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2024-04-30 00:12:50
作者: 白鷺成雙
猶豫再三,驚鴻還是決定先按下不提,讓沈墨有空去問問他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再說。於是便岔開話題道:「沒有,就是出去聽見路人說,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所以有些感慨罷了。」
花錦眨眨眼,低頭看了看她依舊包得和粽子一樣的手,突然道:「我不知道我的相公會如何,但倒是二叔,他是個可靠的。雖說你們沒有夫妻之實,但是從最近發生的事裡看來,我覺得他可能是在意你的。」
在意?驚鴻想了想,搖頭:「你別為我掛心,我與他註定沒什麼好結果,只是相敬如賓,日子能過就好。」
「為什麼沒有好結果?」花錦疑惑地皺眉:「我覺得你們挺合適的。」
驚鴻苦笑一聲,低了頭沒有再說。她這樣的人,哪裡還能配得上沈墨呢?
門口端著藥的人終於抬步走了進來,將藥放在驚鴻面前,拿起湯匙道:「該吃藥了。」
驚鴻抬頭看見沈墨,立馬收斂了神色,抬頭沖他一笑:「多謝。」
沈墨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麼異常,就是勺子捏得用力了些,餵藥的動作卻是溫柔的。一邊餵還一邊輕聲道:「剛好涼了,不燙口。」
花錦轉頭看看門口,再看看沈墨,有些尷尬地問:「二叔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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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輕輕彎了彎唇:「剛到。」
剛到就聽見驚鴻說,他們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他不知道這樣的結論她是哪裡得出來的,雖然如今他們之間還有些距離感,但是聽見她這樣說,他心裡還是有一處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不太舒服。
花錦笑著轉移了話題,開始說這宅子哪裡好哪裡不好。驚鴻跟著傻笑,將藥乖乖喝完,然後就坐著發呆。
她的香囊還只繡了一半,但是手廢了,估計也是送不了了。算算日子,明天就是鴛鴦會,她做什麼都來不及了。想謝謝沈墨很多地方,但是光開口說說,似乎又有些薄了。
驚鴻很為這件事發愁,晚上睡覺的時候也還在想,想得煩了忍不住一個翻身,結果卻扯到了膝蓋,痛得自己冷汗直冒。
「怎麼了?」沈墨睜開了眼,微微皺眉,伸手壓住了她:「都說了不要亂動,你翻身不會叫我麼?」
驚鴻倒吸著冷氣,委委屈屈地道:「忘……忘記了。」
屋子裡沒點燈,倒是借著半開窗戶灑進來的月光可以看清一些輪廓。沈墨嘆息了一聲,想去點燈,但是想想點了燈也沒用,乾脆躺過去了一些,將驚鴻慢慢擁進懷裡,固定住她不讓她動。
「……」驚鴻嚇了一跳,身子有些僵硬,卻聽得頭頂上有淡淡的聲音傳來:「就這樣睡吧,你再折騰,傷口要痊癒得更慢。」
溫熱和屬於沈墨特有的鐵戈淡墨香氣從四面八方湧上來,驚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臉紅了,但是沈墨抱著她,當真只是固定,沒什麼其他的意思,她的身體也就慢慢軟了下來。
老實說,畢竟是傳統而保守的人,嫁過一次,那人還活著的時候改了嫁,跟著其他人總是會覺得彆扭的。驚鴻承認沈墨很好,但是他越好,她反而越不敢靠近。
本來以為這樣睡一定會失眠,然而一炷香不到,驚鴻竟然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蕭琅皺著眉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道:「我餘生只你一人,不再拋棄你了。驚鴻,你願意回來麼?」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就看見沈墨離開的身影。
「沈墨!」那身影一點也不停留,越走越遠,驚鴻心裡莫名覺得很慌,看一眼背後的蕭琅,猶豫了一番,還是迅速地朝沈墨追去。
「沈墨!沈墨!」他也要不要她了麼?驚鴻有些想哭,雖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但是……也沒有就這樣就離開了的道理啊!
她在夢裡追了一晚上,前面穿著玄衣的身影一直在走,沒有消失,卻怎麼都追不上。
第二天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驚鴻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澀,好像當真是哭出來了。
眨了一會兒眼,驚鴻抬頭就撞上了沈墨的下巴,「咯」地一聲,然後就聽見沈墨倒吸冷氣的聲音。
「你沒事吧?」驚鴻連忙退出他懷裡一點點,但是卻被沈墨按回去了,她還沒來得及看見他的臉。
「沒事,時候還早,你還可以再睡一覺。」
沈墨的心情好像很好,說話都帶著笑。驚鴻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外面的天色還是黑沉沉的,她想了想,還是繼續閉上眼睛。
懷裡的呼吸聲重新均勻起來,卻不再夢囈了。沈墨彎著唇,眼裡星星點點的笑意點亮了整個眼眸。
今天是鴛鴦會,繡娘和剪畫來伺候兩個人起身的時候,看著沈墨的表情,都忍不住在心裡想:「二少爺今天吃錯什麼藥了?」
往常一直板著臉的人,今天雖然還是那張臉,不笑,但是靠近他的人都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心情很好。
但是天公不作美,本來是街上妖童媛女相互結交的好日子,卻下起了春日的最後一場細雨。無聲的煙雨籠罩了花城,街上的人煙慢慢地就稀少了。
吃過早膳,沈墨卻將驚鴻抱進了竹椅里,然後將一把桃紅色的紙傘放在了她的懷裡。
「要出去麼?」驚鴻睜大眼睛:「外面下著雨呢!」
「我知道。」沈墨輕輕背起她往外走:「你打著傘,不會濕。外面的雨不大,倒是挺有滋味。」
驚鴻錯愕,繡娘和剪畫只能目送他們離開。沈墨像是已經背上癮了,除了吃飯和休息,其他時間都想背驚鴻出去走走。
煙雨本就朦朧,加上紗帽,周圍便是安靜又模糊的。沈墨背著她慢慢走在青石路上,桃紅色的紙傘剛好遮住他們兩個人。
只是普通地出來散步吧,但是驚鴻聽著雨聲,周圍又只有他們兩個人,心裡莫名地就覺得有些悸動。
遠遠看過去,玄衣男子走得緩慢,每一步會輕輕在地面的薄水上踏出漣漪。四周都是朦朧,那把桃紅色的傘卻像是水墨畫裡的一抹艷色,讓人格外移不開眼。有茶樓之上觀看雨色的人,不經意地低頭,就像是看見仙人一般,眼睛都忘記了轉。
意境甚好,沈墨一路帶著驚鴻去了不遠處街上的一個庵堂。
那庵堂放在平時,就是路人進去捐捐香火。遇見鴛鴦會,便會有人來這裡放上自己的東西,並告知心儀之人,看他會不會去拿。拿了便是成了,不拿便是不成,也不傷顏面。
庵堂地方小,不能躲多久的雨,人都去旁邊的茶樓了,裡面也就一兩個人。沈墨背著驚鴻進去,將她放在了一個掛滿東西的架子上。
「這是做什麼?求東西的?」驚鴻沒來過花城,不知道這地方有什麼含義,只是看著那架子上掛著的香囊玉佩,疑惑地問。
「這裡面,有你喜歡的東西麼?」沈墨慢慢地問。
她喜歡的?他要買給她麼?驚鴻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香囊都沒送吶。
不過好奇心還是讓她轉頭仔細看了看那些東西,香囊玉佩她見得多,自然是不稀奇。看了許久目光倒是落在一串兒金的葫蘆上。那葫蘆有些眼熟,她想不起來哪裡見過,但是看著倒是喜歡的。
「你要送我麼?」驚鴻抬頭看著沈墨問。
沈墨很嚴肅地搖頭,認真地道:「這裡的東西是不賣的,喜歡就自己拿,但是只能拿一樣最喜歡的。」
怎麼覺得聽起來怪怪的?驚鴻不確定地看了沈墨兩眼,沈墨卻轉頭看向了門外。
哪有金子放著讓人拿的?但是往旁邊看看,還真有人就是拿了東西就走了,不過拿的是一個香囊。看得驚鴻想感嘆,金子不要要香囊,真是品德高尚的人。
想了一會兒,驚鴻還是伸手把那金葫蘆串兒給拿下來了。一拿下來才發現,串兒背後還掛著個牌子,上面寫著兩個字:沈墨。
驚鴻張大了嘴,扭頭看著身後的人:「你的名字哎!」
「嗯。」沈墨輕咳了兩聲,低身背起驚鴻又繼續往前走:「我的名字不好聽麼?」
「……」驚鴻有些沒反應過來那名字是怎麼回事,聽著沈墨這天外飛來的問題,老老實實地就回答了:「跟你的人挺不符的。」
金戈鐵馬之人,跟墨水的確是不太襯。沈墨很認真地點頭:「我應該讓奶奶給我改名叫沈鐵。」
「撲哧!」驚鴻忍不住笑了:「怎麼能這麼改!」
「大哥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是如此,半分不相符。」沈墨道:「他明明滿身銅臭,名卻帶書香。我分明一身殺戮,名卻有溫墨。」
頓了頓,沈某人突然很小心眼地說了一句:「就像有些人名字裡帶著美玉,其實也不過是碎瓦一樣。」
驚鴻本來還在笑,可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名字裡帶著玉的,還有誰?
蕭琅,琅。
手裡的葫蘆串兒突然就很重了,驚鴻心思幾轉,終於反應過來沈墨這是在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