣的心思。
雲行和孩子,是她以後在這世間,唯二的親人。
她如何捨得把他們交給太子為質。
雲行小心翼翼看著褚驕陽,帶著懇求的詢問道:「我,可以不說嗎?」
說了,只會讓褚驕陽更為難,讓她帶著憂慮回北境。
但是他說過,不會騙褚驕陽,因此只能直白的懇求著褚驕陽。
輕咬了下唇角,褚驕陽問道:「你會有危險?」
如果不是這樣,雲行不會不答她的。
遲疑了一下,雲行輕聲回道:「是。」
他壓著世家這麼多年,已經惹得世家不滿。
如今他要拎著刀,去割世家的權,搶世家的錢,世家又怎麼會乖乖的任他宰割。
「答應我,不論如何,都要活著等我回來。」
褚驕陽把頭抵在雲行的肩上,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悲痛難忍。
身處權勢漩渦中的人,怎麼能躲過這些風浪。
尤其是雲行和太子這樣,與龐大的世家為敵的人,更是避無可避。
那個六歲時,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什麼樣道路的雲行,沒辦法讓褚驕陽不心生疼惜。
輕撫著褚驕陽的後背,雲行緩聲說道:「我一直都在等阿驕啊。」
從十九歲那年,知道自己要娶這樣一位女將軍之後,他就一直在等她。
等她進京,等她和自己完婚,等她回頭看自己一眼,等她轉身回來擁抱自己。
如今終於等到了,他又怎麼捨得再離開她。
這世間苦多,他就私自一回,拉著她,陪自己一起在這苦中找甜。
「奔波一天,又喝了酒,早點休息吧。」雲行幫褚驕陽把軍服脫了,扯了被子給她蓋好。
「能不去榻上嗎?」褚驕陽抱著被子,悶聲問雲行。
自從出了封州,她就沒抱著這人睡過覺了。
「那你得答應我,不動手動腳的。」
看著褚驕陽那委屈的小模樣,雲行覺得不事先和她說明白了,自己上了這床後,她要是再像在校武台那樣撩撥自己,自己繃著的弦,當即就得斷。
「抱著算嗎」
「不算。」
低笑著把外衣脫了,雲行轉進被子,把褚驕陽抱進懷裡,「睡吧,明天有得忙。」
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褚驕陽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鎮南王如此敲打她,定不會讓大魏去拖延這婚事。
所以這兩天朝堂會很忙,她也需要時刻待命。
看著在自己懷裡很快就睡熟的褚驕陽,雲行戀戀不捨的把人放下,而後小心翼翼的起了身。
從柜子里拿了乾淨的衣衫,去了浴室。
簡單的洗漱完,換好衣衫,雲行乘著馬車,去了宮中。
走在褚驕陽白日走過的宮道上,雲行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緊握成拳。
每次她無助的從這條路離開東宮時,他都沒能陪在她身側。
只希望,今日是她最後一次這樣無助。
東宮敞開的大門,證實了雲行的想法:太子知道他會來找他。
「見過雲叔叔。」
太子的三個兒子,規規矩矩站起身,給雲行行禮問安。
「這麼晚,還不讓孩子休息。」
讓三個孩子起身後,雲行在太子對面落了座。
太子邊讓長子給雲行斟茶,邊笑道:「他們說想你了,就非要在這陪著孤等你,誰知你姍姍來遲。」
「回去休息吧,明日雲叔叔給你們帶福源齋的糕點。」
三個孩子看了眼太子,見太子同意,便行禮告退了。
太子給自己斟了杯酒,一臉得意的問雲行:「孤這三個兒子還不錯吧。」
「是不錯,可以娶妻了。」
太子短笑了下,忽得皺著眉頭,端著酒杯,隔著桌子,往雲行面前湊了湊,「這是醉酒說胡話?」
這人身上,上次帶著淡淡的酒味時,還是他大婚的時候呢。
「我哪裡說胡話了?」
雲行反拿筷子,把太子手中的酒杯推遠了點。
「讓一個七歲,兩個五歲的孩子娶妻,難道不是醉酒胡話。」
太子將手中的酒喝完,又給自己滿了一杯。
「你惦記我那八字沒一撇的女兒,做你兒媳的事,難道也是胡言?」
太子要是沒和褚驕陽說,生個女兒的話,他把自己頭摘下來送給太子。
自己生不出女兒,天天眼饞別人家的。
那些人倒是願意把女兒給他養,可他敢要嗎?
他也就敢惦記自己和褚驕陽的孩子。
畢竟得了兒媳,還能牽制他倆,一舉兩得的事,太子怎麼會放過。
太子無奈的隔空點著雲行:「小女將的酒,還是給你灌少了。」
他承認是胡話,那和褚驕陽的賭約就作廢,孩子套不到手。
否認的話,那就得認褚驕陽拿孩子換兵權的事,雲行大可以拖著生孩子一事,讓他孩子、錢、權都拿不到。
將茶杯推到一旁,雲行拿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酒。
「從六歲起,作為臣子和好友,我從未失信於你,三年前你逼阿驕休我,我也未因此事,失信於你,今日後,我作為臣子,依舊不會失信於太子。」
看著雲行飲盡杯中酒,看著雲行緩緩的將酒杯倒扣在桌子上,太子苦笑著飲盡了自己的杯中酒。
「雲家和蘇家該給太子的,一分不會少,不該給的,臣寸步不讓。」
起身行了君臣之禮,雲行轉身離開。
「雲行……」
雲行站定腳步,回身垂首不做聲。
「今日之事,全當我報復你當年踹我下水一事,才嚇褚驕陽的,可好?」
他和褚驕陽說,自己可以無兄妹,無臣子,但面對雲行,他說不出這話。
雲行陪著自己,在這條孤苦的路上走了二十年。
在他心裡,雲行不只是他的臣子,更是他唯一可以談笑的好友。
可因為自己的帝王權衡,讓這好友成了臣子。
「太子報復臣,臣心甘情願,但太子不該報復在臣妻和臣妹身上,即使太子不顧念她們是舊友心尖上的明珠,也該顧念她們作為女子,這些年為大魏,為太子與臣共謀之事,所受之苦。」
一個休夫獨守北境,一個世家不能嫁,武將不敢娶。
「終是孤的錯,孤放你和小女將同回北境。」
「太子不必試探於臣,臣說過,今日後,也不會失信於太子,所以臣不會離開京都。」
太子站起身,走到雲行近前,小心的問道:「那你兒時的抱負,不要了嗎?」
「臣六歲時就放下了,只以太子的抱負,為臣的抱負。」
「你騙我。」抓著雲行的肩膀,太子冷聲逼問著:
「你當初肯娶褚驕陽,而不娶京都武將之女,為得正是你這雙手。」
雲行低笑著,把那一看便是養尊處優多年的手,攤在太子面前。
「這雙手,早已荒廢了。」收回白淨的雙手,雲行後退一步,「太子若無事,臣先行告退,臣妻難得回家,臣想多陪陪她。」
看著雲行越行越遠的背影,太子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你忘了,可我沒忘,望舒雙魁,風頭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