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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缺了大德的王八蛋

2024-04-30 00:32:19 作者: 知閒閒

  大魏國,北境封州的六月底,驕陽似火。

  城外二龍山上,本該喜氣洋洋的土匪窩,此時安靜的一隻鳥掠過,都會被無限放大。

  從女土匪頭子到小土匪,全都低著頭,縮著脖子,目光飄忽的偷瞄那拎著佩劍,一腳踹翻半個山門,大步流星前來搶人的封州團練使——褚驕陽。

  今日的褚驕陽,與往日並無不同。

  利落緊緻的黑色軍服,把豐瘦相宜的身材趁得越發高挑,特製的軍服衣領,也把纖細修長的脖頸護的嚴絲合縫,不給高高束起的馬尾一絲可乘之機。

  只是那黑白分明,平日笑有瀟灑之姿的一雙鳳眼中,毫不遮掩的肅殺之氣,讓在場的土匪不禁打了個寒顫。

  「褚爺今兒個臉上的殺氣,比那年把咱們頭兒堵在床上時,可重多了。」

  

  躲在較遠處的土匪,瓮聲的相互嚼著耳根。

  一起回憶著三年前褚驕陽一人血洗封州七十一處土匪窩後,大半夜把他們頭兒金千千按在被子裡一頓毒打的舊事。

  一個眼尖的,看到褚驕陽轉頭看向他們這邊,忙拉著同伴縮了脖子,就差把腦袋就下來,護在懷裡了。

  躲開那刺眼的大紅喜字,褚驕陽嫌棄的把手從金千千的手中抽出來,「你金大頭的賊膽挺肥啊。」

  看著插了一腦袋金釵銀簪大紅花的金千千, 褚驕陽咬著牙,把那特製的軍服衣領狠狠的扯開一道縫隙,給自己的怒氣找個發泄口。

  免得自己被這個大眼珠的女土匪氣的,血洗了封州的最後一個土匪窩。

  見褚驕陽把常年遮著脖頸的衣領給扯開,一臉要暴打自己架勢,金千千嚇得忙後退兩步,並再次小心翼翼確認道:

  「太陽,我搶的那個美男,真是巡按御史?」

  「不是,是王八!」

  褚驕陽懶得再和金千千廢話,上前把人推開,直接抽劍劈開了喜房門。

  看著人去房空,只剩下一雙爆著燭花的喜燭時,褚驕陽眼中瞬間划過淡淡的悲意,轉而厲聲問道:「人呢?」

  「頭兒救命啊,新郎官帶著州軍打到山門下了。」

  守山門小土匪人未到,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先到了。

  褚驕陽撐著金千千的臉,把人推出喜房,咬牙切齒道:「我當初咋他娘的沒把你給滅了,留下你這麼個禍害。」

  當年因為二龍山從未禍亂百姓,她就手下留了情。

  結果,這情留的,竟然讓這女土匪跑去搶巡按御史做新郎。

  是嫌撿來的命長,不想要了?

  「想去閻王殿報導就直說,褚爺賞你個痛快。」

  往死的踹了腳礙事的金千千,褚驕陽把衣領整理好,翻身上馬,朝山門狂奔去。

  山門一開,對面那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俊雅中溢著一絲寡歡的巡按御史,就闖進了褚驕陽的那雙冷峻鳳眸中。

  那若山林俊秀且長的冷貴眉眼,似刀削過的疏離薄唇,硬生生把褚驕陽三年前的過往,撕開了一道長血淋淋的大口子。

  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褚驕陽狠狠的咬了下嘴角,驅散自己心頭忽來的怯意。

  這被金千千劫上二龍山成親的巡按御史,竟是大魏京都世家的大公子,雲國公府嫡長子云行。

  要是知道被劫的人是雲行,她就是被劉守郡磨嘰死,也不會自己親自來要人的。

  只是此時,說什麼都晚了。

  死死的勒住韁繩,止住狂奔的馬蹄後,褚驕陽修長勁瘦的雙腿夾緊馬腹,扼住驅馬後退,臨陣脫逃的欲望。

  對面的雲行,見到褚驕陽後,冷貴的雙眸一震,轉瞬間即被陰沉所掩,而後毫無避諱的,把褚驕陽從頭看到腳,最後盯著她手中佩劍,不著痕跡的扯了下嘴角。

  察覺到雲行的目光,褚驕陽當即回手,把佩劍藏於身後。

  「褚使雖然是女子,但文武雙全,領兵作戰,皆不遜於男兒。」封州劉守郡見雲行沉著雙眸,一言不發,只好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

  「知道。」

  盯著那細腰藏不住的半截佩劍,雲行又沉聲道:

  「當年褚使入京述職,一柄鳳陽長槍力挫南疆大將軍王,引得京都無數男兒盡折腰。」

  在場眾人不約而同的,把懷疑和探究的目光,落在褚驕陽身上。

  他們從未忘記,當年褚驕陽初入封州時,憑藉手中的這把利劍,不僅將禍亂封州的土匪屠殺殆盡,更是連戰北大營三名副使,以狠厲之姿,強悍的鎮住了兩萬痞子軍。

  「你不是一貫用劍的嗎?」金千千軲轆著好奇的大眼珠,貼近褚驕陽,低聲問道。

  「不說話能死啊。」

  咬著後槽牙,褚驕陽腳離馬蹬,把金千千連人帶馬的踹走。

  「褚使的佩劍名為望舒,是其前夫所贈成婚信物。」

  雲行面不改色的說著,不過那聲音卻帶著一絲嘲諷之意。

  收緊身後握劍的手,褚驕陽的嘴角動了動,最終緊抿著雙唇,別過眼,不敢看雲行。

  這把劍,是她三年前,連夜離京時,帶走的唯一一件與過往有關的物件。

  金千千湊到褚驕陽身邊:「那個王八蛋也太缺德了吧,竟然敢和離,你把他斷子絕孫了嗎?」

  「滾!」褚驕陽那握著佩劍的手,青筋已經暴起。

  輕合了下眼皮,咽下卡在喉中的苦水,褚驕陽心中哀嘆:

  那個缺了大德的王八蛋是她,該斷子絕孫的人,也是她。

  「三年前,本官在京都與褚使……」雲行再次緩緩開口。

  褚驕陽當即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行禮:「封州團練使褚驕陽,參見雲御史。」

  那不堪回首的過往,褚驕陽可以接受,可以承受,因為一切都是她種的因。

  但她無法承受,那些被人恥笑諷刺的舊事,從世人眼中那個方端冷貴的大公子口中說出。

  因此,她沒辦法再以沉默來面對雲行。

  雲行緊了緊手中的韁繩,目光從褚驕陽身側的佩劍,移到她跪在地上的膝蓋處,喜怒不甚明顯的說道:

  「跪我。」

  一旁的金千千見褚驕陽被為難,忍不住出聲去嗆道:「這不都已經跪了嗎,還要怎麼跪!」

  「你閉嘴。」

  褚驕陽低聲呵了金千千一句,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的眸子,移動著未落地那條腿,緩緩的跪下去。

  她當年種了虧欠雲行的因,就要擔雲行結出的果。

  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膝蓋尚未落地,雲行那低寒的聲音傳了過來:「褚使這是在為二龍山的土匪求情?」

  雲行這麼一說,褚驕陽知道自己不能跪了。

  堂堂一個封州團練使,為土匪頭子跪求巡按御史,這事兒不是如此辦的。

  褚驕陽將落到一半的腿,又收了回去,「下官不敢。」

  雲行冷哼道:「那褚使這是做什麼?」

  「下官向雲御史告罪。」褚驕陽抿了下唇,正聲回道:「御史奉聖人命初入封州,就受此驚嚇,下官罪責難逃。」

  雲行冷眉微挑,「僅此而已?」

  「下官日後定會加強對封州匪寨的約束,保證不會再次發生這樣的事。」

  褚驕陽依舊低著眉眼,不敢雲行,也不敢讓其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糾結與自責。

  雲行驅馬來到褚驕陽面前,「是嗎?那我拜堂成親之事,褚使作何解釋?」

  「意外,一次意外。」褚驕陽尷尬的悶聲回道。

  「褚使是說,第一次是意外?」

  雲行稍稍俯下身,越過馬脖子,盯著還單膝跪在地上的褚驕陽:「抬頭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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