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褚的字
2024-04-30 00:32:55
作者: 知閒閒
鬆開勾著雲行腰帶的手,褚驕陽沉著臉從門後走了出來。
雲行也緊隨著褚驕陽,從門後出來了。
餘光瞥見褚驕陽臉上的潮紅尚未退去,雲行上前一步,把她擋在了身後,神情磊落的問常磊有何事。
「哪個,這……」
一腦子好奇的常磊,再次把自己找褚驕陽的正事給忘了。
只好支支吾吾的應著雲行,然後偷偷的瞄著他身後的褚驕陽。
他家褚爺就是牛逼,竟敢對御史下手。
只是下手就下唄,這般小媳婦的模樣,倒是有損了她往日的威風。
「邵漳在獄中鬧事了?」
褚驕陽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冷血,從雲行身後走了出來。
「褚爺神算。」常磊豎起大拇指,「他滿嘴噴糞,羞辱褚爺,然後……」
常磊猛得收住了話,忍不住瞄了眼雲行,心說自己真是不長記性,嘴上又沒帶門。
褚爺這剛把人弄到手,要是因為邵漳的下流話,讓這冷貴的御史和褚爺生了嫌隙,自己豈不是壞了褚爺的好事。
想到這,常磊忙轉話茬,「獄卒一時疏忽,把他關在了金千千的旁邊。金千千聽他說褚爺勾結土匪,就把獄門的鎖給撬了,然後把人打了。」
常磊的話不僅沒讓褚驕陽覺得舒坦,反倒讓她腦瓜子生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次嘴上是帶了半扇門,可明顯是用半個腦子換來的,這連笨都算不上了。
這男囚和女囚,他能關在一個牢房嗎?
這封州大獄的鎖,是隨便就能撬開的嗎?
不過好歹算是個理由,褚驕陽忙接話道:「下官馬上回去處理,再換幾把鎖。」
看了眼常磊,雲行剛剛被褚驕陽雙唇刮過的嘴角微翹了一下。
這孩子雖然笨的實在,倒是越發的討喜了。
「刑犯聚眾鬥毆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事,褚使先去處理傷口吧。」
說完,雲行又和常磊說道道:「先陪褚使回去換藥。」
常磊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眼睛來回在褚驕陽和雲行身上掃著。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雲行淡定的看了眼臉色已恢復如常的褚驕陽,轉身進了封州府。
常磊撓了撓後腦勺,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他先前看得好像是男女在悄悄私會,這會兒看得又好像是上下級交代工作。
到底自己看得是哪樣?
「褚爺,雲御史是啥意思啊?」
常磊追上褚驕陽,不解的問道。
「你傻的意思。」褚驕陽抽了下身下的朔風,將常磊扔到身後。
常磊愣了下,覺得自己並不傻。
至少這次,他真的是半路來了聰明的。
見褚驕陽越走越遠的身影,忽得想起雲行的交代,常磊忙高聲喊著褚驕陽:「褚爺,御史讓你回去上藥!」
褚驕陽好似沒聽到常磊的話一樣,一刻未停的消失在了去往大獄的岔路口。
雲行來到劉昌宏書房,直接讓他把褚驕陽這三年處理過的公文都找出來。
劉昌宏急忙命曹文書將雲行要的文書統統搬過來。
他本以為雲行要過一些時日,至少等礦上的事平息了,才能開始查看軍政文書。
不多時,曹文書就把三年來褚驕陽處理、批覆或者提交的文書都找了出來。
「御史,這是最近半年褚使處理過的文書。」曹文書將一摞較新的文書放到了書桌上。
雲行掃了眼,「把褚使初入封州的文書拿過來。」
曹文書快手快腳的把兩摞半人高的文書抱到了書桌上。
雲行拿起一本,翻看了下後,又放了回去。
「把褚使第一次處理的文書找出來。」
曹文書低頭側目看了眼劉昌宏,見他小眼半眯,滿臉寫著不願得罪雲行的神情,就只好從另外一摞的最底部,抽了一本紙張泛黃的文書,呈給了雲行。
翻開後,雲行一字一頁,細細得查閱著。
手中的文書看到一半,雲行出聲提醒曹文書,讓他把這些文書按照從遠到近的時間順序,再排列一次。
曹文書見雲行看的很慢,就一邊給文書重新排序,一邊說道:「褚使前期的文書,下官都有謄寫,要是御史看著吃力,下官可將謄寫本給御史送來。」
「無妨。」
雲行的目光一直未離開文書上那與狗爬的沒差多少的字上。
這與他剛才看的,褚驕陽彈劾自己的奏章上的字,可是差出千里之外了。
第一本看完,雲行將字露在外面後,又打開了第二本。
依舊是一字一句,一行一頁的細細查看,依舊是把褚驕陽的字露在外面,而後繼續打開新的一本。
直至掌燈十分,雲行堪堪才看完褚驕陽入封州第一年處理的所有文書。
「褚使軍務處理的都很得當,並無不妥,倒是這字……」雲行斟酌了一下,並沒有說下去,只是目色清冷的看著劉昌宏。
劉昌宏小眼堆上笑,給雲行添了茶水,賠笑道:
「褚使當年入封州剿匪時,自己也受了重傷,加之此前並未認真習字,所以這字確實有些難以辨認。」
「早年褚使的奏章,都是由他人代筆?」
這三年,他在內閣行走時,各州郡呈上來的奏章,他從未有漏掉的。
但也從未見過以褚驕陽名字上呈的奏章,也從無奏章中提及這三個字。
封州的奏章,他也是有看過的,但同樣也沒有出現過褚驕陽的名字。
今日他看褚驕陽彈劾自己的奏章,才大致有了猜測。
這三個字是禁忌,無人能提及,就連她自己都不能提及。
只是,那「罪臣」二字,應該追溯至何時?
雲行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持杯蓋輕拂水麵茶葉,而後緩緩的淺飲了一口。
看著雲行周身清貴俊雅端方之姿,劉昌宏差點把那初見褚驕陽,就咄咄相逼的雲行認做兩個人。
「是下官代筆的。」
劉昌宏不知道雲行問此事是何意,只好據實以答,並從最近的文書中,拿出來一本,打開攤到雲行面前。
「褚使現在字,雖說算不上是大家之作,但也是別有一番風骨的。」
雲行輕掃了一眼,「爽利挺秀,均勻瘦硬,倒是符合褚使的風骨。只是不知褚使的字,師承何人。」
小眼中不明顯的黑眼珠動了動,劉昌宏回道:「無意間聽聞褚使提及過,當年在京都時,受過一位貴人指點,現在褚使若是無事,也常會提筆練字。」
「褚使在京都之事,劉守郡知曉的不少。」
雲行的目光從褚驕陽處理的第一份文書,慢慢劃到最近處理的一份。
雖然軍務處理的越發老練,可也越發失了那桀驁難訓的性子。
但這字,倒是眼見得越寫越好,越寫越有風骨。
而今日那封奏章中的字,有的不止是風骨,更是那被漸漸雪藏的桀驁之姿再現。
「褚使對京都之事甚少提及,下官知道的也是鳳毛麟角。」
何止是鳳毛麟角,他剛才那番褚驕陽的字曾在京都受貴人指點的話,也是刻意攀說的。
為得是讓雲行知道,褚驕陽在京都也是有人脈的。
如此,好能讓雲行稍有顧忌,對褚驕陽少行落井下石之事,或者言行上咄咄相逼。
至於褚驕陽的過往,他從來未曾聽她提及,這三年他能做的,不過是一點一點的猜測拼湊而已。
雲行提筆沾墨,筆尖垂於宣紙上,說道:「本官倒是知曉不少。」
劉昌宏見行雲要寫書信,知道不好多問,也不好多看,只得側過身靜候著。
片刻後,雲行停筆,把寫好的信封口,遞給劉昌宏,「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蘇國公府。」
劉昌宏遲疑著,不敢伸手接書信。
八百里加急,送得都是極其要緊的軍報政務,雲行送信至蘇國公府,實屬私事,若被李啟瑟等人抓到把柄,豈不是又要來府衙威壓他一番。
因此他不敢擅應此事。
「劉守郡只管送便是。」雲行把書信放到書桌上,起身離開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雲行的官,大自己好幾級,把自己壓成肉餅都沒問題。
劉昌宏一臉哀傷且無奈的拿起書信,準備命人送入京都。
結果看到書信封皮上「蘇國公府蘇文俊親啟」九個字時,小眼瞬間瞪的堪比牛眼。
急忙喚人進來,囑咐連夜將書信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