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恢復（二）

  從窗外這個方位，是看不見大城市的霓虹燈的，處於城市郊區的這個地方，夜晚時分寂靜無聲，唯有臨街房屋偶然傳來的幾道犬吠，為夜色增添了一道背景音存在。

  陳央站在窗子邊還沒多呆一會兒，收拾完廚房的少女探出頭來一看，急匆匆跑過來扶住他，責怪道：「你是笨蛋嗎？這樣很容易摔倒的。」

  被人責罵為笨蛋可不是一件會讓人感到開心的事情，尤其是責罵者還是一個笨蛋的情況下，更是如此了。

  「對了，吃完晚餐需要出去走走，這樣會有益身體健康。」

  

  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少女把陳央扶到座位上坐下，然後興沖沖開門跑出去，沒過多久又跑了回來，扶起陳央就往外面走去。

  「你這是幹什麼？」

  陳央疑惑不解。

  「出去你就知道了。」

  等把陳央扶持出去，少女關上房門，穿過走廊走下樓梯，陳央就看見樓梯口的下面正擺放著一輛輪椅。

  對，陳央的確沒有看錯，那確實是一輛輪椅。

  「輪椅？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少女扶著他坐在輪椅上面，陳央抬起頭問道。

  「噓！小聲一點，這輪椅是房東太太的，我悄悄把它借來的。」

  你這根本就是偷竊吧，算是借嗎？

  深感無語的陳央只好說道：「好了，你把我扶到輪椅上來，到底想幹什麼？」

  「出去散步啊。」

  少女理所當然地說道：「病人都要出去散步，才會有益身體恢復。」

  「我不是病人。」

  「你說你不是，那你起來好好走走啊。」

  對於少女這句話，陳央無言以對，只能閉嘴不說話了。

  推著輪椅前進，可比扶著陳央一步步往前走要輕鬆多了，少女站在陳央背後臉上擠出了小酒窩，「怎麼樣？坐在輪椅上面是不是很舒服？」

  陳央頗為不習慣地東張西望，心裡不禁覺得一陣悲涼，換做是以前的他，哪裡會想得到會有如今的一天，居然淪落到了坐輪椅的地步，實在是可悲可嘆又可憐。

  處於東京郊外的城市空氣還是很不錯，尤其這裡是生活區，沒有大型車輛經過，夜晚在這裡散步倒也是很好的享受。只是日本人似乎沒有晚飯後散步的習慣，少女推著陳央前進，一路上除了匆匆忙忙路過的幾個人以外，根本就見不到其餘人。

  偶爾見到幾個醉鬼搖搖晃晃路過，櫻戶優姬加快腳步，推著陳央從這些醉鬼身邊跑過去。

  「看，這裡晚上看星星是個很好的地方呢。」

  少女推著陳央來到一處社區的空閒地方，這種社區之內的空閒區域，一般會被作為公共休息設施來建設，有著幾個單槓，也有長椅用來休息，沒什麼多大的特點。

  但少女卻顯得興趣濃濃，把陳央推到長椅邊，自己坐在長椅上面，指著天空道：「看到沒有，星星！」

  抬起頭來，天空繁星密布，雖說還比不上真正的鄉野地方，可比起大城市中連一顆星星都看不清楚的區域，已然好上了太多。

  「嗯，是有星星。」

  陳央隨意看了一眼，低下頭來又把四周看了一圈，問道：「這裡……晚上不是經常有人來吧？」

  「嗯，這裡人很少的，我來了好多次，都沒見到什麼人。」

  少女得意道：「所以只有我一個人發現這裡是看星星的好地方，他們都不知道。」

  陳央輕微一點頭，沒有說話。

  因為性格的原因，少女在學校中受到排擠，看樣子也沒有什麼朋友，每天放學回來過後，吃完飯就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看星星。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心中壓力肯定很大也不好受，倒是櫻戶優姬還沒心沒肺的模樣，沒感到多大的難受不說，竟然還得意的以為自己發現了一個好地方。

  因為是笨蛋，所以感覺遲鈍嗎？

  「以後你晚上一個人，還是少來這種地方。」

  陳央緩慢說道：「畢竟這裡過往的行人很少，你一個女孩子晚上單獨跑過來，很危險。」

  「沒事，我不怕。」

  少女拍拍胸脯，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鄭重其事道：「我爸爸以前可是教我學過柔道，晚上一個人走路都不怕！」

  「柔道？」

  陳央上下打量了了一番櫻戶優姬，完全感覺不出來柔弱的身體下面，會有什麼威脅力量存在……說是學過柔道，那麼多自稱學過真正功夫的人，還打不過街頭的小混混呢。說到底，沒有經過實戰的功夫，全部都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

  陳央在虛擬實境中死亡上百次的魔鬼訓練，曾經被湯姆.克魯斯以柔道扭斷了七八次脖子，知道真正的實戰柔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更進一步了解到市面上傳授的所謂柔道，不過是表演性質的舞術，作戰能力基本為零。

  對於少女學習的柔道，陳央自然不會抱有太大的希望。

  勸解一句不聽就算了，陳央從來沒有勸人第二句的時候，見少女不以為意的模樣，便轉口道：「優姬，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忙著抬頭看星星的少女，看的精精有味，連頭都沒有低下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

  陳央表情淡然：「我們只見過一次面，認真來講，其實你對我並不了解，只能算是陌生人……就那麼毫不猶豫把我帶回家，你就不怕我圖謀不軌嗎？」

  這樣的一個問題來得太突然，少女低下頭愣了下，歪著腦袋想了想才說道：「不怕啊，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好人。」

  「覺得我是一個好人？」

  陳央愕然：「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這簡直是陳央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說他是一個好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安德雷斯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人體生命科學計劃迅速進行，哪一樣東西，不是以別人的鮮血積累而成的？光是試驗體，排號現在就高達了450多號，以至於試驗體來源出現問題，不得不謹慎地尋找偷渡客來使用。

  而這一切之所以出現的根本原因，其源頭就在於陳央他自己。

  手上沾滿了無辜者鮮血的他，竟然被人認為是一個好人？

  何況不說間接死在他手裡的人，就算是計算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那數量也只怕超過了幾百人，全世界有哪一個人手上沾染了這麼多的鮮血？

  所以他是好人？開什麼玩笑，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對，陳央不是一個好人，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與那些無視人命的資本大鱷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追求利益，完成右手目標，為此無限丟掉自己的底線。

  這樣的他，又怎麼會是一個好人呢……

  陳央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一閃即逝恢復平靜，「哦，你認為我是一個好人，不會只是憑藉你的感覺吧？」

  「嗯，是啊。」

  少女重重地點點頭，「就是感覺，我感覺你是一個好人，就一定是一個好人。」

  陳央：「……」

  好了，與這個腦袋有問題的女孩，明顯無法很好地交流，陳央拍了拍輪椅，說道：「走，回去吧。」

  「不看星星了嗎？」

  「想看猩猩就去動物園裡看個夠。」

  不懂陳央話語中意思的少女茫然不解，日語中的星星和猩猩是不同的音調，少女根本無法理解陳央語句中的這種幽默。

  推著陳央往回走，來時花費了二十來分鐘，回去的時候加快腳步，卻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

  先把陳央扶上去，然後少女貓著小腰，悄悄再把輪椅還回原位放好，所幸沒有被房東所發現。

  「洗澡嗎？」

  「不用了，我累了，想先睡覺。」

  現在下肢不方便控制，陳央拒絕了少女的問話。

  「那我……」

  少女難得露出了羞澀的表情，「我要洗澡，你不准偷看。」

  ……

  好在這個時候陳央沒有喝茶，不然非得一口茶水噴到少女臉上去，不是忍不住，而是刻意為之。

  這句話說得他很猥瑣一樣，他是那樣的人麼？

  「你去吧……如果不放心，請把這裡的電燈關了，我上床睡覺去。」

  懶得理會少女奇葩思維，陳央躺到床上，閉上眼睛休息去。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洗手間內就傳來了滴滴水聲，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少女沒心沒肺的歌聲。

  憑藉莫名其妙的感覺把陳央當成好人不說，還沒有多大的防備意識去洗澡，陳央現在心裏面只有一個疑問。

  這個櫻戶優姬，難道是外星人麼？

  否則怎麼解釋她在地球很好的生存到了現在？

  不應該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淘汰了嗎？

  難道說，大自然的神奇就是這麼偉大？

  疲憊的陳央，一連串的想法在腦海中閃現了幾遍，便沉沉睡去。

  這次倒沒再出現上次那種危險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的時候，房間裡面已然見不到少女的人影，只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張紙條，說明她上學去了。

  而桌子上擺滿了櫻戶優姬做的早餐，廚房冰箱內還保存有一個便當，只要加熱一下就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