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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約法三章

2024-05-24 11:12:04 作者: 酌顏

  蘇勒清了清喉嚨,揚聲打斷那一對交頸鴛鴦,「阿恕,牙帳金箭傳令!」

  墨啜赫等到夜深時才回了營帳,他剛剛繞過屏風,進到內帳,抬眼就見到已經自榻上坐起身來的徐皎。顯見她並沒有睡著,一直在等他。

  他走到榻邊坐下,沒有說話,只是垂目將她的一隻手攏在了掌心。

  「阿恕……」徐皎望著他,卻是遲疑道,「是不是要打仗了?」她雖不問,可不代表她不知道這些日子他的一些動作,還有方才營里明顯的兵力調動。

  墨啜赫默了兩息,才低低「嗯」了一聲,「阿史那部已是揮兵東進,打著要為古麗可敦討回公道的口號!」

  徐皎說不出是不是意外,人沒了也好些時候了,彼時不聞不問,此時才來討什麼公道?不覺得太馬後炮了嗎?

  

  「墨啜翰不知何時不見了,隨著阿史那部用兵消息一併傳到的,還有他秘密潛到阿史那部,向阿史那切爾哭訴可汗逼死了古麗可敦之事,求他阿翁為阿娜報仇!」墨啜赫語調平冷,淡淡道。

  徐皎一愕,「怎麼會這樣?早前也沒有瞧出他有什麼異樣啊!而且……他不是過幾日便會與匐雅成親了嗎?匐雅人呢?」

  「倒是還在蘇農部!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已傳令,暫且將蘇農部看管了起來。」墨啜赫的語調冷淡到漠然。

  徐皎還是忍不住唏噓,「墨啜翰對匐雅還是有些真感情的吧?他怎麼能捨得?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說到這兒,想到什麼,忙望向墨啜赫,見他抿著嘴角若有所思,一時間看不出喜怒,但想必心情也不會好。「或許……墨啜翰其實一直疑心著古麗可敦之死與可汗有關,畢竟,古麗可敦死之前,最後見的一個人,正是可汗!不過……說起來,他倒是長進了不少,居然這麼能忍了,還一點兒都沒有被咱們察覺。」

  墨啜赫目下微微一閃,沒有答徐皎的話,瞥向她時,神色間卻極快地掠過了一抹遲疑。

  那一抹遲疑恰恰好被徐皎瞥見,她心裡就是微微一緊。

  「阿皎,方才大汗金箭傳令,命我立刻率領虎師西進,阻擊阿史那部大軍,你……」

  「休想!」不等墨啜赫說完,徐皎便已經小臉一板,促聲打斷了他,「你休想以什麼為我安全計為由將我丟下,我們說好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處的,何況,你別忘了,之前阿史那佐穆還想著要搶親呢,他若是賊心不死,就等著我們疏於防範,再來一回呢?眼下北羯的局勢這麼亂,又打起仗來,我不在你身邊,你能安下心來?」

  「要我說,再怎麼安全的地方,此時也比不得你的身邊來得安全。阿恕……試想,這世間還有誰如你這般英明神武,又聰明又厲害,能護我周全呢?而且,不在你身邊,我會擔心你,若是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日日以淚洗面,說不得等你打完仗回來,我已經是形銷骨立,或是直接香消玉殞了,阿恕……」

  徐皎說著說著,語調里已經透了兩聲泣音,一隻手揪上墨啜赫的袖子,輕輕晃了兩晃,一雙噙了些許淚意,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地將墨啜赫望著,「我不想與你分開!」

  而且是一定不能分開!他的二十四歲生辰在十月中旬,若是大巫為他批的命無錯,這之前他怕是就要遭遇生死大劫。莫說知道了她是那個可以影響他生死關的變數,即便不知,她也不可能在此時離開他。

  「眼看著已是夏末了,你不了解草原,夏日一過,一朝入冬也是可能的。在外行軍哪怕撇開戰時的危險,本身就異常辛苦……」墨啜赫望著她,沉聲道。

  「沒關係,我不怕苦。你之前不也怕我不能適應草原上的生活嗎?可你看,這些時日我不是適應得很好嗎?」徐皎聽出他話語裡的鬆動,忙趁熱打鐵道。

  「嗯。」墨啜赫點著頭承認,「你做得很好,除了……沒有學會擠奶之外。」

  咦?他居然取笑她?聽到他聲調里隱隱透出的笑意,徐皎倏然抬起頭來,入目卻是他一雙因那稀微的笑意而柔和了許多的眸子,微微眯起眼來,覺得有些不對勁……

  墨啜赫卻已經笑意一斂,神色嚴正道,「你要跟著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得先與你約法三章……」

  「真的?」徐皎大喜過望,心底剛升騰起來的一絲疑慮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去,「只要你答應了,別說約法三章,就是約個七八九十章也是可以的……」

  墨啜赫神色莫名看著她,「話別說得太滿,答應了可就不能後悔的。」

  這一句讓徐皎心裡的警覺又是悄悄抬了頭,有些狐疑地眯眼睇著他,「不對……你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本來還在苦惱該怎麼胡攪蠻纏才能讓這個固執的男人改變主意呢。

  等等!徐皎驀地反應過來,他好像從開始到現在,就從未說過要將她留下,或是送走的話啊,好像一直都是她自己以為,然後就迫不及待地找出各種理由要說服他將她帶在身邊……

  徐皎微微張著小嘴,帶著兩分憤憤瞥向他。

  墨啜赫與她對上眼,沒有繃住,倏然勾起唇角笑了起來。在她翻臉之前,他長臂一勾,便是將她勾進懷裡,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牢牢箍在懷裡,在她耳畔輕聲道,「傻瓜!我怎麼捨得與你分開?何況,你說得對,如果我身邊都不安全的話,別的地方也安全不到哪兒去。你比我的命重,哪怕用命,我也會護著你的!」

  徐皎本來還在生氣的,聽著這一句,心口陡然一顫,也顧不得生氣了,抬起手就捂住了他的嘴,雙目圓瞠,虎著臉瞪著他道,「不許胡說八道,我可不要你用命護著我,我要的是我倆一起活著,白頭到老……」

  墨啜赫望著她,眼眸深深,拉起她覆在唇上的手,輕啄了一下,唇角跟著輕掀一抹笑痕,目光卻始終膠著在她面上,「對!我們要白頭到老,還要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是啊!咱倆可是兩口子,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所以……剛才咱們說的約法三章可不可以不要了?這樣不是太見外了嗎?」徐皎朝著他笑得牲畜無害,眼底卻是狡光隱隱。

  墨啜赫也是回以她一笑,卻是拒絕得乾脆利落,「不行!答應的事兒可是不能反悔的!你不想食言而肥吧?」

  徐皎撅了嘴,滿臉懊惱,眼底隱隱冒火將他瞪著,「還不是你使詐?」徐皎這會兒真是悔不當初,若是早知道他本就是要將她帶在身邊,她又何苦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眼看她氣惱的小模樣,墨啜赫眼底隱笑,不慌不忙地順毛道,「你放心,沒有七八九十章,只有約法三章!」

  第二日,虎師開拔,家眷們則被撥出的一隊人馬護送著回了北都城,自然也包括赫特勤的那位中原齊娜。

  暮色低垂,天上彤雲密布,風呼嘯而過,帶著劈天蓋地的氣勢,這天兒,看著要下雨。

  山坳間已是駐紮起了一片營地,氈帳朵朵,散落其間,星羅棋布。

  看似雜亂無章,但只有深諳其道之人才知曉氈帳的布置其實也暗含了玄機。墨啜赫不敗戰神的稱號,以及他所率領的虎師在草原上的名頭可不是憑空而來。

  此時帥帳之中燈火通明,虎師的大小將領正聚集一處,在向墨啜赫匯報軍情,以及商討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探馬營來報,今回阿史那部精銳盡出,差不多動用了十萬兵馬,如今有五萬直撲北都城的方向,不過有可汗的兩支虎師,不足為懼。另外三萬兵馬雖只是周邊依附的鷹師,戰力不強,算得烏合之眾,可雖然如此,咱們派出一萬人馬去阻截,會不會也太冒險了些?若是有個萬一,中路失守,那戰局怕是於咱們大大的不利。」

  與圖前站著好些個將領,都是一身甲冑,充滿了肅殺之氣。

  當中最為搶眼的卻還是墨啜赫,哪怕他的身形在一眾將領之中算不得魁梧,一身銀制的鎧甲,立在與圖前,燭火幽微之中,身形與面容皆是半明半暗,讓人辨不出喜怒。

  他自來心思深隱,尤其是對陣之時,就是這些常年追隨他的將領也常常摸不透他的心思,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每每能出奇制勝吧!

  墨啜赫並未回答先前那位將領的憂慮,只是目光沉沉望著與圖,目光深邃而沉靜,這是他思索時的習慣,帳內的人都是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響,屏氣凝神地等著。

  「還有兩萬兵馬呢?那兩萬兵馬應該才是阿史那部的精銳之師吧?是不是直奔我們而來?」沉吟良久,墨啜赫才終於開了口。

  「果真什麼都瞞不過特勤!確實,那兩萬精銳也確實是直撲咱們此處而來。」

  「領兵的是誰?」

  「阿史那佐穆!」

  墨啜赫未曾言語,雙眸卻是深了兩深,片刻後,招了招手,讓眾將領聚集到大帳中央的沙盤之前,開始戰術推演……

  等到結束,將領們三三兩兩一邊互相討論著走出帳去,個個都是一副摩拳擦掌、鬥志昂揚的模樣。

  待得帳內的人都走了個乾淨,墨啜赫反身就是走進了內帳。帳內一個纖弱的小兵捧著一杯熱水走了出來,殷勤地奉到他跟前,開口卻是一把甜糯的女嗓,「英明神武的赫特勤辛苦了,快!喝一碗熱茶潤潤喉!」語調里滿滿的討好不說,抬起頭時,一雙靈動的雙眸里更是盛滿了狡黠的笑意。

  這小兵不是旁人,正是徐皎。

  墨啜赫睞她一眼,也不客氣,俯下臉,就著她的手就將那碗熱水喝了大半。

  徐皎笑眯眯將碗收了,又繞到他身後,踮起腳尖,殷勤地給他揉捏起了肩膀,「特勤累了吧?讓小的為你揉揉肩,捶捶背……」

  墨啜赫將她的手拿住,轉身眯眼望她,「你這樣讓我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方才不還抗議著我讓你做個小小親隨嗎?」

  墨啜赫讓徐皎跟在身邊的約法三章頭一條,就是要讓她女扮男裝,做她的親隨,若非必要,不得現於人前,更不得離開他身邊。

  徐皎自然要抗議,何況,這一身衣裳上身,又重又難看,讓她這樣日日在他眼跟前兒晃,她都怕他忘了她是個女人了。

  「那當然是因為小的之前沒有見過特勤你這樣神武不凡,英氣勃勃啊,看見了,就被迷得七葷八素了,什麼原則,什麼委屈,通通都可以拋之腦後,只要能日日見著特勤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別說讓小的扮成親隨日日伺候你了,就是讓小的自薦枕席也是使得的。」

  說著說著又偏得沒邊兒了,墨啜赫看著徐皎那狡黠的小狐狸樣,嘆了一聲,「你這張嘴喲,哄起人來,怕真是天下無敵!」他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兩手往她細腰上一掐,輕而易舉將她託了起來,三兩步走到榻邊坐下,將她安置在膝上,輕輕環住。

  徐皎瞄了一眼他舒緩的神色,挑眉道,「看來……阿史那佐穆又是要倒霉了!」她了解墨啜赫,既是讓她跟著,至少說明這一戰他不是心中沒底的,而且,他們開拔時說是三萬人,徐皎卻發現人數遠遠不足,說明他早有部署,墨啜赫自來是個不打無準備之仗的人。

  「那也未必!阿史那佐穆那個草原悍狼的名頭也絕非浪得虛名,他用兵狠辣老道,不過他因是庶出,證明自己之心最是迫切,如今加上之前在北都城中,你我與他結了仇,他只怕恨之入骨,定是要洗刷恥辱。我在這兒,便是明晃晃的餌,他定會拼命來咬!不過,也不敢太過掉以輕心,我並未真正與他對陣過,可早前在北都城,若非阿皎,我怕也贏不了那麼輕鬆,所以此番……該做的布置已經布置下去,卻也不是萬無一失,還得隨機應變,謹慎小心才是!」

  墨啜赫沉吟著道,抬起眼見徐皎沒有說話,而是以一種莫名的目光將他望著,「怎麼了?」他問。

  她那眼神,讓自己恍惚生出一種變成美味佳肴,等著被人吞吃下肚的錯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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