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褚跪雲家宗祠
2024-04-30 00:36:25
作者: 知閒閒
褚驕陽被蘇昭帶出前廳,一路低著眉眼走了許久後,在一處莊重的屋前站住了腳步。
悄悄抬起眼皮看了眼高門上的匾額,褚驕陽咽了幾下口水。
自己做的孽,自己怎麼還都是應該的。
蘇昭命人將祠堂大門打開後,就將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給數量眾多的牌位進了香火,蘇昭站在香案旁,看著站在門外,頭梳新婦髮髻,身著新婦衣裙的褚驕陽,冷聲說道:「進來。」
褚驕陽小心翼翼的穩著頭上那帶著長流蘇的簪子,提著裙擺,進了雲家祠堂。
蘇昭又道:「跪下。」
「是。」
褚驕陽理了下裙擺,雙膝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跪上面去。」
褚驕陽不解的看了眼蘇昭,見她那冷清的眉眼,正落在自己身前的蒲團上。
她雖然禮數懂得不多,但也知道祠堂不是外人能進的,這祠堂前的蒲團更不是誰都能跪的。
因此她才會跪在了地上。
見蘇昭不僅讓她進了祠堂,更讓她跪在蒲團上,褚驕陽那惶恐不安的心,也算是定了下來。
無論如何,雲國公夫人是認自己這個兒媳的。
鄭重的朝蘇昭磕了個頭後,褚驕陽挪著雙膝,跪到了蒲團上。
「雲行心裡緊著你,不讓我問你三年前的事,因此我可以不問。但你應知,當年你那一紙無緣由的休書,辱得不只是雲行,也不只是雲國公府,更是雲家的列祖列宗。」
蘇昭從香案上取下戒尺,抵在褚驕陽的脖頸的衣領上。
「我雲家列祖列宗,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為國為民憂心之人,不該受你們晚輩的折辱。」
褚驕陽身子跪的挺直,卻不敢抬頭去看香案後面的牌位。
雲國公夫人說的沒錯,雲國公府能夠屹立這麼多年不倒,至今為聖人和太子所顧忌,不僅是因為雲國公府是百年世家。
而是這百年的世家,出過多位內閣重臣。
也出過為國、為民而死於瘟疫、水患的家主。
每一輩的雲家人,都一心為國為民。
如果說非要挑一個不上進的,大概只有雲行這個一心避世的未來家主了。
褚驕陽雙手覆在蒲團前,深深的將額頭磕在地上,「晚輩知錯。」
「雲行今年二十有五,這祠堂他跪過四次,三次皆與你有關,這戒尺,他受了三次,三次也皆與你有關。」
蘇昭手中的戒尺,從褚驕陽的脖頸上,滑到她伏在蒲團上的脊背處。
狠狠的舉起了良久後,終是緩緩的落到自己的身旁,「你可知夫婦一體是何意?」
「晚輩知道。」
一滴淚,隨著褚驕陽的話,順著眼角滑落到地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不是這八個字,她當年也不會那麼狠絕的休了雲行。
誠然當初她是不想把選擇權交給雲行,讓他選擇與她繼續做夫妻,還是放棄她。
但她卻明白自己心底最深的那點意念,是不捨得把雲行置於兩難之間。
選擇她,便要拉著他身後的雲家為祭。
放棄她,便要受世人的恥笑。
只是不想那個為了不跪祠堂,而一直努力做好世人眼中大公子的雲行,竟然為了她三跪祠堂,三受戒尺。
「我看你是不知道,才會那般折辱我兒雲行。」
蘇昭握著戒尺的手,微抖著,再次舉了起來。
「縱使當年的婚事,起於權謀制衡,但他卻未願怠慢你分毫,你捫心自問,他可有一處沒順著你的心意?就連那嫁衣,都是他親自盯著繡娘的一針一線給你改的,生怕你受一點委屈。」
「他二十年不敢有所求,卻為你自求跪祠堂三次,結果換來是什麼?」
換來的是一紙休書!
換來的是依舊不肯認雲國公府這個家!
想到褚驕陽在前廳和剛才的話,蘇昭狠狠的將舉起的戒尺擲到了褚驕陽身後的地上。
「今日我若打了你,便是寒了雲行的心,讓我們母子生了嫌隙。既然你懂何為夫婦一體,那就在雲行為你跪過的地方,陪當年的他跪著吧。」
褚驕陽緊閉的眼睛不敢睜開,也不敢直起腰身,忍著發顫的嗓子,鄭重的回道:「是。」
隨著蘇昭的離開,伴著祠堂高大的門被緩緩合上,那被含在眼底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漫出褚驕陽的眼角,爭先恐後的滴落在與她只有咫尺的地面上。
不過片刻,那被淚水打濕的斑駁地面,就積出了淺淺的波光。
她不後悔當初所做的一切,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那如弓弦般繃緊的心,再次因為雲行而轟然斷裂帶來的血肉模糊的疼。
她想過雲國公夫人會如何為難於她,想過雲國公夫人會如何指責她,唯獨沒想過,雲國公夫人會這樣待她。
無關國公府顏面,無關他們夫婦顏面。
這只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所受不公的憤恨之心,但又礙於自己與兒子的母子情,將一腔恨意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所有的苦痛與折磨,都被他們母子、父子擔了。
而始作俑者的她,因雲行的護著,不用對任何人做解釋。
這比責罵她,打她,更讓她疼的撕心裂肺。
緊咬著下唇,褚驕陽把所有的悲痛都死死地壓回胸腔內。
幸好現在一切都不晚,她還有時間,有能力,有機會,拉著雲行,同她走一遭或是風和日麗,或是血雨腥風的餘生。
祠堂外傳來那道她很熟悉,但卻不再沉穩的腳步聲,讓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阿驕做錯了何事,娘親罰她跪祠堂。」
雲行冷清的話,透過厚重的大門,傳到了褚驕陽的耳中。
她沒想到蘇昭一直在祠堂外,竟沒有離開。
輕輕的合了下眼皮,褚驕陽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她的錯,還需要問嗎?
這不是在戳雲國公夫人的心窩子嗎。
「她自己知錯,等她跪完,你自己問她。」
蘇昭語氣中的不滿,依舊很是明顯。
「兒子知道了。」
雲行沒有再與蘇昭爭論,緩步上了台階,推開了祠堂的高門。
看在躬身跪著的褚驕陽,雲行的下顎瞬間繃緊,大步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的供上香火後,回身跪在了褚驕陽的身側。
「雲家第十二代玄孫雲行,攜妻褚驕陽,拜祭列祖列宗。妻之過,亦是雲行之過,雲行自當與妻同擔。」
褚驕陽雖然沒有抬頭,但餘光卻死死地纏在了同樣躬身叩首的雲行身上。
第四次為她罰跪祠堂。
片刻後,褚驕陽余光中的雲行,緩緩直起了腰身。
「阿驕腰傷尚未全愈,直起身吧。」
褚驕陽側過臉,還濕潤的眉眼,從雲行撫著自己手肘的手,一路向上,落在了他的眉眼上。
那疼惜與自責,刺得褚驕陽慌忙的別開了臉,而後死死地壓住自己的手肘,不讓雲行撫她直起身。
直到長川突來的聲音,從高門外傳了進來,才打斷了褚驕陽與雲行手上的暗中較勁。
「夫人,太子請大公子和褚使入東宮。」
蘇昭回頭看了眼祠堂內的兩個人,「我雲國公府內,沒有什麼封州褚團練使。」
躬身行禮的長川瞄了眼背對著祠堂大門而跪的雲行,誠惶誠恐的和雲國公夫人道歉,「小的該打,竟將傳話公公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說完,長川拍了下自己肉肉的臉,「夫人,太子請大公子和少夫人入東宮。」
雲國公夫人輕輕的冷哼下,「回來繼續跪。」
「是。」褚驕陽應下後,和雲行同出了祠堂。
看到蘇昭面色依舊不喜,褚驕陽走到她身前,學著後宅婦人的禮數,福身行禮說道:
「晚輩多謝國公夫人體恤。」
「真是朽木不可雕!」蘇昭氣得瞪了眼雲行,甩了袖子,轉身離開了祠堂。
雲行無奈輕嘆了口氣,看來還得再好好教一下這姑娘。
托住褚驕陽的手肘,雲行準備帶她回自己的院子,結果被長川攔住了去路。
「大公子,太子真的派人來請您和少夫人了。」
聽到長川的話,褚驕陽側臉去看雲行。
他竟然敢誆騙雲國公夫人,這讓雲國公夫人知道,豈不是更得氣她。
雲行心疼她,她知道。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雲行為了自己與雲國公夫婦生口角或者嫌隙。
「等應對完那要種海石榴的太子,阿驕再教育我可好。」
看著褚驕陽那濕紅眼角上的一抹幽怨,雲行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按住了她的眼角。
明知道自己不該插手,可終是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