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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太子許良娣之位

2024-04-30 00:19:45 作者: 棉花花

  梅川並不接那匣子,她看著來人,道:「你主子是誰?」

  陌生男子拱手道:「吾乃東宮舍人,馬之問。」

  是太子。

  梅川淡淡笑道:「哦?原來是太子殿下的人。」

  她想了想,接過匣子,捻起一顆珠子道:「那……我便收下了。勞太子殿下費心。」

  「姑娘無須客氣。殿下說了,姑娘是自己人。」

  馬舍人見梅川收了禮,面色輕鬆了些許,眼中亦多了一絲熱絡:「殿下還說,這些珠子跟您的情意相比,不值什麼。往後,姑娘您想什麼、要什麼,只管吩咐在下,只要這世上有的,不拘什麼物件兒,殿下都能給您弄來。」

  梅川道:「我需要一塊可隨時進出宮門的腰牌。」

  馬舍人忙點頭:「好。」

  梅川頷首:「有勞。」

  

  外間有腳步聲傳來。

  馬舍人一個閃身消失在迴廊上。

  梅川將匣子遞於安香,安香小心翼翼地將其收了起來。

  須臾,那老太監走進來:「梅醫官,聖上宣您去趟文德殿。」

  文德殿,是梁帝處理政務的所在。

  梅川跟在老太監身後,走了一盞茶的工夫,繞過兩條長廊,御湖,和一片李花林,到了一處殿宇。

  門皆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去之狀。雕樑畫棟,覆以琉璃瓦,朱欄彩檻。

  正當中,掛著一塊匾額,寫著四個大字:文德武功。

  花白鬍子的梁帝正伏在案上,看著一封摺子。

  那摺子上頭沾著一片白色的羽毛。

  是飛魚閣的標識。

  梁帝服下藥丸,身子稍許好轉,便離了未央宮,到文德殿批摺子。說明他甚為勤政。

  難怪史書之上,他雖有許多缺點,寵幸奸佞、啟用酷吏、多疑寡恩,但,好歹,在他活著的時候,大梁尚未出什麼亂子。

  他像一塊山石,壓在權力之巔。

  儘管,他如今人到暮年,山石搖搖欲墜。

  梅川初入宮闈,禮節生疏,按老太監示意,向梁帝行了個禮。

  梁帝放下摺子,看著她,溫和道:「梅卿,這醫官署的服飾倒是很襯你。你眉清目朗,如此年輕,醫術高超,不遜鬚眉。朕三日前沉睡於榻,夢見西南方向有白鶴飛來。果然今日,得梅卿送藥。」

  一旁的老太監忙道:「梅大夫是天神賜予您的白鶴。天佑陛下您萬歲千秋吶。」

  梁帝揮揮手,示意老太監等退下。

  偌大的文德殿,只余他與梅川二人。

  外頭,李花在夜色中舒展。

  自梅川到大梁的京城,便處處可見李花。不管是民間,還是宮闈。枝綴霜葩白,無言笑曉風。花朵小而繁茂。成片的素雅,如月籠輕紗。

  「梅卿是哪裡人氏?」梁帝緩緩道。

  「回陛下,西都人氏。」

  「西都……」梁帝點頭:「那便與苻將軍是同鄉了。」

  「是。」

  梁帝手中握著一顆黑色的棋子,來回摩挲著。

  他似不經意道:「苻將軍同太子……似有過節?」

  「武將們說話不防頭,原是常有的事。太子麼,在儲君位置上坐了十年,自然心氣兒比旁人高些。」

  梅川想了想,道:「依微臣看,苻將軍同太子並無過節。只是苻將軍此人,有些痴。」

  梁帝的眼,映著燈盞,分外渾濁。

  「哦?梅卿說一說。」

  梅川神色凝重道:「苻將軍常說,忠君二字,乃人臣第一要緊之事。忠君,忠的只是君王一人。京中有人討好太子,或是討好淮王,唯有苻將軍,自始至終,眼裡只有陛下。他聽聞陛下病重,寢食難安,命微臣翻遍醫書,四處找尋所需藥材,配了藥丸,騎快馬送到宮中。之所以,將有關太子的密信,當太子的面呈於陛下,恰恰說明他一片赤膽,耿直磊落。若是報私仇,他大可以背著太子。」

  梁帝笑了笑,手中的黑子攥得很緊。

  「古來功高者,皆自傲。苻將軍倒是難得。」

  他思忖一番,又道:「梅卿說說,朕的病情到底如何?」

  他在未央宮中,眾人俱在之時,沒有問。而是私下問。這當中大有深意。

  梅川想了想,道:「陛下的卒中之症,只需好好調理,便無礙。」

  「梅卿不必有顧忌,大可直言,朕……大約還有春秋幾何?」

  他問得如此直白,梅川驚了驚,不知如何作答。

  梁帝起身,將手中的黑子置於棋盤之上。

  「不是所有人山呼萬歲,便真的能萬歲無虞。朕雖然老了,但並不糊塗。朕知道,你的藥丸雖能緩愈,但朕的身子如同朽木,回天乏術。朕只想,在大限到來之前,做好一個決定。」

  舉凡世人,在生死面前,無不膽怯。

  可他,竟如此清醒。

  梅川知道他所說的「決定」是什麼。

  她低頭道:「陛下不是早已做了決定嗎?」

  梁帝踱至窗邊。他神色頹唐。

  「孤鸞舞鏡,長樂未央。」他念了一句。

  過了許久,他嘆道:「太子不懂,大臣們也不懂,沒有人能懂……」

  他對梅川道:「盡你的醫術,續著朕的性命。能續幾時,便是幾時。」

  梅川忙道:「是。」

  梁帝起身,喚老太監進來:「擺駕未央宮。」

  仿佛在偌大的宮廷中,只有未央宮裡有一簇火光,照亮他。

  梅川徐徐走回醫官署。

  一路上,她咂摸著梁帝的話。

  孤鸞舞鏡,長樂未央。

  不正是扣著周貴妃的名字「鏡央」嗎?

  梅川忽然覺得,年邁的梁帝對周貴妃,不僅僅是寵幸,還有愛意。

  所以,他才會在自知自己大限不遠時,放心不下她的安危,放心不下他們的孩子。

  他並非不知易儲帶來的動盪。

  他舉棋不定。

  他在猶豫。

  翌日清晨,梅川正在製藥,一塊腰牌遞到她的眼前。

  她接過,抬頭,見太子朱瑁站在她面前。

  他昨晚被罰在宗廟裡跪了一夜,一身玄色衣裳卻沒有一絲褶皺,面上也沒有疲態。身上的意和香若隱若現。

  他看著她,眼神里有許多玩味:「你讓我很意外。」

  梅川不作聲,手上的銀杏葉被緩緩地揉搓著。

  太子俯身靠近她,離她越來越近,曖昧道:「從前,本王不喜歡藥味。但是,你身上的藥味很好聞,尤勝花香。」

  梅川猛地站起身來。

  「殿下想必會錯了意。」

  太子將摺扇搖了搖:「本王早該想到,你並非尋常女子。如今父皇留你在宮中日日伺藥,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倏爾將摺扇合起,置於她的下頜,胸有成竹道:「本王與聰明人說話,向來開門見山。若你支持本王到底,來日,許你良娣之位,如何?」

  梅川不理會他,端著簸籮,扭頭便走。

  太子在身後道:「人生最難得的,是成全二字。本王願與梅姑娘,彼此成全。」

  因查無憑據,案情無有進展,三司府衙審了數次,且迫於周貴妃明里暗裡的施壓,最終,還是將周司馬放了出來。

  周貴妃一心想著慶祝一番。

  一則,陛下大病初癒,需沖一衝;二則,給兄弟壓壓驚;三則,也讓闔宮的人瞧瞧,周家此次有驚無險,地位穩牢。她依然是陛下跟前兒最風光的貴妃,心坎兒上離不得的人。

  恰好,逢著三月三,上巳節,又是養女南平公主的生辰。

  周貴妃便決定在瓊音閣大辦酒宴。

  人群中,梅川又看到了苻妄欽。

  他還是一身黑袍。不過才數日,似乎清減了些許,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

  她看向他。

  他不肯與她對視。

  只低頭飲酒,不看她。

  酒宴之上。

  歡歌笑語。

  穿著華麗衣裳的宮廷舞姬們,娉婷起舞。

  高處當中坐著的梁帝,低聲與淮王說著什麼。坐在他身旁的周貴妃卻時不時向苻妄欽看去。

  一曲畢。

  周貴妃笑向眾人道:「今日,乃南平公主生辰。公主乃陛下與本宮心頭所愛,本宮私心想讓她多陪在身邊幾年,怎也不捨得她出嫁。可如今卻覺得苻將軍與公主,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她的目光落到苻妄欽的身上:「苻愛卿,若選你為南平駙馬,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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