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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信中身後事

2024-05-24 11:13:05 作者: 酌顏

  「郡主放心,我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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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做事徐皎自然還是放心的,只是因著在意,少不得多兩句嘴,「一會兒彩雲來時,半蘭那裡照舊,讓琴娘看著些。」

  「是。」負雪應了一聲。

  徐皎掩唇打了個呵欠,「你先出去吧,我趁著人沒來之前先眯一會兒,人到了叫醒我。」

  「郡主放心睡吧!婢子一會兒叫你。」負雪為徐皎掖合了被褥,輕聲道。

  徐皎點了點頭,閉上眼,緩了聲息。

  她本就受了風寒,喝的藥里有助眠的成分,不過片刻就沉沉睡了過去,待得再被負雪輕聲叫醒時,整個人倒是比睡之前輕鬆了許多。

  而此時,屋外已是夜色濃稠如墨,暗無天光了。

  彩雲被帶著,悄無聲息走進了內室,徐皎歪在榻上正等著她。

  見著徐皎,彩雲略有些不安的面色微微一怔,繼而眼圈兒就是紅了,蹲身斂衽深福了一禮,語帶哽咽道,「郡主!」到得跟前,就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郡主,您可算是回來了,婢子日日都盼著郡主能早些回來,婢子能早日見到郡主,才能不負娘娘所託。」

  徐皎卻並不言語,只是耷拉著眼皮,不辨喜怒地看著她。

  彩雲這才想起什麼,忙不迭解開自己的衣襟,將一隻縫在衣襟內里的破爛荷包取了出來,又從荷包裡頭掏出一張捲成筒狀的信箋,雙手奉上遞到徐皎跟前道,「郡主,這是我家娘娘讓婢子代為保管,轉交給郡主之物,還請郡主過目。」

  徐皎輕輕一瞥負雪,後者會意地上前,將那信箋接過,仔細查看後覺得沒有問題,這才轉手遞給了徐皎。

  徐皎接過,將之展開,就著幽微的燭火,果然瞧見王菀的字躍然紙上,只是想必是匆忙之間寫就,字跡略顯潦草,信中寫道:

  阿皎,近日岩峰突然沒了音訊,我心下難安,總覺得要出事。百般思慮下,我特意做下此局,趁著一切還來得及之前將彩雲攆走,請她代為保管這封信。不知之後事情會怎般變化,我亦不知是否還能再有機會見你,當初做下此事時,我就已經有此準備,我也以為自己真能坦然面對。誰知,到了此時此刻方知要坦然,委實不易。我想活著,想和岩峰,還有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好好活著,只是午夜夢回,總是心下難安,只怕活著都是奢望。阿皎,你我姐妹一場,你是這世上我最信任之人,留下這封信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寧願你永遠不會有見到這封信的時候,若你見到了,只能說明事情果真還是朝著壞的方向發展,我或許已不在人間,或許還活著,卻已無力左右許多事。阿皎,不要為我難過,求仁得仁,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便該由我自己承擔後果。我只是怕,不知我的父母家人是否會受我連累。還有岩峰和我肚子裡的孩子,說起來他們都是我執念之下的無辜之人,若是可以,求你在可能的情況下,儘量保全他們。阿皎,千言萬語在心頭,短短紙箋訴不盡,不知是否還有再見之日,此時此刻,我真是思你念你,總是不由想起你我初見之時。命運待我不公之處多矣,我知自己不祥不幸,可唯獨遇見阿皎,是上蒼予我最好的恩賜。天高海闊,阿皎終於活成了我們都想要成為的樣子。只盼阿皎能夠得償所願,活得恣意精彩,我若不在,也會誠心祈求阿皎一生順遂,長樂無憂。

  徐皎看著看著,淚濕眼睫。看罷了信,她抬手揩了揩眼角,抬眼望向面前跪著的彩雲,「你先起來!當初到底怎麼回事兒,撿你知道的,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是。」彩雲悄悄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又略略沉吟了片刻,才輕聲道,「郡主離開鳳安不久,娘娘便也想法子送了岩峰郎君出宮,將他秘密安置在鳳安城外的一處莊子中,每三日,會有人傳信進宮,告知娘娘岩峰郎君的近況。王家不知岩峰郎君去了何處,有些不滿,連著數回,皇后娘娘到翠微宮話里話外都是逼問郎君所在,話一次比一次說得重,幾乎算是不歡而散。」

  徐皎微微蹙著眉心,能夠想像。那樣要命的秘密,王菀不是早就想好了嗎?徐皎沒有過問,卻以為王菀應該心中明了,會將岩峰直接除了才能勉強安心,誰知,她非但沒有將人除去,反倒將人藏了起來,即便沒有落在王家或是其他人手裡,這也是個要命的把柄。

  王家自然會覺得那是隱患,甚至疑心王菀想要藉此拿捏王家,生了嫌疑猜忌,彼此離心,不歡而散都是必然之事。

  王菀未必預料不到這些,但她還是那樣做了,而且,彩雲方才稱呼那人為郎君,還能是為了什麼?

  女人,到底是容易動真感情的。王菀本就不是心狠之人,與她共同孕育了腹中孩兒的男人,她孩子的生父,她如何能視之為棋子,甚至是絆腳石,用完便扔?終究是動了心,用了情,偏偏,在那座吃人的宮城,這便是最最要命的事兒。

  「彼時莊子那裡數日沒有送岩峰郎君的消息入宮,娘娘便開始不安。她總覺得是出了什麼事兒,所以,娘娘便設了一個局,藉由婢子偷盜財物之事,將婢子趕出了翠微宮。在那之前,便將這封信交託給了婢子,交代婢子無論如何,要收妥這封信,等到郡主回京,來找婢子之時,親自將這封信送到郡主手中。其他的事情,讓婢子不管不問,婢子一直謹遵娘娘的吩咐,總算等到了這一日。」

  彩雲說著,已是淚流滿面,下一瞬便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以額抵地,哽咽道,「求郡主救我家娘娘!」

  徐皎的目光落在她比之從前不知粗糙了多少的雙手上,漿洗處的日子自然不那麼好過,何況,她還是一個因罪貶謫的,想必沒有少受磋磨,倒也是個忠心的,難怪王菀挑中了她。

  「之後的事兒?你可清楚?」徐皎沉吟片刻後,又是問道。

  彩雲遲疑著搖了搖頭,「婢子被趕出翠微宮後,就被貶謫到了漿洗處,因為有娘娘的吩咐,很多事情都不敢問不敢管,只是後來聽說娘娘早產,生下一個死胎,不知為何惹怒了陛下,被斥責,還失了寵,彩霞等人直接被杖斃,娘娘更是被幽禁在了翠微宮中,不得外出。」

  徐皎聽著皺起眉來,除了最開始關於那封信的事兒,後頭彩雲說的這些,她都知道,甚至她知道的比起彩雲說的這些還要多些。

  這麼說來,王菀讓她來找彩雲只是為了讓她見到這封信,可信里除了她幾乎算得交代後事的那些話之外,並無別的,也就是說,王菀其實想讓她幫的,不過只是照應她父母家人,還有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罷了。

  徐皎一時間心緒翻湧,王菀的父母也好,家人也罷,還有那個男人,在她心裡都比不上王菀,如今王菀還活著,這封信里交代的後事便都是狗屁。

  「你家娘娘讓你交給我的東西我已是收到了,我讓人先送你回去,你再忍耐些時候,過些時日我會想法子放你出宮。」徐皎對彩雲道。

  「可是……」彩雲還想說什麼,卻不想剛好撞上徐皎冷冷瞥過來的一雙眼,那清凌凌的眼卻悠蕩著一層薄冰,讓她半個字也說不出,只得訥訥點頭,被人送了出去。

  「文桃!」見人走了,徐皎才沉吟著道,「找幾個人去早前阿菀藏人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文樓能人輩出,其中不乏這等擅長追蹤之人,只是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可那個男人到底是死是活,她想王菀會想要個明確的答案。而且,那個男人到底是因別人失蹤的,還是自己離開的……徐皎雙眸如覆冰雪,這世間並不是有那麼多的情深義重的。

  「婢子這就去辦。」文桃立時便要轉身去安排。

  「等等,要小心些,莫要讓人察覺了。」雖然眼下王菀幾乎已經是枚廢棋,無論是顯帝與王家應該都不會過於關注她了,何況,如今這樣的情勢之下,只怕也顧不上她,但還是要小心為上。

  「婢子明白。」文桃點了點頭,鄭重應下,轉身而去。

  天色也晚了,徐皎緊了緊衣襟,準備睡了。

  外頭卻在這時隱隱約約傳來了喧囂聲,徐皎蹙起眉心,負雪不用吩咐已經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再進來時,臉色不太好,靠在徐皎耳邊輕聲道,「郡主,出事兒了。」

  一盞茶之後,徐皎隨意披了件外袍,坐在臨窗大炕上,看著跪在面前的琴娘與半蘭二人,面色沉靜。

  琴娘瞥了一眼她的臉色,轉頭一瞪半蘭,暗暗咬了牙道,「都是婢子的錯,本來按著郡主的吩咐做的,誰知道竟是出了紕漏,還請郡主責罰!」說著,琴娘便是伏下身去,以額抵地。

  今夜得了郡主吩咐,她按著往日裡的做法,以郡主的名義,賞了半蘭一碗加了料的人參雞湯,琴娘本當萬無一失,哪裡知道這個小賤人居然這麼狡猾……方才瞧見半蘭居然清醒著溜了出來不說,居然還藏在正院牆下的暗影里,窺視著正房時,琴娘險些嚇得去了半條命,彼時就覺得渾身泛涼。回過神來,就是將半蘭抓了,直接扭送到了徐皎跟前。

  她大意犯了錯,可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小賤人溜了。

  徐皎淡淡抬起眼來,「琴娘先起來吧!」

  琴娘自覺自己犯了錯,不敢造次,還是邊上負雪懂徐皎的心意,直接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她才跟著起了身,卻也不敢吭聲,只和負雪一般屏氣斂息,束手立在一旁。

  「你倒是聰明。」徐皎望著半蘭,倏然勾起唇角笑了。

  「郡主謬讚。婢子若是稱得上聰明的話,也不會現在才發現原來郡主早就疑心了婢子,卻這樣沉得住氣,不只瞞得徹底,也利用得徹底。」半蘭跪著,腰背卻是挺得筆直,臉色有些蒼白,可從前那滿臉的怯懦卻是斂了大半。

  徐皎的眼神也跟著冷了下來,「你該慶幸自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半蘭目下閃爍了兩下,一咬牙,終於是道,「郡主怕是誤會了,夫人當真不是婢子……」

  「確實不是你動的手,可你選擇了視而不見,甚至為了撇清關係,不惜自己將自己敲暈,險些去掉半條命。要說你怕死,你對自己卻又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徐皎嗤笑道。

  半蘭的臉色又白了兩分,「沒想到郡主那麼早就察覺到了……」說到此處,半蘭神色顯出兩分恍惚,幽幽苦笑道,「當時確實是不想死,別無選擇下,為自己拼了一條生路,可如今方知,是生不如死,時時提心弔膽,做著違心之事,倒還不如當初隨著夫人一道死了乾淨,還能全了主僕情義,得個忠僕的名聲。」

  徐皎哼了一聲,「亦是怪我,起初便不該對你有那一念之仁。」半蘭從前就心思不定,可趙夫人是個面冷心善的,念著她是待在她身邊的老人,幾乎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所以趙夫人到底有些捨不得,徐皎則想著她也沒有犯多麼要命的錯誤,趙夫人想饒過她一回,那便饒過了吧!誰知,卻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古人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有道理的。哪怕徐皎知道,當時就算半蘭反抗了,也無濟於事,畢竟,嚴夫人只是那把殺人的刀,真正的兇手就是想讓趙夫人死,而且是死在嚴夫人手裡,這一點絕不會因半蘭而有半點兒改變,但只要想到當初半蘭明明就在跟前,就是見死不救,徐皎心中無論如何都是意難平。

  當初她心神恍惚,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可是赫連恕卻對半蘭的傷口存了疑,後來讓人暗中盯緊她,果然發現了端倪。

  那日,她以自殘的方式逃過了一劫,卻也是將把柄送到了幕後之人的手中,清醒之後,就無可避免地成了那人安插在忠勇侯府的耳目。

  徐皎知道之時,幾乎是恨不得立時衝去將半蘭打殺了,可赫連恕阻止了她。

  他們府上清理得很是乾淨,旁人的耳目難以安插進來,實在讓疑心重的人不放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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