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逆命而爭

  在二龍山交代完金千千帶人協助蘇文俊開礦的事後，褚驕陽懶得理會金千千欲說還休的拒絕，和想要打探她與雲行之間那些的八卦嘴臉，直接把蘇文俊扔在二龍山，自己回了北大營。

  離營門還有百丈遠時，就看到一身著紅色披風和一身著淡黃色衣裙的兩個女子，站在那裡，正在向她這邊張望著。

  翻身下馬，褚驕陽把劉瑤披風上的帽子給扣到了她頭上，「有事就讓人傳個話，天冷了，別亂跑。」

  褚驕陽入封州的第一年冬季，劉瑤出城祭拜亡母，回來時被暴雪和群狼困在捕獸坑中幾個時辰。

  褚驕陽找到她時，已經全身凍僵，從那以後，就落了畏寒的病根。

  

  只要第一場秋雨一過，劉昌宏就把劉瑤看的嚴嚴實實的，不讓她出封州府衙半步。

  今日她能被放出來，褚驕陽猜大概她又去戳劉老爹的心窩子了。

  劉瑤攏了攏披風，看了眼她身旁的汲珠，笑著回道：

  「以後是用不著我跑了，汲珠姑娘給阿姐準備的秋衣已經很全了。」

  一旁的汲珠忙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禮，但卻不敢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褚驕陽。

  褚驕陽招了士兵，把汲珠帶去自己營房後，拉著劉瑤上了馬車，送她回府。

  「劉老爹把你拉扯這麼大，也不容易，少氣他點。」

  馬車上，褚驕陽苦口婆心的勸著劉瑤，可是劉瑤不僅固執的不接話，還笑盈盈的看著褚驕陽。

  直到把褚驕陽被看的後背發毛，不再嘮叨她後，劉瑤才開口說話。

  「絮絮叨叨的，一點都不像褚驕陽。」

  劉瑤的話，讓褚驕陽一愣。

  隨後想起，那個只比她大了三歲的小阿嫂，當年也被她這樣嫌棄過。

  她喝冷水，她小阿嫂說女孩子不能喝冷水，以後來月信時，肚子會不舒服；

  她與男子勾肩搭背，她小阿嫂說，你雖然是將軍，可出了軍營，還是要矜持一點，莫讓以後的夫君難堪；

  她受傷，懶得上藥的時候，她小阿嫂堵著房門，氣鼓鼓的說，不上藥，就找人把門窗封死，讓她臭死在房內。

  她和兄長抱怨小阿嫂管閒事太多，兄長摸著她的發頂，告訴她，長嫂如母，雖然宋曉婉願意拘著她，但總比不管她要好。

  以前不覺得，可當她在京都看到雲行的妹妹，在封州遇到劉瑤後，她才懂得兄長口中的「長」，是何種責任。

  可是，那個總愛氣鼓鼓的小阿嫂，卻再難相見了。

  「你叫我一聲阿姐，我自然得管好你。」

  褚驕陽輕嘆了口氣，把劉瑤的手塞回披風裡，又把她身前的縫隙給攏好。

  「阿姐，我想去一趟青州。」劉瑤忽而說道。

  褚驕陽立馬察覺到劉瑤的情緒不對，忙挪著屁股，坐到她身邊，把她的臉掰過來，「顧青川和你說什麼了？」

  這段時日，她一直在忙，都沒太留意劉瑤的事。

  這會兒劉瑤言辭中的委屈，讓褚驕陽第一時間想到了她那拎不清的未婚夫，顧青川。

  「他府中小妾生了長子，顧老夫人前幾日給爹爹來信，說下個月初八，是難得的黃道吉日，想迎娶我過門，正好家中又添丁，算是雙喜臨門，便給那小妾，一道抬個平妻。」

  劉瑤雖然說的很平靜，可褚驕陽的手背上，還是被落了一滴熱淚。

  「一個鼻子兩個眼的臉，放他們家顧脖子上，就他娘的是個破爛擺設。」褚驕陽一拳砸到座位上後，忽的冷靜了下來，半眯著眼，問劉瑤：「你去青州幹什麼。」

  劉瑤緊攥著披風，看著褚驕陽，堅定的說道：

  「我去退婚。」

  雖然知道這是最理智的選擇，可是褚驕陽卻不免心酸。

  顧青川一直以三書六禮需細細準備為由，把劉瑤這樁幼時就定下的婚事，整整拖了兩年。

  當年她與雲行的婚事，從下旨賜婚，到走完三書六禮，也才九天。

  雖然成婚匆忙，但她也沒覺得自己被雲行或者雲國公府輕賤了。

  畢竟在她認知中，該有的都有了，雲行該到場，不該到場的場合，他都出現了。

  就連成親當天，也是問過她的意見，是坐轎還是騎馬。

  如今，兩年了，顧青川那三書六禮還沒準備完，結果兒子倒是先給造出來，可見那點精力都放哪了。

  這錯在他們顧家，憑什麼要劉瑤去青州退婚！

  因此，褚驕陽不容置疑的說道：「不許去青州。」

  眼下這婚，肯定是沒必要再結了，可就這麼輕易的退婚，就太便宜顧家了。

  過了劉瑤這個店，他們顧家二房想在北境這邊找個與劉瑤一般的高門閨秀，難於登天。

  能容下顧家這荒唐之舉的，不是家世弱小想攀附的，就是女子言行不端，難嫁人的。

  顧家是吃准了劉瑤的痴心，才敢如此不要臉的作踐她，所以褚驕陽替劉瑤憋屈。

  劉瑤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褚驕陽不讓她去的原因。

  只是她不想再這樣拖下去了。

  從十四歲等到十六歲，都沒等來那紙婚書。

  如今竟要仰仗一個妾室和一個襁褓中的嬰孩，才能嫁給顧青川，這讓她的等，變得一文不值了。

  「阿姐，即使沒有這孩子和妾室的事，我原本也是打算要退婚的。」

  「這些年的苦等，就這麼放下了？」

  褚驕陽隔著披風，握住劉瑤的手，眼中的疑惑一點沒有掩飾。

  心心念念等了這麼多年，怎麼忽然就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阿姐，你與雲御史之事，我從未問過你。今日，斗膽問一句，這三年你為何沒放下？」

  從褚驕陽與雲行的往事被人掀開後，劉瑤是第一正面問她的人。

  還問得直指要害。

  這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沉默了半晌，褚驕陽說道：「強扭了這麼個俊俏清貴的夫君，也算是我的一個豐功偉績了，哪能忘。」

  褚驕陽覺得自己這話，並沒有太誇大。

  當年確實是自己，強扭了雲行作夫君的。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沒想到當時的自己，竟然是那樣的敢說，也敢做。

  「阿姐，放不下的，皆是愛恨情仇。」

  褚驕陽沒有再接話，只是一直靜靜地握著劉瑤的手。

  搖搖晃晃的馬車停下後，褚驕陽先行了下車，而後把劉瑤扶了下來。

  「阿姐，若他心中有我，縱使千萬人持刀向阻，我也會迎刃而行。可他心中無我，我又何必作踐自己，沒有他顧青川，我還是劉瑤，是爹爹和阿姐手中的寶。」

  把帽子給劉瑤帶好後，褚驕陽捏了下她的臉蛋，「那也不許去青州，你放下，是好事，但他們顧家不能憑白得了這個好。」

  「他們哪裡好了。」劉瑤靠著褚驕陽的肩膀，撒嬌的笑道。

  「撒嬌也不行去，我給顧青安去個書信，讓他帶著顧青川和二房的人來封州，你別來回折騰了，自己的身子要緊。」

  劉瑤知道褚驕陽的性子，見她這般說，就順從的應下了。

  別了劉瑤後，褚驕陽出城回了北大營。

  進到營房，看到汲珠提著包裹，站在門內，就讓她坐下歇歇腳。

  世家大族的規矩，她在京都的時候是有過一些見識的。

  因此知道，自己送劉瑤的這一個多時辰里，汲珠定是一直站著的。

  汲珠惶恐的連忙拒絕，並把手中的包裹遞給了褚驕陽。

  褚驕陽無奈下，只得拎了個板凳給她，「我是武將，出行不定，你這般立規矩，怕是跟我沒幾天，先把腿腳給站壞了。」

  汲珠聽褚驕陽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留在身邊，便小心翼翼的搭著板凳的邊坐下了。

  「北大營的板凳結實，你這點肉坐不蹋。」

  褚驕陽讓汲珠坐好後，給她簡單的說了下封州的情況。

  因為在軍中，有常磊跟在身邊，她讓汲珠平日留在官舍就行。

  若是得空，也可以去照顧一下蘇文俊。

  汲珠都一一應下後，見褚驕陽這邊沒有其他事，就主動提出回官舍。

  「會騎馬嗎？」

  「回褚使，奴婢會騎。」

  褚驕陽的眉眼沉了下，隨即將常磊喊了進來，讓他去找一匹性子溫順的馬給汲珠，並送她回去。

  京都世家嬌小姐的婢女，不止會解軍服腰帶，還會騎馬。

  褚驕陽嗤笑了一下，把懷中的玉佩拿出來，拎在眼前。

  「迎刃而行，逆命而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