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絕不能接受
2024-05-24 11:13:36
作者: 酌顏
徐皎微微一顫,下一瞬,卻難掩驚疑地望向墨啜赫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想她當初最開始也是半點兒沒有懷疑的,而他卻幾乎是在第一眼就察覺了,為什麼?
墨啜赫的雙眸卻是微微一動,若無其事道,「自然是我夠敏銳的緣故,這點兒伎倆還瞞不過我的眼睛。」當然不能告訴她,他是因為「景鐸」看徐皎的眼神,才一眼就洞悉了那個秘密。一個人無論怎麼隱藏,有些細微之處也會露出端倪來,方才便是「景鐸」自己的眼睛出賣了他。可這些話,墨啜赫卻並不怎麼想告訴徐皎,所以便學著她一般誇了一通自己,將這事兒遮掩了過去。
徐皎果然沒有懷疑,卻是蹙著眉心擔憂起來,「也就是說這件事情還是不怎麼保險,你能瞧出來,難保沒有別人能瞧出來。你說......他們當初怎麼就想到了這麼一個法子?就沒有想過若是不能瞞天過海,那會怎麼辦嗎?」徐皎說著說著,面上帶出的急色便是藏也藏不住了,哪兒還吃得下東西去,就是面前擺著滿漢全席也沒胃口了,她「啪」的一聲就是放下了竹箸。
墨啜赫走到她身邊,抬手將她的手隴在掌心,才覺觸手生涼,墨啜赫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輕聲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不是你說的嗎?這幾日,鳳安城中怕是要有一場大風波了,待到風平浪靜之後,這件事便不再是問題了。」
徐皎聽他這麼一說,才陡然醍醐灌頂,是啊,只要顯帝倒台,只要李家上位,那便都不是問題了。那個秘密,即便拆穿,想必真正受到傷害的,也只有崔文茵一個而已。
徐皎喉間苦澀地滾了滾,點了點頭,這些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啊。
「好了,快些吃吧,吃完了,咱們便回府吧?你說的,這幾日就貓在家裡,躲過這場風波再說。」墨啜赫一邊說著一邊將竹箸重新塞到了徐皎懷裡,嘴角輕勾著一抹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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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皎點了點頭,下一瞬卻想起什麼,補充道,「不行!說好帶我出來逛逛的,我還沒有逛成呢。吃完飯後我可不急著回府,你得帶我好好逛逛才行。」
墨啜赫無奈而寵溺地一笑,爽快地應道,「好!一會兒定帶你逛個夠,不過,眼下你得先好好吃飯。」
「嗯。」徐皎點頭,果真抄起竹箸,夾了一筷頭魚肉放進嘴裡,嘗著便是點了頭,「這魚肉鮮嫩,很是不錯,你也嘗嘗......」
吃罷飯,兩人果真一道去逛街,也不怕招人眼,始終手拉著手。街上比起從前確實了冷清了許多,徐皎也不缺什麼,逛的不過就是心情。
逛了一會兒有些餓了,徐皎便打起了那些小吃的主意,左手一串冰糖葫蘆,右手一包糖炒栗子,雖然拿了沒一會兒就都塞到了墨啜赫手裡。自己吃不上算,還要餵墨啜赫,看著不愛吃甜食的墨啜赫那一臉的生無可戀,卻還是不忍她失望般勉為其難吃上一兩個,徐皎就是樂不可支,喜悅的泡泡在心間發酵,不期然間就是填滿了整個胸臆。
而墨啜赫則只要看著她吃得歡喜,笑得開心,便覺得唇齒間那膩人的甜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初一這日,兩人日暮才回府。回府後,果真便打定了主意,閉門不出。
然而卻還是讓人暗中打探著外頭,還有宮裡的消息。
正月初一,顯帝按著慣例祭了祖,第二日,便派遣使臣去了城外李家軍駐地。初三時,惠明公主帶著李炘與一千李家軍入宮……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目前來看,還真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發展。不過,當真就這樣化干戈為玉帛了嗎?不是不想一場可能釀成腥風血雨的兵災消弭於無形,而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無論是墨啜赫也好,還是徐皎也罷,都沒有去多談,而是默契地靜靜等待著那個結果。
許久未曾活動過手腳了,徐皎今日興致頗好,叫了墨啜赫到演武場陪她過招。當然了,墨啜赫不放水的話,她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在他手底下就過不了幾招,偏偏墨啜赫一放水,她就要嚷嚷著說墨啜赫瞧不起她。
墨啜赫倒是脾氣好,雖然習慣地冷著一張臉,卻半點兒沒有發火,更沒有撂挑子走人,小夫妻倆沒怎麼認認真真過招,耍花槍倒是耍得格外認真,演武場內笑聲連連。
抱臂站在外圍的蘇勒見狀不由得長嘆一聲,搖搖頭道,「想當初剛剛遇見咱們這位郡主的時候,阿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今日吶!整個一個妻奴,看看他,都將人慣成什麼樣了,也不怕旁人瞧見了笑話。」眼看著徐皎爬上了墨啜赫的背,墨啜赫索性將她背了起來,兩人疊在一塊兒笑鬧,蘇勒終於是忍不住道。
誰知,話剛落口,他陡然就覺得背脊有些生寒,驀地驚覺不好,扭頭一看果然瞧見負雪正眯眼瞪著他呢,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縫裡射出的冷光卻是嗖嗖的。怎麼忘記負雪是個護主的,最聽不得旁人說徐皎不好了?
都怪他,多什麼嘴?蘇勒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回,面上卻是咧開討好的笑道,「不過啊,說起來,咱們郡主真是個福星,都是托她的福我才能認識你,所以啊,她是我的大恩人,我就覺得吧,她怎麼樣都是應該的。何況,這大男人嘛,自然就該好生疼愛自己的妻子,阿恕做得不錯,我正該向他學習。你放心,我一定比他做得還要好,往後啊,你就是我祖宗!」一邊說著,他已經一邊上了手,搭上了負雪的肩。
負雪卻是一個扭身躲了開來,橫他一眼,側步走開了些。他圓得再快,她也不會忘記他剛剛說了什麼呢。
蘇勒抬起手指默默摩挲了一下鼻頭,好吧,都怪他偏生長了一張嘴,這下又得想法子哄了。
正在這時,文樓一個人快步而來,到了他身邊,低語了兩句,遞給他一個物件,便又如來時一般,匆匆退去。
「是宮裡的消息?」那頭墨啜赫和徐皎已經瞧見了,雙雙走了過來。
「嗯。」蘇勒應了一聲,反手將手裡的那枚蠟丸遞了過去。
墨啜赫單手捏碎蠟丸,取出當中的字條,匆匆閱罷,眉心卻是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
「怎麼了?」徐皎從墨啜赫的微表情間察覺出不妥,亦是跟著蹙眉問道。
墨啜赫轉手將手裡的字條遞了過去,徐皎接過垂眼一看,臉色卻是驟然變了。那字條上不過寥寥幾句,寫著:宮中守衛調動頻繁,宮門戒嚴,宮人不得隨意走動,恐有變。
徐皎將那字條一合,便是腳跟一旋,欲走。
「先等等。」墨啜赫卻是在她邁步之前,抬手將她扯住。
徐皎眉心深攢,「可是我母親還在宮裡。」他母親也還在宮裡。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都好,那個人與他都是割捨不斷的血脈骨肉,他不可能無動於衷。而她回鳳安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要保住長公主,保住王菀,她已經失去太多了,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失去了,他一直都懂她的,不是嗎?所以當初她要回鳳安時,他才連開口挽留都不曾。
墨啜赫自然是懂她的,可對上她的目光,他一雙眼眸深幽無波,又重複了一遍道,「先再等等!」
「消息怕是也送不出來了。」徐皎默了一瞬,才道。宮門戒嚴了,她進不進去都還兩說,可消息要送出來怕是不易,眼下他們在外頭,什麼都不知道,一道宮牆相隔,裡頭瞬息萬變,她只怕若是出了什麼事兒,他們鞭長莫及。
「那也再等等。」墨啜赫卻是沉聲道,語調堅決,沒有半點兒轉圜的餘地,一雙眼目灼灼將她望著,眼尾卻微微有些泛了紅,「我知道你憂心長公主和婉嬪娘娘,可於我而言,她們誰也比不上你重要。」餘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可四目相對,她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當下便是雙肩一垮,卸了力,眼圈兒亦是微微紅了。
墨啜赫抬手將她攬進懷裡,用手輕輕順著她的頭髮,「阿皎,對不起,可我來了,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親涉險境。至少再等等,讓我多做些準備......」如今他在鳳安城行事到底不便了,遑論那座宮城,終究不比從前了。眼下情勢不明,他只是害怕有個萬一,若是護不住她怎麼辦?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跳進那個龍潭虎穴中去。
徐皎哪裡不知他心中所想,半晌才低低應了一聲,誰知還不及說什麼呢,就見著門房行色匆匆而來,到得近前才拱手朝著他們行禮道,「郡主,甘內官來了。」
甘邑?徐皎驚得驟然抬眼,往墨啜赫望去,後者亦是皺緊了眉心,眼底掠過一道暗影。
徐皎到了客堂時,甘內侍顯然已經有些等急了,坐不住地來回踱著步,見得徐皎,便是匆匆迎了上來。
徐皎假作半點兒不知宮中情勢,仍是笑容滿面,笑著讓他免禮,讓負雪等人奉茶。
誰知,卻不等負雪等人走開,甘邑便是語調急切道,「郡主,咱家此回來是有要事,怕是沒有福氣喝郡主的茶了。」說到這兒,他臉色沉了下來,示意著徐皎靠近了些,他湊上前,在徐皎耳邊低聲道,「太后娘娘病危,怕是不行了,郡主快些隨咱家進宮,說不得還能見上最後一面。」
徐皎心口微微一驚,「怎會如此?我除夕從宮中出來時,外祖母還康健著呢。」
甘內官臉上滿是急色,望著徐皎,幾度欲言又止,靠在徐皎耳邊低聲道,「我的好郡主,有些事情咱家真是不好說,總之,你還是快些隨咱家進宮去吧。有什麼事兒,進了宮裡,你問了長公主殿下,不就都明了了嗎?若是再晚,怕就來不及了啊!」
徐皎一瞥他,他臉上急色倒不似做假,她聽得噩耗,臉上神色也是沉凝下來,略作沉吟道,「我知道了,可甘內官還得稍等片刻,總得容我去收拾幾件衣物,還有府里有些事兒也得交代一番。」
「咱家就在這廳里等著,可郡主也得快著些,當真耽擱不得了。」甘內侍又是提醒道。
「知道了。」徐皎應了一聲,交代侍婢「伺候好甘內官」,便是帶著負雪她們,腳步匆匆回了後堂。
一道暗牆相隔的後堂,墨啜赫就坐在暗影下的椅子裡,牆邊用於聽音的機關已是被關上,客堂里沒有半點兒聲息傳過來,同樣的,客堂里坐著的甘內侍也聽不到這後堂里的半點兒聲音。
「你覺得可是真的?」說的自然是太后病危之事,方才墨啜赫坐在這兒,卻是將她與甘內侍說的話聽得清楚,他心中自然已經有了考量。
「不管是真是假,就甘內侍此時還能出宮這事兒,你怎麼看?」墨啜赫輕挑眉峰問道,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可一雙無波的雙眸卻暗闃如深海。
徐皎點了點頭,「要麼甘內侍也是李家的人,要麼,此時宮禁掌在顯帝手中。」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眼下宮中的情勢都比他們所想的要複雜。
「看來,我是得進宮去了。」徐皎輕抬眼睫,眼波如水,靜靜望向墨啜赫。能夠在此時此刻還急著召她進宮,怎麼看,都更像是顯帝的手筆。看來,他們,包括惠明公主和李家,都小看了他。若真如他們猜測的那般,此時宮中定然已是天翻地覆,顯帝手中拿捏住了惠明公主與李炘,便有了與李崇武談判的籌碼,還有他既能逆風翻盤,想必還有暗棋在手。雖然李家定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惠明公主敢在此時帶著李炘進宮,也不可能半點兒憑恃沒有,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在宮外,這些事情就只能猜測,做不得准。
所以,她必然要進宮去。哪怕是為了宮裡那些他們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出事之人,何況還有顯帝......徐皎本以為他失去了一切,只能屈辱地活著,便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懲戒了,她也勉強能夠接受。可她卻斷然不能接受他不但不下罪己詔,承認自己的罪行,還給那些被他害死之人的公道,還能有可能繼續高高在上。她絕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