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謀害東宮
2024-04-30 00:20:26
作者: 棉花花
這是苻妄欽第一次從梅川口中聽到這般熱烈的話。
他恍然間覺得庭院裡的丹若花,在碧葉之間,像一個個小小的紅燈籠。
就連天上的流雲也明亮起來。
「此次回京,我便奏明陛下。」他腰間的青龍長刀晃了晃,一旁過來過往的人好似在他眼中不存在一般。
那幫賊人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早就想推門進去,卻意外聽到了太子與梅川的對話。
直到那句「我想嫁給苻將軍,與他洞房」,他這一路上所有的氣都消了。
他忘了他是怎樣暗暗發誓,見到這個蠢女人,再不理她。不,要狠狠敲她的腦殼。他曾在醫官署交代過,任何危險的事,帶上他一起。她卻不辭而別,遠赴千里。
等見到她時,他心頭卻只有擔憂。
他的氣,他的惱,竟都不知何處去了。
梅川猛地朝他穿著軍靴的大腳踩去:「你忘了你在宮宴上是怎麼拒絕貴妃指婚的?將軍在天安受了傷,不能行夫妻之道。如今要奏明陛下,怎麼奏?說得清嗎?」
苻妄欽一閃身,道:「就說你梅醫官不嫌棄我,願嫁與我為妻,一輩子來日方長,慢慢治。」
梅川踩了個空,身子往前一傾,黑色的長袍裹住她。她一抬頭,迎上他的眼。
「等明年吧。明年就都好了。」
「為什麼你總是說明年呢?明年究竟有何不同?」
她像是一尾魚,游在他的湖水中。
每次他以為她游向他的手心,卻又從指縫遊走了。
「阿季,我們眼下,走好每一步,便一定會有好結果。」
梅川看著他的眼,輕聲道:「我是渡你的人。」
苻妄欽一愣。
心口那熟悉的鈍痛又來了。
他生就無情淡薄,遇見她以後,多了好多的牽掛。她是渡他的人嗎?
縈繞百千回,一片暗香來。
夢裡的那棵白梅樹,是福,還是煞?
太子不知何時,從榻上起來,傷口未愈,尚還站不直,馬之問小心翼翼地扶著他。
被綁起來的周旦罵道:「朱瑁!本官前來剿匪,犯了什麼罪?你無故命人捆綁朝廷命官,等到了御前,看你如何解釋!」
太子淡淡地笑了笑:「屆時,父皇面前,還是看天策將軍如何解釋吧。」
周旦身旁的那個殺手頭目,卻默不作聲。
既不掙扎,也不討饒。
梅川看那情形,心裡明白了什麼。
太子口中的「鐵證」,他的胸有成竹,約莫正是與那殺手頭目有關。
在他乍來西都之時,看到那迴廊上的腳印,便早早識破了周旦的計謀。
他將計就計,以身涉險,加大了勝算的籌碼。
周鏡央行事小心,必不會用周旦手下的人,亦不會用宮中的侍衛,這倒是給了他機會。
殺手看重的是利。當然,命也緊要。
以重利和身家性命策反,最是合適不過。
若按周旦的計劃,這些殺手在利用完後,會跟土匪一起死。但若按太子說的做,不僅可得財帛,東宮還許諾,事過之後,偷梁換柱,保殺手頭目平安。
數日前,在太子私邸行刺的那些人,被拔除了舌頭。但是在西都的這些人,為了逼真地偽裝成土匪,並沒有失語。
來西都的這些日子,除了上山剿匪,太子一直在暗中鋪排此事。
到今日,總算是收了網。
真土匪,假土匪,明戰暗戰,雙管齊下,一鍋端。
「回京。」太子吩咐道。
一路上,梅川心裡頭有個隱憂,修改戰報的事,如何遮過去。
戰報從西都發出,一路要過數十個驛站,到了宮中,又要輾轉好幾道手,哪一處出意外最合理呢?梅川思索著。
沒想到,到了京都,一場狂風暴雨,席捲了一大片人。戰報上究竟何人受傷的事,反倒無人追究了。
周旦通匪,謀害東宮。有殺手的人證,有銀票的物證,太子身受重傷,樁樁鐵證如山。
拿無數朝廷官兵的性命做戲,比前番的「東宮刺殺案」更讓人驚駭。
聯想到上次「三司會審」的不了了之。百官群情激憤,朝堂之上沸反盈天。
就連梁帝都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步田地。
壓制不得。
他扶額,命老太監宣了「退朝」,卻有大半官員不肯退去。
「陛下,國法在上,不避皇親。若不處置周旦,實難讓文武百官信服啊。」禮部尚書伏地道。
「陛下,若因貴妃娘娘之故,連此等大禍都能相容,此後,朝綱何存?」言官附和道。
梁帝的頭昏昏沉沉的。
這回西都剿匪,竟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周貴妃前幾日對他的懇求,還在他的心上。可這金鑾殿上的三尺龍椅啊,縱是帝王,也有無奈之時。
梁帝緩緩起身,下了一道旨。
將周旦削官,關押天牢。
侍衛們拖著周旦往外走,周旦哭嚎著,口中猶叫著:「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梁帝從來沒有發覺,從金鑾殿到未央宮的路,是這般長。
長的他走走停停,踟躕難行。
他折過身,往文德殿走。
頭頂上的冠好似越來越沉了。
他吩咐老太監道:「朕頭疼得很,去喚梅醫官來。」
老太監連忙答應著去了。
文德殿中。
靜安香燃著。
梅川給梁帝行了針。
淤血上頭,用銀針退了下去。
梁帝喃喃道:「朕仿佛聽到了鏡央的哭聲……」
一旁的老太監道:「回陛下,貴妃娘娘跪在門外半個時辰了。」
梁帝嘆了口氣:「你告訴她,回去吧。這是周旦的錯,與她無關。這會子朕頭疼,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等好些了,再去看她。」
「是。」
梁帝又道:「鏡央現在身子不好,你說話和軟些,莫要驚著她。」
「是。」
梅川收起針,道:「陛下好生歇息,微臣告退。」
梁帝喊住她:「梅卿,你留下。」
梅川俯身:「陛下有何吩咐?」
梁帝悠悠道:「梅卿此番也到過西都,對這件事,怎麼看?」
梅川道:「微臣只知治病,旁的,一概不曉。」
梁帝閉上眼。
如今朝中這勢頭,「易儲」之語,是難以提及了。
東宮。
太子躺在榻上。
楊寶林提著食盒,往內室走,見馬之問站在門口。
楊寶林道:「勞煩馬舍人告知爺,妾身熬了雞湯,想送進去給他嘗嘗。」
馬之問俯身道:「爺剛睡下,寶林晚些時候再來。」
楊寶林垂下頭。
雞湯她守著爐子,慢火熬了幾個時辰,又細細地將油撇去。
知道爺受了傷,她的心一直揪著,不看一眼,放心不下。
馬之問一轉身,懷裡掉出一塊玉佩。
楊寶林看著那玉佩,眼生疼。
這不正是她讓梅川交予爺的玉佩嗎。
緣何會在馬舍人的身上?
馬舍人拾起玉佩,尷尬道:「爺受傷了,身上的物件兒交給卑職保管。」
楊寶林輕輕地點了個頭,什麼都沒說。
外間,走進來兩個人,手上皆捧著一摞錦盒。
是未央宮的銀桃。銀桃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正是小盒子。
銀桃笑道:「貴妃娘娘命奴婢送些補品來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