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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老天給面子

2024-05-24 11:12:43 作者: 酌顏

  徐皎說到這兒,更是嘆息道,「說起來,整個景府除了母親,也就二哥哥對我最好了。」這話里,滿滿的傷懷。

  「可不是嗎?當初二郎君送了郡主一雙自己養的錦鯉,教郡主識羯文,帶著郡主一起逛街,彼時種種,婢子都看在眼裡呢。」半蘭驟然道,說完才瞧見徐皎也好,琴娘也罷,都用一種莫名的目光將她看著,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面色微微變了,雙膝一屈,「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婢子僭越了!」

  徐皎卻是輕笑著抬了抬手,「是了,我突然想起來,從前在景府時,半蘭你對二哥哥也很是崇敬仰慕的。」

  聞聲,半蘭的臉色卻變得更厲害了,「婢子不敢,二郎君溫文爾雅,為人和善,剛隨夫人回府時,管事的怠慢,吃食總是剋扣,婢子去找他們理論,反被斥責,多虧二郎君經過,為婢子解圍,婢子一直感懷在心……」

  徐皎點了點頭,也不知信沒有信,轉頭望向墓碑道,「二哥哥本就是濯濯春柳,芝蘭玉樹般的人物,莫說你,就是這滿鳳安城傾慕他的女子都是不知凡幾,也不差一個你。」語調里卻是半分怪罪也沒有,更沒有斥責她一個婢女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只是可惜了,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留不住,彩雲易散琉璃脆!」

  半蘭仍然沒有起身,直挺挺跪在雪地里,聽了徐皎的話,眼角微微一紅,下一瞬竟是直接一個響頭磕了下去,以額抵地道,「婢子對二郎君絕無半分不敬之心,只是二郎君那樣的人物,說突然病逝了,第二日便草草安葬,難道郡主就不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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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個半蘭,胡說八道什麼?」琴娘聽到這兒,臉色一變,驟然罵道,轉頭望向徐皎時,卻緩了語氣,「郡主,莫聽她胡言,這等麻煩……」

  徐皎沒有看琴娘,抬抬手打斷了她,目光定定注視著伏跪在地的半蘭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二哥哥的死另有隱情?你知道什麼?」

  半蘭的身形僵硬著,半晌,輕輕搖了搖頭,「婢子不知道什麼隱情,只是覺得奇怪……二郎君曾有恩於婢子,雖然於二郎君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微不足道,可婢子卻時時銘刻於心,只是這恩情尚未償還,二郎君便……」半蘭微微哽咽,「婢子總覺得二郎君去得太過突然,是以,這才斗膽說了這一番話……婢子人微言輕,自是做不了什麼,可郡主可以……」

  「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徐皎淡淡問道。

  「郡主至少可以回景府,問問情況。」半蘭幾乎在徐皎話音落時,便是促聲道,沒有半分停頓,也不知這一句話已經盤桓在她喉間多久了,才能這般衝口而出。

  徐皎默了半晌,突然低低笑了一聲,「起來吧!」

  半蘭不解她的意思,遲疑著應了一聲「是」,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站直身,抬頭就對上了徐皎一雙清澈卻又矛盾犀利的眼,她微微一顫,垂下眼去。

  徐皎卻已經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二哥哥突然病逝奇怪,但人說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我不會去景府,你不要忘了,我早已與景府決裂……」

  半蘭張口想說什麼決裂,你離開鳳安之前,二郎君不還專門來了府里與你說話嗎?

  徐皎卻不等她張口,便是繼續道,「即便我去了景府,問及此事,你覺得他們會與我說實話嗎?別天真了!」最後那句話裡帶著明顯的嗤笑,話落,她不再看怔忪在那裡的半蘭,轉過頭對琴娘道,「琴娘,我想給二哥哥上炷香!」

  「哦!郡主稍待,婢子這就去!」琴娘忙應了一聲,轉頭而去,不一會兒便從趙夫人和景恆墓前迴轉,手裡已經捏著三炷點燃的清香了。

  徐皎接過,朝著景欽的墓拜了三拜,親自弓身將香插進香鼎,就那樣蹲在墓前,仰頭看著墓碑,輕聲道,「二哥哥!我來看你了!早前我都不知道,也未能來送你。彼時一別,我怎麼也沒有料到,竟會是永訣!」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眼角餘光往半蘭的方向一瞥,才又道,「半蘭說,你去得蹊蹺!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信,我如今孑然一身,什麼都做不了,二哥哥若是閒時,便入我夢來,瞧瞧我,找我說說話吧!」

  話落,她又默默蹲在那兒過了片刻,這才伸出手來,邊上負雪立刻會意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琴娘去收拾吧!」徐皎抬起眼看了看天,「看這天色,說不得一會兒又得下雪,咱們還是早些回府吧!」

  琴娘一直懸著心,見徐皎神色平靜,沒有再如之前那般發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忙不迭應了一聲「是」,便是轉身去收拾了。

  徐皎瞥了一眼半蘭,便也扶著負雪的手,越過她離開了。

  半蘭白著嘴臉,在原地呆站了片刻,這才醒過神,轉頭跟了上去。

  馬車晃晃悠悠離開了這墳地,離得越遠,琴娘心裡越安。正在這時,外頭卻又飄起雪來,琴娘撩開車簾往外一看,便是驚訝道,「還真下雪了!沒有想到郡主倒學會看天了。」

  徐皎微微笑道,「不過是隨口胡謅的罷了,是老天給面子。」

  琴娘幾人「……」老天都給她面子了,有謙虛得這麼自負的嗎?

  徐皎好似沒有察覺到她們的沉默,揉著額角道,「也不知道宮裡有消息沒有?」

  沒有人說得准,琴娘說了兩句寬慰的話,徐皎只是不咸不淡應了兩聲,便倦了一般閉上了眼睛,琴娘便也識相地閉了嘴,更別提負雪和半蘭了,一個在人前本就不愛說話,半蘭也不喜歡多言,經過方才那一遭,更是成了鋸嘴的葫蘆。

  一路無話回了忠勇侯府,剛下馬車,張伯迎了上來,見得徐皎便是長鬆了一口氣道,「郡主可算是回來了,長公主府的蕎姑姑來了,已是在客堂等了好一會兒。」

  「蕎姑姑來了?」徐皎一聽就歡喜了,連忙拎著裙子便是腳步匆匆,幾乎小跑著往客堂而去。

  「蕎姑姑!」到得客堂門前,便是朗聲喚道,語調里充滿了藏不住的歡喜,真切而純粹。

  客堂內,聽得腳步聲,蕎姑姑已經站起身迎了上來,見得徐皎,屈膝盈盈下拜道,「婢子見過郡主!」

  「姑姑快些請起!」徐皎忙上前,伸手將蕎姑姑攙扶了起來,「蕎姑姑可安好?還有紅姑姑呢?府中一切了都還好嗎?」

  蕎姑姑的目光亦是落在她身上,一邊打量,一邊輕笑著應道,「多謝郡主掛心,婢子與阿紅一切都好,至於府中,這兩日郡主得了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自從郡主離開鳳安,這府里是越發冷清了,如今郡主回來了,大家可都很是歡喜呢!」

  偌大的鳳安城中,徐皎對長公主府,可比景府更有歸屬感,聞言笑著應道,「那是一定的,等過兩日得了閒,便會過去,我還給姑姑們帶了些草原的特產,回頭送去給你們嘗嘗鮮!不過,我眼下卻是急著先見母親,姑姑可是得了母親的令來接我入宮的?」徐皎眨巴著一雙眼睛將蕎姑姑看著。

  蕎姑姑的神色卻一瞬間不自在起來,徐皎面上的笑容不由一斂。

  蕎姑姑嘆了一聲道,「是殿下的意思,讓婢子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讓婢子來傳話的,說……」蕎姑姑遲疑地望了她一眼,吞吞吐吐。

  「說什麼?蕎姑姑不必為難,直接傳母親的話便是了。」

  「殿下……殿下說郡主自來是個主意大的,她是管不得了,既然郡主一聲不吭回來了,便好生在府中待著便是了。至於她,無病無痛,在宮中一切如舊,就不勞郡主入宮探望了。」蕎姑姑遲疑了再遲疑,卻只得硬著頭皮道。

  徐皎聽得這話,倒是並不怎麼意外,輕勾唇角道,「看來母親這是生我的氣,不想見我了呀?」

  「郡主寬心!殿下……殿下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郡主離開鳳安這些時日,殿下日日都是掛心著的,只是如今鳳安這樣的情勢,殿下是巴不得郡主能夠置身事外,好好在外過活,郡主偏偏在這風口浪尖上,一聲不吭回了鳳安。與其說殿下是生氣,她其實更多的是心疼。不過,殿下是個通透的,想必過了氣頭便會想明白了,郡主已經回來了,她難不成還能將您再送走嗎?母女倆一年多未見了,殿下心裡指不定怎麼想郡主呢,等氣消了,自會召見郡主的,郡主且稍安勿躁便是!」蕎姑姑跟了長公主大半輩子,對她的性情再清楚不過,也知道她有多看重徐皎這個女兒,怕徐皎因此與長公主生了罅隙,忙不迭解釋道。

  「蕎姑姑不用緊張,母親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不會誤會!」徐皎又笑了開來,長公主惱了她是事實,心疼她也是事實,只怕為了心疼她,恨不得這個時候與她越是疏遠才好。「蕎姑姑不妨與我說說,母親如今可還好?還有太后娘娘呢?我離開鳳安之前,她老人家的鳳體就一直欠佳,如今怎麼樣了?」

  與蕎姑姑說了好一會兒話,徐皎留飯,蕎姑姑推說長公主府中事情多,得早些回去才能安心。徐皎留她不住,只得親自將人送到了府門外,目送蕎姑姑離開,徐皎又在府門前呆站了片刻,這才扭身進了府。

  今日這一樁兩樁的事情,她明顯心情不太好,晚膳時也用得不多,草草吃了幾口就回了房。

  日頭短,已是入了夜,徐皎便讓負雪伺候著她沐浴盥洗。

  淨房中水響,外頭有紅纓守著,負雪一邊為徐皎洗著發,一邊總算可以放心與徐皎說話了。

  「長公主殿下特意派了蕎姑姑來這一遭,怕是短時間內不會傳召郡主入宮了。」負雪的語調里不無憂慮。

  徐皎仰靠在木桶邊沿,閉著眼睛,眉宇舒展道,「不用擔心,即便我母親不會急著召我入宮,也自會有人著急。」

  負雪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徐皎的意思,「郡主是說……紫宸殿那位?」徐皎沒有應聲,負雪再一思索,想起今日之事,「難怪郡主今日不讓婢子聲張,原來身後跟著那條尾巴是陛下派來的?」

  「也不一定就是那位派來的。也難為了他們,我都離開鳳安這麼長時間了,一回來還這樣關切我,不過出了一趟門,身後也綴著人隨行保護。」徐皎明明笑著,甜糯的嗓音里卻透著犀利的嘲弄,「不管是不是那位的人,左右我回來了,我母親能按捺著不見我,那位怕是會等不及。」

  「婢子不明白……」負雪蹙起眉尖,有些跟不上徐皎的思路了。

  徐皎擱在木桶沿上的手指輕敲了兩下,提醒她道,「半蘭!」

  「琴娘這些時日不是暗中看得緊,半蘭自夫人故去之後,一直很是安分,並沒有什麼動作嗎?」

  「早前她不著急,後來嘛……總之,我回來了,便如同在她心裡扔下了一顆火種,給了她希望,可今日,我卻又生生斷了她的希望,她自然會想別的法子。」

  負雪恍然大悟,「因為二郎君嗎?」負雪想起從前在景府時,半蘭確實對二郎君甚是關注,彼時郡主還藉此布過局,可是半蘭不只是想要攀高枝兒嗎?如今二郎君已經死了……

  徐皎終於睜開眼來,一雙眼睛倒映著桶里輕輕晃蕩的水光,「她能夠察覺出二哥哥突然暴斃的奇怪,懂得隱忍與蟄伏,不怕暴露求到我面前,自然不只是所謂的恩情那麼簡單。正好,目的一樣,那我推她一把也未嘗不可。」

  說到這裡,徐皎微微一頓,側頭望向負雪,「半蘭哪日值夜?」

  「琴娘體恤我們一路舟車勞頓,所以這幾日讓我們好好休息,只她和半蘭兩人輪流值夜。」負雪忙答道。

  「昨夜值夜的是琴娘,這麼說今夜就輪到半蘭了,這倒真是趕巧了。」徐皎笑彎雙眸,眼底浮現淡淡狡光。

  負雪一愣,還沒有想通郡主要做什麼呢,淨房的門就被輕輕敲響,門外響起了半蘭的聲音,「郡主,婢子給您送衣裳來了。」

  徐皎朝著負雪一擠眼睛,好似在說「看,趕巧吧?說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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