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郡主喝藥記
2024-05-24 11:13:03
作者: 酌顏
江太醫卻已經先她一步道,「這有何不可?為婉嬪娘娘診治本就是我等分內之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多謝江太醫!」他說是舉手之勞,徐皎卻是鄭重其事,朝著他又是深深一拜,倒好似他幫了多大的忙似的。
這番姿態自然是讓江太醫受用得很,臉上都顯出了兩分喜色,擺了擺手道,「郡主不必如此!」又朝著王菀伸手道,「婉嬪娘娘請吧!」
至此,那宮婢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眼睜睜看著王菀坐在了炕沿上,伸出手來,由江太醫把脈。
江太醫把完脈後,神色瞧著倒比方才給徐皎把脈時要平和了許多,「娘娘身子不舒,主要是產後失調,又憂思成疾的緣故,娘娘只需放寬了心,好生調養,宮中不缺上好的補藥,慢慢的也就好了。最要緊,娘娘還是要放寬心。」
這話倒是中規中矩,宮婢悄悄鬆了一口氣,上前屈膝行了個禮道,「郡主放心,娘娘的病自有太醫院諸位太醫負責調理,倒是郡主亦是病得不輕,還請郡主好生靜養,免得陛下,還有太后娘娘和長公主掛念。」
「多謝這位姑姑提點,瞧著姑姑有些面生,不知怎麼稱呼?」徐皎笑著應道。
「婢子芸娘,眼下與冬娘一道在翠微宮伺候。」芸娘眼角餘光往身後束手而立的另一名宮婢一瞥,淡淡回道,語調雖是恭敬,可眉眼間卻含著藏不住的倨傲。
徐皎朝負雪一瞥,後者會意地上前來,將兩個厚厚的封紅遞上。
「我與婉嬪娘娘親如姐妹,如今我病著,怕是一時進不得宮,婉嬪娘娘也是病著,我心裡實在放不下,就有賴兩位姑姑多多照拂了。」
芸娘蹙了蹙眉心,怕是想要推拒,可負雪卻是在她推拒之前就已經將那封紅塞進了她手裡,而後又是轉過身,如法炮製將另外一隻封紅塞進了冬娘手裡。而後又恭恭敬敬奉給了江太醫一封,江太醫倒是謝了一聲,便是大大方方接過了。
芸娘眼底微微閃爍了一下,到底沒有再說什麼,悄悄將封紅掖進了袖子。
只是,別以為她收了封紅就會擅離職守,出宮前陛下交代的事她都一絲不苟地做到了,看緊了婉嬪,不能讓她與迎月郡主單獨說話,不能讓她有機會傳遞給迎月郡主什麼東西,事情一了不要耽擱,儘快回宮。
等到江太醫將食療的方子開好,芸娘便提議說回宮去了,原因自然是宮裡陛下、太后娘娘和長公主等人都憂心著,他們還是該早些回去復命才是。
王菀看著徐皎,滿眼的依戀與不舍,倒是沒有說什麼,便是與徐皎辭行,走了出去。
見她今日果真聽話,沒有出什麼別的紕漏,到此時走也走得乾脆,芸娘和冬娘兩個臉色都比較和緩,屈膝福禮後,緊隨其後,與江太醫一道走了出去。
徐皎「病」著,自是不能親自相送,囑咐了琴娘好生將人送出去,自己卻是從半開的窗縫裡目送著他們拐了彎兒,再瞧不見了,這才收回視線。
面上的笑容卻是早已消失在了唇畔,一雙眸子更是微微沉黯著,沉聲對身旁的負雪道,「去查一查彩雲在何處。」
方才王菀在她掌心匆匆寫下的就是這麼一個名字,王菀必是有什麼事兒要告訴她,可被那兩個宮婢看著,卻是半個字也不敢向她吐露,只能採用這樣迂迴的法子。她也只能先將彩雲找到再說了。
「郎君離開之前就曾交代咱們宮裡的眼多多照看翠微宮,說不得咱們的人知道彩雲在何處。」文桃提醒徐皎,或許根本不必捨近求遠。
徐皎點了點頭,「那便好,回頭這事兒交給你,務必問仔細了,而且儘快著些。」
「郡主放心。」文桃應得爽快。
「那位江太醫是自己人?」徐皎又問,方才知道王菀來了,而且還帶了一位太醫時,她心裡也是直打鼓,若非瞧見文桃悄悄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只怕演技再好也難免心虛,能做到方才那般鎮定自若,還是因著文桃偷偷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文桃點頭,「確實,而且,這個江太醫長公主也知道,事實上,之前太后娘娘的事兒就有江太醫的功勞。」
徐皎恍然,難怪了……長公主既是想到讓她裝病,自然也想到了顯帝不會善罷甘休,定是早為她想好了遮掩之法。至此,徐皎長舒了一口氣,只是,卻還有一樁事掛在心間。
「既然是自己人,想法子與他聯絡上,問問清楚他方才給婉嬪娘娘把脈的結果。」
文桃一愣,與負雪對望一眼,兩人眉間都籠著疑慮,方才江太醫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怎麼郡主竟是覺得江太醫方才說的話不盡然?
心中嘀咕著,文桃略略遲疑了一瞬,卻還是低低應了一聲「是」。
文桃本以為是郡主多想了,誰知道入夜時卻是嘴角緊抿,神色端凝地來回了話,「郡主,方才江太醫果真是顧忌著芸娘兩個,所以未敢將話說全。婉嬪娘娘確實是產後失調,可是按著太醫院的脈案和開著的方子來看,根本不該虧損得那般厲害。翠微宮被看得很緊,我們的人早前看著衣食還有藥膳都是準時送進翠微宮的,也仔細勘察過送進去的吃食和藥方,都沒有問題,便一時大意了。想必是入了宮門之後,那些東西就被剋扣了。偏偏今日婉嬪娘娘明顯不敢多言,否則郡主也能問個清楚明白,郡主若是不放心的話,咱們去翠微宮抓個人來,嚴刑拷問,不怕問不出來。」
徐皎聽著文桃的話,面沉如水,雖然這些事情並沒有讓她多麼意外,可想到受磋磨的是王菀,她心裡還是揪緊一般的疼。
「不用了,貿然去抓個人來,難免打草驚蛇,何況只是問個話,太虧了。這樣,你去問問江太醫,他今日給婉嬪娘娘把過脈了,是否能夠調製出一副方子,製成成藥,以供娘娘調養身子。然後去看看翠微宮裡那些人是否有什麼把柄可抓,選一個人,務必將咱們配的藥送到婉嬪娘娘手中,囑她暗地裡好生服用。」
「是。」文桃點了點頭,便又轉身而去。
徐皎長吁一聲,將頭往身後的床柱上一倚,閉上了眼睛,眉心卻是緊蹙著,她覺得頭有些疼,抬起手輕輕按揉起了額角,可效用不大,打結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開來。
細碎輕盈的腳步聲靠了過來,負雪抬眼見她這樣,嘆了一聲道,「郡主,你是真的有些受了風寒,這樣沒用的,還是好好吃藥,好好休息,少些思慮安下心來要緊。這藥差不多可以入口了,郡主別找那麼多藉口,還是快些乖乖將藥喝了吧,別嫌藥苦,婢子給郡主備了柿子餅了,若是郡主還是不肯乖乖喝藥,婢子可要寫信去給郎君告狀了。」
負雪說這番話自然是有前因的,早前徐皎在草原病那回就是如此,變著法兒地不喝那些苦藥,還是墨啜赫不錯眼地盯著,又是哄又是勸,蜜餞備著,利誘威脅,十八般武藝都使了出來,這才撐到她病好。這回郡主又病了,偏偏郎君不在跟前,負雪幾人方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果不其然,藥熬好端上來,她不是嫌燙就是嫌涼,勉強抿了一小口,就推說藥太苦了,她只是小風寒,不喝藥也能好,這藥這麼苦,能將她喝抑鬱了,之後小病都要喝成大病。
折騰了一番,藥果真是涼得不能入口了,負雪不得不重新去熬,這回便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無論如何也要讓郡主將這碗藥喝下去不可,因而一上來就是長篇大論。
徐皎聽著都不堪其擾地睜開眼道,「負雪,你完了,年紀輕輕怎麼就羅里吧嗦的?一張嘴就叭叭兒的,是不是被蘇勒給傳染了啊?而且,你說你一個冷若冰霜的大美人,突然變得聒噪了,這與你的人設不符你知道嗎?太不符了!」
徐皎嘴裡偶爾會冒出些聽不懂的詞兒,她身邊人都是習慣了的,負雪更是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根,這會兒倒是冷若冰霜得很是徹底,「郡主想怎麼說便怎麼說吧,不過可以等到喝完藥之後再說嗎?」
徐皎望著被端到跟前來,冒著熱氣的那碗褐色藥湯,長嘆了一聲,「負雪,你這樣真的一點兒也不可愛了。」
負雪沒有說話,端著藥的手仍是固執地遞在徐皎跟前。
那濃郁到聞著就覺得好苦的藥味兒直往鼻腔里鑽,徐皎很是嫌棄地皺緊眉頭,遲疑地望向負雪道,「你真要寫信告我的狀啊?」
負雪沒有應聲,眉眼如舊。
徐皎眉心皺得更緊了兩分,「負雪,你不覺得太小題大做了嗎?就這麼點兒小事你就要寫信,還要動用咱們的消息渠道送出去,所費的人力物力不少,這不值當的啊!」
「來時郎君就吩咐過了,事關郡主,沒有小事。而且,郡主不顧惜自個兒的身子,這可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兒,郎君定然也會覺得婢子做得對。」
「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他的?」徐皎怒了,惱羞成怒的那種。
「婢子自是郡主的人,可要為了郡主好的事兒,婢子都聽郎君的。」負雪答得毫不猶豫。
徐皎瞪著她,默默錯了錯牙,「果真是跟著好人學好人啊,我好好的負雪都被蘇勒教成什麼樣兒了,看我以後不找他算帳。要我說,負雪,這麼天高皇帝遠的,你寫信去告狀至於嗎?等到他收到信,我病都好啦!」
「郡主再不喝,藥就要涼了,難道還真要讓婢子再去重新煎一回?」負雪微微挑起眉梢道。
「你告狀就告狀吧,他在北都城呢,難道還能管著我啦?再說了,他管我?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家裡,我說了才算呢!」徐皎哼聲說完,扭過頭,抱起手,一副以賴為賴,我就是不喝,你能怎麼著的模樣。
可過了片刻,卻又轉過頭來,望著那碗藥,面上現出兩分猶豫,遲疑道,「罷了,我又不是那等自私自利,全然只顧自己的主子,知道你是為我好呢,這碗藥要是涼了,你定再去煎一碗,讓你這樣忙活我也心裡有愧。喝便喝吧,不過說好,我是心疼你,可不是怕你告狀。」徐皎指尖已經觸及了溫熱的藥碗,卻還是乜斜著負雪,強調道。
負雪「嗯」了一聲,點點頭道,「知道郡主是心疼婢子呢,所以,婢子也心疼郡主,這柿子餅甜得很,婢子特意切成了一塊兒一塊兒的給郡主佐藥,郡主喝完藥,立刻吃上兩塊兒,壓一壓,保准一點兒也苦不著。而且啊,郡主喝完了藥,婢子還準備了一個好消息,郡主聽了定是高興的。」
徐皎狐疑地一瞅她,到底是將那碗藥端了起來,可聞著藥味兒,一張嬌俏的小臉卻還是直接皺成了包子,她抱持著早死早超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想法,將鼻子一捏,驀地就是將那一碗苦藥咕嘟咕嘟喝了個光,正待作嘔時,一塊兒甜膩的柿子餅剛好就餵進了嘴裡,堪堪壓制了那蔓延至唇舌的苦味。
連著吃了兩塊兒柿子餅,徐皎才覺得嘴裡沒那麼苦了,看著負雪眉眼舒展地收拾起了藥碗,她眉梢一挑道,「不是說還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嗎?而且還是能讓我高興的那種。」
「郡主不是讓找彩雲嗎?已是有消息了。」負雪回道。
徐皎一愕,「這麼快?」不過快自然是好,好消息還真是好消息,徐皎自然也是高興的。
「已是著人帶過來了,想必一會兒就能送到。那彩雲在咱們離開不久之後,就因偷盜婉嬪娘娘的首飾被婉嬪娘娘抓了個正著,婉嬪娘娘倒是大度,並未將她如何,卻是將她從翠微宮攆了出去,眼下在漿洗處做活,雖然苦了些,倒是比彩霞幸運,還撿了一條命,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而彩霞,在婉嬪娘娘出事那一日,就直接被杖斃在了翠微宮的庭院之中。
徐皎聽著眉心微微一顰,「漿洗處倒是不打眼,可也要多加謹慎,莫被人察覺了。」找彩雲是為了幫王菀,可不是要給她找麻煩的。她如今的處境已是艱難,斷然再經不起半點兒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