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李谷身逝

  夏末正午的烈日的確炎熱，可大安宮裡還算清涼，躺椅上的李谷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心神不寧，仿佛蔭涼的大殿阻隔也阻擋不住烈日的灼心。

  說到底還是太冷清，李谷不由想到，自從兒子李濟登基以後，他前幾年只顧著納妃造人，直到父子關係被李逸緩和之後，才不再扉糜度日。

  這兩年時不時去學府那邊住住，和一眾軍士還有侯府的子孫娛樂消遣，李谷身體和心態也好了許多，這次回宮本準備靜養幾天，誰想這一天怎麼也靜不下來。

  心煩的合上摺扇，李谷從躺椅上坐起，拿過身邊的涼茶壺嘬上一口，還是覺得沒味，乾脆噌的一下站起身子，大步往殿外走去。

  大安宮的老太監趕緊帶著護衛跟了上去，李谷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朕去太極宮那邊走走，你們不用跟著。」

  不料李濟今天也很煩，早朝之後就收到了急報，一眾大臣被他直接留在宣政殿議事，就連段恆和禁衛也守在殿外，甘露殿此刻並沒有人。

  李谷來到甘露殿外，見門口連個禁衛的人影都沒有，嘟啷道：「正午了，還不回這邊吃飯，莫非出了什麼大事？左右無聊，朕去宣政殿看看。」

  剛要轉身，只聽甘露殿內傳出咚的一聲輕響，李谷放下腳步，疑惑的看著緊閉的殿門，心想自己兒子沒有養寵物的毛病，是誰這麼大膽敢擅入甘露殿？

  

  放輕腳步走回殿前，李谷出其不意的轟然一腳將殿門踹開，放眼整個文朝，也只有他敢用腳踢這個門。

  正中的龍案後，果然坐著一個明黃身影，此刻目瞪口呆的看著殿門，顯然被李谷這突如其來的一腳嚇到了。

  李谷皺眉凝目，這才看清案後坐著的正是太子李秉賢，只見他手握李濟的玉璽，正準備放回璽盒之內。

  李谷臉上的神色瞬間轉變了幾下，最後在鐵青上定格，做過皇帝的他，哪會猜不出李秉賢現在在做什麼，剛才的聲音正是他蓋印發出來的。

  李谷知道，皇上雖然讓太子聽政，但絕不可能讓他代為蓋印，因為這象徵著權利的認定，以自己兒子的手段，絕不可能在這個事情上放權。

  「畜生！你在做什麼！」李谷怒目而喝。

  李秉賢有些慌神的看著李谷，如果是普通禁衛，他大可喝罵，再出其不意的解決。

  但李谷是自己祖父，李秉賢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在心裡暗罵躲在外面放風的稱心。

  「皇祖息怒，兒臣這是…這是在…」平日裡穩重的李秉賢，這一片刻也想不出好的說詞，只能一邊唯唯諾諾的開口，一邊快速將玉璽放了進去。

  李谷一步踏入甘露殿，繼續怒目喝道：「你莫會不知蓋印而定的道理，朕要看看你究竟蓋的什麼文書，一旦發出去又會造成何種後果！」

  對於這個孫子，李谷終究還是疼愛的，當初自己在位時，也沒少誇過他，進殿兩步後，李谷停了下來，只是伸手等李秉賢自己將文書拿來。

  李秉賢暗嘆一口氣，只能緩緩拿起文書，深呼一口氣後起身，就在這時，他看見稱心從殿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沒發出一絲聲響。

  李秉賢眼角閃過一絲猶疑，但面對峻顏厲色的李谷，想著手上不可告人的文書，李秉賢一時間沒有開口。

  看到稱心摸起殿柱上的燈盞，心中有些混亂的李秉賢依舊沒有出聲，只是腳步快了些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阻止。

  作為太子最忠心的近身內侍，稱心這一刻並沒有太複雜的心思，在他眼裡，只要不阻止就是默認。

  就在李秉賢走至殿中，李谷對其凝目而視的時候，稱心已然高舉青銅燈盞，對著李谷後腦猛然砸了下去。

  就在李谷聽到風聲的剎那，燈盞下堅硬且鋒銳的托盤邊緣，已經砸中了他後腦。

  「噗」的一聲悶響，李谷只覺一陣涼意從腦後極速蔓延到腳跟，心中那股熱火也在瞬間失去了溫度，蹬圓了的眼睛卻頃刻間被黑幕籠罩，再也看不見東西。

  食指立起，手臂卻怎麼也抬不起來，李谷最後在心裡暗嘆了一句：朕就怎麼死了嗎？然後整個身體直挺挺的往後倒了下去。

  稱心似乎也被嚇住了，看到太上皇的身體往自己倒了下來，驚的立刻跳到一旁，任由李谷的身體倒下去，後腦正好砸在殿門的檻上。

  「太…太子，奴才…只是…情急之下…」見李秉賢不說話，稱心吞吞吐吐的開口道。

  李秉賢此刻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卻沒了剛才的慌張，沉穩的性格告訴他，已經發生的事說什麼都沒用，如何處理才是最重要的。

  宮內廣闊的場地響起一片急促的馬蹄聲，李秉賢來不及想誰敢在皇宮策馬，而是被馬蹄驚醒的他迅速做出了反應。

  「先將偏殿的燈盞拿過來換上，然後你速回東宮，將孤殿內的燈盞拿過來給偏殿換上！快，別發呆了！」李秉賢急促的說道。

  稱心先是茫然的點了點頭，過了片刻才如夢初醒，拔腿往外跑了出去，同時不忘用外衫遮住燈盞。

  李秉賢相信稱心是個機靈的屬下，自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將文書收入袖中後，快步走到李谷身前，探手做了一番檢查。

  確認李谷沒了聲息之後，李秉賢小心扶起李谷的腦袋，仔細看了看傷口後，稍稍移動了一些位置，忽然猛的將李谷的身體再砸了回去，傷口剛好砸在門檻的邊緣，而此刻才有鮮血噴射而出，瞬間染了一片。

  就在他做這些的同時，稱心已將偏殿的燈盞拿過來換上，然後抱著染血的燈盞跑回東宮。

  李秉賢癱坐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起來，聽著馬蹄聲往宣政殿那邊去了，李秉賢鬆了口氣，他現在只能等稱心回來才可以進行下一步。

  一刻鐘後，稱心喘息著跑回甘露殿，看著換了衣衫的稱心，李秉賢低聲道：「燈盞怎麼處理的？」

  稱心忙道：「回太子殿下，已清洗乾淨裝在殿下的宮裡，是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李秉賢滿意的點點頭，隨即道：「去外面跪著，把腦門磕破！」

  稱心毫不猶豫的走到殿外，按照太子的吩咐猛的磕了幾個響頭，立馬讓額頭見了血，而殿內的李秉賢此刻一把抱起李谷的屍身，沒有任何前奏的大哭起來。

  「太上皇駕崩了！」沙啞的嘶吼聲在甘露殿傳出，聞聲而來的巡職禁衛和太監立刻哭成一片，特別是太監們尖銳的哭聲和呼聲，很快便傳到宣政殿。

  剛入殿的李逸才與眾人講到一半，就聽見李谷駕崩的聲音，頓時如遭雷擊，手中的馬鞭落地，眼角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