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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知意,在西狼受辱

2024-04-30 00:07:20 作者: 棉花花

  五月黃昏的祥雲軒,落日斜照。

  瓦片上的光亮一點點消減。

  青棠花裊裊婷婷。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嵇康有云:合歡蠲忿,萱草忘憂。

  這青棠,又叫合歡,世人皆說,它有消除郁忿之效。

  然而,趙如雲日日對著它,郁忿並未稍減。她喝著一盞今年的新貢茶,喉間毫無滋味兒。

  燕兒疾步從外頭走進來:「娘娘,趙府出事了。官家已經下了令,要將闔府諸人流放呢,老夫人晌午吐了幾口血,怕是要不好了……」

  趙如雲的眉心猛地一跳。

  「怎麼會這樣?」

  「臨安坊間都已知道了,淑妃娘娘的母家出了天大的禍事!趙老大人貪腐,官家大怒啊!」

  趙如雲臉色發白,嘴唇顫抖著:「貪腐?本宮的父親怎麼可能會貪腐?是不是官家查出了什麼?官家知道多少……」

  那夜,朱重九被刺,少不了趙家的安排。還有,給官家藥里添黎蘆,之所以能做得那麼滴水不漏,趙家在其中當然是出了力的。趙如雲在宮裡宮外,能順暢地做許多事,與背後有個做官的娘家不無干係。

  恐怕,貪腐只是一塊遮羞布罷了。

  官員參與奪嫡,謀害聖躬,是君王的大忌。

  燕兒嗚咽道:「娘娘,時至今日,官家知道多少,還重要麼?趙府的天已經塌了,祥雲軒也不會有幾日平靜了……」

  趙如雲站起,又坐下。

  知安走過來,喚她:「母妃,該用晚膳了。」

  趙如雲看了一眼女兒,又想起趙府上下百餘口性命,想起齒搖發蒼的爹,滿心為她思慮的娘,祥雲軒中跟了她多年的忠僕,心口仿佛有悶錘敲下。

  她是趙府的女兒,知安的母親。誰都能倒,她不能倒。

  她要想法子。

  想法子自救。

  有句話叫:不自救,人難救。

  她現在能靠的人,只有自己。官家只要一日沒有處置她,她就還是名正言順的一品淑妃。她就沒有輸。

  朱重九那毛崽子、喬靈兒那賤人,擺了她一道,逃之夭夭了,但,她還有出路。

  一定有的。

  更鼓敲了三聲,上書房東暖閣的燈火,熄了。

  廢太子劉憫剛躺下,忽聽見門外的鎖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沒有點燈。

  黑漆漆的。

  他看不見來人是誰。

  「潁川王這一向可好?」來人開了口。

  原來是趙淑妃。

  劉憫頷首,行了個禮,道:「兒臣尚好,請趙娘娘安。」

  「你在此處,幽禁多時了吧,可知外頭形勢如何了?」趙如雲淡淡道。

  劉憫不語。

  趙如雲笑道:「官家已經打算立侄兒劉小五為儲了。你這昔日的太子,聽到這個消息,有何感想?」

  「兒臣不敢有所感想。江山是父皇的江山,父皇說給誰,便給誰。」劉憫道。

  趙如雲道:「哦?潁川王可真是官家的好兒子呢。你當真甘願在這裡一輩子?」

  「是。在這裡一輩子,沒什麼不好。」劉憫道。

  「是嗎?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不為知意想想嗎?」趙如雲道。

  她一邊說,一邊緩緩坐在桌邊,等待著劉憫的反應。

  她用知意,來撬開劉憫的心。

  這麼多年,她在宮裡看著這幾個孩子長大。她太清楚劉憫有多在乎知意了。

  知意去西狼和親以後,劉憫十分痛苦。但他被父皇幽禁在此,什麼也做不了。

  「知意……如何了?」

  說出「知意」二字,劉憫便不覺有些哽咽。

  那個紅衣女子,是他的殤,他的心結。

  趙如雲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不言語。

  劉憫急急走近她,俯下身子:「趙娘娘,請您告訴兒臣,知意她,到底怎麼了?」

  「聽人說,她剛到西狼,蒙哥赤便出事了。她被忽穆烈收在了王帳,好些日子沒出來一步,怕是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趙如雲說著,落了淚,拿帕子擦拭著,道:「本宮的族兄,從前在兵部有許多舊交,方能探知到些許消息。但本宮不敢告訴知安,知安和知意畢竟是姐妹,本宮怕她受不了……」

  劉憫的臉漲得發紫,拳頭攥得緊緊的。

  「父皇和母后,難道不管嗎?」

  他最怕知意在西狼受辱。

  可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管?如何管?和親,本就是官家定下的策略。官家縱是再疼知意,可終究國事為重。官家龍體如何,你是知道的。等不久後,官家龍御歸天,劉小五登了基,就更沒人管知意的死活了。」趙如雲道。

  劉憫蹲下來,抱住頭。

  劍剜肝膽的滋味兒,不過如此了。

  趙如雲扶起他,溫聲道:「孩子,你想不想出去?去救知意?」

  「如何出去?」劉憫道。

  趙如雲道:「本宮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趙娘娘請說。」

  「你若依本宮說的做,不僅能走出這東暖閣,還能做皇帝。」

  官家雖然以「戰事不利」為由,廢了太子,但是,為了皇室顏面,沒有說破他的身份,也沒有將他在玉牒上除名,還封了他為「潁川王」。

  明面上,劉憫依然是官家的兒子。

  聽到這裡,劉憫低頭思忖了一會兒。

  他覺察到了,趙娘娘今夜來找他,很不簡單。

  他想知道,趙娘娘究竟要做什麼。

  同時,他也想藉此機會,離開這裡。他要去找知意。不惜一切代價,將知意從苦海里解救出來。

  一股複雜的滋味兒湧上劉憫的心頭。

  他決定,暫假意順從趙娘娘,看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他跪在地上,向趙如雲磕了個頭:「您若真的能讓兒臣走出這東暖閣,做皇帝,便是兒臣的大恩人。兒臣願聽您的。」

  趙如雲滿意地笑笑。

  是了。

  哪個皇子對皇位沒有垂涎之意?何況還是曾經做過太子的劉憫。

  一朝儲君、一朝階下囚,這樣的落差,誰能受得了?

  人,只要有欲望,便可淪為欲望的工具。

  趙如雲篤定這一點。

  朱重九那毛崽子跑了,她照樣能找到新的工具。

  她細細附在劉憫耳邊,如此這般,說了自己的計劃。

  劉憫,是這個計劃中,頗為重要的一環。

  翌日,是趙家流放崖州的日子。

  趙如雲早起,便暈厥了。口吐白沫。

  知安嚇得抱住母妃,哭泣不已。

  燕兒連忙對知安說道:「公主,您快去把官家叫來,就說,娘娘服了毒,快不行了,求他好歹來看一眼。這是娘娘最後的願望……如果官家不肯來,您就說,求他看在娘娘在這宮裡伺候他十來年的份兒上,看在娘娘為皇家誕育公主的份兒上,人之將死,就讓娘娘安生地走吧……」

  知安點頭,往勤政殿跑去。

  母妃,定是為了外祖之事,想不開,才服毒的。

  父皇啊。無論如何,她也得求父皇來見母妃最後一面。

  棠梨花映白楊路,儘是死生離別處。

  瘦弱的知安,一邊跑,一邊哭著,像風中一株搖搖擺擺的草。

  她不知道,她真摯的感情流露,無意間,倒成了母妃的助力。

  她亦不知道,接下來,整個宮廷,會發生什麼樣的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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