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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段王爺,來了

2024-04-30 00:02:08 作者: 棉花花

  方硯山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也好。若梨。眼下,你回臨安,確是唯一的法子了。咱們兩人都在外頭,旁人往御前傳遞了什麼不利的消息,咱們也不知道。你回去,總還能在官家面前分辯分辯。」

  他將身上的黑色披風解下來,披在白若梨身上。

  「今夜就走。我派一支親兵護送你回去。」

  白若梨伸出手,撫摸他濃濃的眉,想撫平他眉間藏著的萬縷思緒。這些年,好多事,好多人,都變了。漫長的歲月,蠶食了少年人的天真。唯有硯山,依然如從前一般。他的眼裡永遠黑白分明。他的面孔永遠剛強堅毅。

  「硯山,等你這次得勝歸來,我們就去看你上次說的那個嶺南女醫人。咱們生個孩子。」

  「好。」方硯山又一次緊緊抱住她。

  

  十數年的軍旅生涯,他年年奉命戍邊,與她聚少離多。

  他們已習慣了分別。

  但這一次,格外不同。

  說不上什麼原因。

  方硯山送她出來,心就像被挖去一大塊,「呼呼」地吹進來刺骨的寒風。

  白若梨上了馬,身後跟著一隊隨行護送的親兵。

  月亮隱入雲層里。夜色像墨,濃稠得化不開。空曠的草原,茫茫無際。馬蹄聲,急促而有序,離方硯山越來越遠。

  午夢初回,捲簾盡放春愁去。晝長無侶。自對黃鸝語。絮影苹香,春在無人處。移舟去。未成新句。一硯梨花雨。

  一硯梨花雨。合著他和她的名字。

  他多希望,北境山河早日收復,他解甲歸田,同她一起粗茶淡飯度日。能有孩兒,固然可喜。就算沒有孩兒,就只他們兩人,也很好。

  他愛她。與初見時,不減分毫。

  方硯山返回營帳,他覺得暗處的那雙眼,還在。

  臨安。

  皇宮。

  四月下旬了,樟樹層層疊疊,遮住日頭,榴花打了苞,還未全然開放,只等五月,映日紅。

  烏蘭是在一個晌午,醒來的。

  她睜開眼,看見孟昭雲、皇長子劉慎,守在榻邊。

  「水……」她喚著,想起身,一動彈,牽動著身上的傷口,疼痛讓她想起來,她受傷了。

  「娘娘,您快躺好。」孟昭雲連忙遞了碗溫水來,微微扶起烏蘭。

  烏蘭一口氣喝下去。

  「孟娘,您醒了,真是太好了……」皇長子湊上來,圓乎乎的臉貼在烏蘭的胳膊上。

  烏蘭笑笑,伸手搓著他的臉:「慎兒,讓孟娘看看,你長胖了沒有。」

  「兒臣,兒臣……這就去告訴父皇,父皇一定很歡喜……」皇長子扭頭,往外跑。

  烏蘭看向孟昭雲。

  孟昭雲眼神躲閃,連忙跪下,囁嚅道:「娘娘,奴婢對不住您。您無論想怎麼處置奴婢,奴婢都認。橫豎,奴婢的妹妹,七日前,已經沒了,奴婢在這世上,無牽無掛了……」

  「你妹妹?」烏蘭壓低聲音。

  「是。」

  「在大理的時候,你不是告訴我,她很早就沒了嗎?」

  「沒有。此前,昭陽患了重病,是方貴妃命人給她尋了最好的大夫,以名貴的藥材,給她續命……昭陽在方貴妃手上,奴婢便為方貴妃辦事。奴婢有私心,只盼著妹妹多活一日,是一日。」

  孟昭雲一咬牙,抬起頭,迎著烏蘭的目光,眼圈兒紅紅的:「娘娘,昇平樓的事情過後,奴婢真的想過,對您一心一意的,可方貴妃拿昭陽威脅奴婢,奴婢才不得不聽命於她。」

  那晚,孟昭雲假扮西狼人,引追兵到瓊華殿。爾後,又百般慫恿烏蘭離宮。但,她還算是良心未泯的。她勸烏蘭,莫往西。她希望烏蘭離宮之後,平平安安地躲過方貴妃的追殺。她將做給妹妹的肚兜,送給烏蘭。

  現時,那肚兜,還穿在烏蘭的身上。

  正因為她這一點良心未泯,烏蘭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你莫要在方貴妃面前露出破綻。只當我仍是蒙在鼓裡。她若再吩咐你做什麼,你要告訴我。」烏蘭道。

  孟昭雲一愣,道:「奴婢的妹妹已經死了,奴婢再也不必應承方貴妃了……」

  烏蘭道:「從前,你聽她的,是為了你妹妹。現在,我讓你聽她的,是為了保你,保我。」

  孟昭雲明白過來,忙道:「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

  「事不過三。你明白麼?」

  孟昭雲含淚道:「奴婢明白。忠乃八德之首,奴婢往後,必會對娘娘忠心耿耿。」

  烏蘭伸手,將她攙起。

  「盡心於人曰忠,不欺於己曰信。昭雲姐姐,你能盡心於人,不欺於己,便是最好了。」

  孟昭雲用袖子拭了淚,垂首立於一旁。

  皇長子已經去了好一會子,還沒見回來。

  烏蘭不禁問道:「官家在忙什麼?」

  孟昭雲回道:「在前朝,同宋宰執議事。」

  烏蘭一驚:「哪個宋宰執?」

  「宋譽銘,宋宰執。」

  短短數日,宋譽銘不僅被召回來了,還官復原職了?

  烏蘭正滿腹疑惑,聽得內侍通報:「貴妃娘娘到——」

  她的消息還挺靈通。

  烏蘭剛醒過來不足半個時辰,她便趕來了。

  方靈山一身淺黃色的宮裝,滿面柔和地從外頭走進來。一進來,便坐在榻邊,握住烏蘭的手,道:「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

  她是聽聞官家準備立這個蠻女為後,特意前來,一探究竟的。

  烏蘭不尷不尬地笑笑。

  方靈山道:「妹妹,那日在皇陵,你著實英勇,姐姐自愧不如啊。聽聞——」

  她左右看了看,輕聲道:「聽聞官家打算立妹妹為後了,妹妹好生有福氣。」

  「立後?」烏蘭指了指自己。

  她受傷的時候,模模糊糊好像聽到阿九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但那時,她魂離天外,壓根兒沒聽清。

  方靈山見她茫然無所知,用帕子掩了掩口,道:「怎麼,妹妹還不知情麼?」

  烏蘭擺擺手,簡潔道:「不知。」

  那口氣,仿佛皇后之位是一件極不打緊的物件。

  這樣子更讓方靈山心頭滿是怒火。她萬般努力想得到的,這個蠻女卻毫不在意。

  世上從來沒有公平可言。

  她竭力鎮定下來,屏退左右,道:「有件事,姐姐思來想去,不知要不要告訴妹妹。」

  「何事?」

  「大理段王爺,有了消息……」她說了一半,打量著烏蘭的神色。

  烏蘭眉心一跳,手不覺蜷了蜷。

  方靈山本不確定烏蘭是否還在意段義平。從前烏蘭在大理與段義平的糾葛,孟昭雲是向她稟報過的。但,西狼草原人,向來男女之事混亂,根本沒有忠貞可講。

  她說出段義平的消息,試探烏蘭,見烏蘭的神態緊張,她明白了,烏蘭還是惦記段義平的。

  她放心地說了下去:「大理國滅後,段王爺剃度出家,一路輾轉往南,到了天竺,竟成了得道高僧,法號淨空。一月前,臨安城西的華嚴寺落成,請了不少高僧來講佛。聽聞,他就在其中……」

  「你是如何得知的?」烏蘭目光炯炯,問道。

  「城西的守衛秦鴻,曾是本宮兄長的護衛,與兄長一道去過大理,見過這位段王爺。秦鴻是方家從黑水鎮帶出來的,與本宮亦非常熟絡,自然對本宮知無不言。秦鴻在華嚴寺,依稀看到一個和尚,模樣像極了段王爺,便留了心,打探了一番。本宮得知這個消息後,沒有說與任何人,只說與妹妹。」

  烏蘭瞧著方靈山,心內思忖:這定又是她的鬼把戲。上次,假扮西狼人作筏子,欺騙於我。這次,故技重施,拿老段的消息做餌。我才不會上當。

  這樣想著,她不冷不熱道:「段王爺早已死了。那秦鴻定是看錯了。貴妃娘娘若真的心有疑惑,何不稟報官家?」

  方靈山被嗆了一下,站起身來:「看來,妹妹是不領本宮的好心了。」

  烏蘭掙扎著,從床榻上起來。

  躺了多日,她手腳木木的,扶著床邊,活動了半晌,才好些。

  「我想,貴妃娘娘一定不會把我的身份告訴官家。當日,是貴妃娘娘召我進宮的。方將軍現在正與西狼打仗。通敵之罪,貴妃娘娘擔不起,方將軍更擔不起。貴妃娘娘是聰明人。」烏蘭道。

  方靈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須臾,憤憤然拂袖而去。

  金鑾殿。

  群臣散去。

  只余阿九和宋譽銘。

  官復原職的宋譽銘,臉上的謙恭比從前更甚。

  宋譽銘清楚官家為何召他重返臨安。

  他上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阿九十分熨帖。

  他不提妹妹宋丹青何時出冷宮。他也不求見外甥劉慎。他將欲望壓得死死的,看起來無欲無求,只一心報效官家,為官家思慮。

  阿九手裡握著一份密報。軍營中,皇城司眼線的密報。

  阿九將密報遞給宋譽銘。

  宋譽銘看後,俯身道:「官家信否?」

  阿九不語。

  他本是不信的。可一個時辰前,城門守衛回稟,方夫人回臨安了。消息確鑿。若梨武功雖高,但如此輕易地逃出西狼人的死牢,多少有些離奇。

  宋譽銘道:「其實,官家要想試探方將軍到底有無異心,很簡單。」

  「宋卿說說。」

  「下一道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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