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你回來
2024-04-30 00:32:39
作者: 知閒閒
褚驕陽狠狠地攥著手掌,不想馬鞭柄承受不住她手上的力道,啪的一聲,斷了。
攤開手,看著掉落在車廂的馬鞭,褚驕陽不再掩飾,啞著嗓子問道:
「我如何做,才能讓雲御史不再步步緊逼?」
把斷掉的馬鞭撿起來,放到矮几抽屜內,雲行示意褚驕陽坐下。
「那褚使可知,我以巡按御史身份入封州,代的是哪位?」
褚驕陽回道:「巡按御史,自古是代天子巡視國土的。」
「我代的是太子,但我入封州前,太子卻未告知,封州團練使是你。」
能把褚驕陽所有音信都抹殺掉的,在大魏也就只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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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太子把他推至封州,想來他和褚驕陽中間夾著的那步棋,終於到了被啟用的時刻。
正如三年前,幽寧二州總團練使褚勝陽兵敗身亡,幽寧二州落入北金鎮南王之手,讓他的人生變數突起一般。
今日褚驕陽再次出現在他面前,讓他的人生,又多了一道變數。
但這次,他絕不會再任由他們把他推離這棋局。
褚驕陽愣了片刻,雲行出現的太過突然,而後接著礦塌,刑犯逃脫一系列事的發生,沒有給她一絲喘息的時間,來思考眼前自己走到了何種境地。
如今雲行的話,一下點醒了她。
太子故意將雲行送到封州,讓他們相見。
難道為得是借雲行之手,再次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背負的叛國殺戮之罪?
既然太子想借雲行敲打她,那她就只能好生配合著。
如此不僅可免得雲行被太子為難,也可免得自己得罪了太子。
畢竟聖人和太子的父子親情,是比金子還真的,她得罪了太子,也就休想從聖人那邊討得分毫的賞賜。
坐回到雲行對面,褚驕陽試探的問道:「太子有意為之?」
雲行深色雙眸動了一下,而後沉聲說道:「當年你與南疆大將軍王比武時,我是被太子親自請到校武場的。」
「若是沒有太子……」褚驕陽抿了下唇,沒有問下去。
只是眼睛卻不自主的,一瞬不瞬得盯著雲行。
「阿驕,沒有如果。那天,我去了,看到了,你的鳳陽槍也挑走了我的玉佩。」
雲行的話,如醍醐灌頂,讓褚驕陽迷離不定的心緒,一下沉了下來。
對,沒有如果。
如今她只能往前看,拼盡全力向那個背叛了她和四萬幽州軍的鎮南王,討回血債和大魏武將的骨氣。
而那個孤高不願入仕的雲行,又再次因為她,被太子拉入了塵世。
褚驕陽把先前雲行對自己步步相逼,而心生得所有不滿,都化作了一腔悔意,「再次拖累雲御史了。」
「拖累,總好過悄無聲息。」
雲行拿起水杯,淺淺的飲了一口,此後不再言語。
褚驕陽則是側靠在車廂上,一下一下的數著車外噠噠的馬蹄聲,可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要是有得選,她當然想繼續做那灼眼的驕陽,與雲行並肩而立,而不是如孤魂厲鬼一般,囚在這封州。
可是如今,太子再次將人送到她面前,她還有當年的勇氣,纏住這輪明月嗎?
到底有沒有勇氣,褚驕陽不得而知,只知道這種掙扎與拉扯,卻讓她滿是疲憊。
直到馬蹄聲消失,馬車停住,褚驕陽才驚覺,自己真得出了封州。
「褚使,大公子,到青州城外驛站了。」柏叔停穩車,打開車門,請褚驕陽和雲行下車。
褚驕陽以為雲行連夜趕路,會直接到青州城門,出示御史腰牌進城,卻不想竟在半路停下了。
如此,倒是合了她的心思。
「我以御史身份入城,難免要應酬青州守郡和團練使。」雲行把褚驕陽送至客房門外,又囑咐道:「先別睡。」
看著雲行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褚驕陽推開房門,進了屋子。
剛要脫了軍服給自己換藥,想起雲行的話,雖不知道他話中是何意,但還是把腰帶扣了回去。
不多時,門外傳來輕且穩的腳步聲,隨後房門被扣響了。
打開房門,褚驕陽看到門外站著一位年紀與她相仿的孕婦,手中端著清水,手臂上搭著白色的綁帶。
「妾身白氏,幫將軍上藥。」婦人淺淺了行了下禮。
看了眼婦人隆起的小腹,褚驕陽心思微動,輕聲道:「傷口太過猙獰,夫人有孕在身,若是驚到腹中胎兒就不好了,我自己來就行。」
當年兄長褚勝陽受重傷,她那有著身孕的小阿嫂,即便見慣了她們兄妹二人的傷口,卻還是被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被嚇得動了胎氣,在床上將養了好些時日。
自己背後的情況,褚驕陽很清楚,因此更是不敢讓這尋常的有孕之人幫自己換藥。
「多謝將軍體恤,妾身娘家世代行醫,各種傷口妾身也都有見過。」
見婦人如此說,褚驕陽就側身將人讓進屋,道了聲「有勞夫人」後,把自己的軍服及裡衣脫了下來。
婦人雖然早有準備,看到褚驕陽背後的傷,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新傷疊舊傷,從雙肩布至後腰處,密密麻麻無一處舊肉。
「不要動。」察覺到婦人去解脖頸上的衣領,褚驕陽回手護住。
「將軍的脖頸已經起了熱疹,也需要上藥。」婦人邊勸說,邊給褚驕陽的後背上藥。
「一會我自己上藥就行。」褚驕陽的手,固執得按住衣領。
婦人沒有再言語,小心翼翼的把藥上完,包紮好後,叮囑道:「將軍一會用冷水把脖頸沖洗一下,再將這藥膏塗抹上即可。」
褚驕陽點頭謝過,起身送婦人出了房間。
婦人走出房間,忽然回頭看著褚驕陽,笑道:「妾身多句嘴,夫妻間拌嘴是常有的,將軍切莫因小事,真的與夫君置氣。」
褚驕陽不想多做解釋,也不想問雲行到底和她說了什麼,就隨意的應了聲好後,回到屋子,把軍服穿戴整齊,再次出了房門,直奔驛站後院。
來到驛站馬棚處,就看到她那四蹄踏雪,通身烏黑的朔風,正在悠閒得吃著雲行手中的嫩草。
原來這馬,竟也是個看臉的。
當年常磊剛做她親兵時,朔風沒少給他尥蹶子,打鼻響。
這會兒在雲行面前,儼然就是個小家碧玉之相,就連吃草,都吃得斯文。
「阿驕要出去?」雲行摸了摸朔風的額頭。
褚驕陽輕嗯一聲,把朔風從馬棚牽了出來。
瞥見雲行壓低的眉眼,她鬼使神差的解釋道:「本想和御史說的,但不知道御史住哪個房間,就直接出來了。」
「大概多久回來?」
褚驕陽翻身上馬,微微俯身看著雲行,「一個時辰就回。」
雲行伸手把褚驕陽掛在馬鞍上的軍服衣擺拿下來,「我等你回來。」
隨後,輕拍了下朔風的屁股。
朔風似感受到褚驕陽焦急外出的心,雲行的手剛拍到它身上,就四蹄離地,飛奔得出了驛站。
一路狂奔至青州城牆附近,褚驕陽下了馬,把軍服衣擺掖到腰帶內,悄聲的躍到城牆根兒下。
借著月光,她仔細的看著城牆上的每塊磚。
把青州北城牆外查看了一遍,都沒看到與金千千約定的暗號,褚驕陽心中不由得緊繃了起來。
金千千早她兩個時辰出的封州,以她坐騎的腳程,是可以在關城門前,入青州的。
怎麼城牆上會沒留有暗號。
怕因天黑,有所疏漏,褚驕陽再次把北城牆細細的查看了一番,結果依舊無所獲。
這時,城牆上忽然火把高舉,腳步聲,鎧甲聲接踵而來。
褚驕陽聞聲忙將後背緊貼在城牆上,無暇顧及後背傷口被擠壓帶來的割心之痛,手中的望舒劍應聲出鞘,隱於火光下的陰影中。
她自覺一路小心謹慎,不想還是被守城的士兵發現了。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早年的她,何時因這種無關痛癢的軍情刺探而被發現過。
封州這三年,磨掉她太多的東西了。
「嗖——嗖——嗖」
蜂擁而至的箭雨,並沒有給褚驕陽太多自薄的機會。
剛要揮劍擋箭雨,她頭上的箭雨卻忽然被打亂,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躍身攬住從城牆上跳下來的人,就地翻滾出箭雨的攻擊範圍,褚驕陽打了個短促的哨聲,將朔風招至近前。
把身下壓著的人扔到馬背上,褚驕陽也隨之翻身上了馬。
「褚驕陽,你真他娘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