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皎皎入懷> 第352章 她怎麼來了

第352章 她怎麼來了

2024-05-24 11:11:07 作者: 酌顏

  徐皎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裡那張紙箋揚了揚。

  文桃疏淡的眉眼間就又匆匆閃過一抹心虛,喉間發癢般咳了一聲道,「這回事關重大,婢子不去信,若是郡主有什麼閃失,婢子擔待不起。即便郡主無恙,回頭若是郎君清算起來,婢子也交不了差,婢子只得……」

  聽得「郎君」二字,負雪低垂的眼睫顫動得更厲害了,眼底驀地滑過一道異光。

  徐皎哼了一聲,「怕回頭清算起來交不了差?你是忘了你如今在誰跟前當差?還是你是不想在我跟前當差了?那也正好,我也不想留一個與我不是一條心的人在身邊,你今夜就可以離開了。」徐皎說著,容色已是冷下,而後就是面無表情將手裡的鐵筒並那張紙箋一併塞進了文桃手裡,然後就是轉了身。

  「郡主!」文桃慌了,忙驚聲喊道,「不要趕婢子走!」

  

  「那你便要先弄清楚自己的立場再說!負雪隨我進來!」徐皎說罷,頭也不回回了書房。

  負雪遲疑了一瞬,便也隨在她身後跟著進去了。文桃見書房門在眼前闔上,她卻呆在外頭,過了片刻,才幽幽嘆了一聲,轉過身緩緩從書房門前走離,雙肩微垮,背影頹然。

  書房內,與負雪料想得截然不同,居然已是收拾得乾淨齊整。書房的事兒,徐皎自來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這書房中所有的書畫、畫具、顏料……每一樣,都是徐皎的寶貝。

  負雪早前也不是沒有在徐皎作畫時進過書房,那時所見,真是媲美狂風過境後的災難現場,眼前所見這樣乾淨整齊自然只能是因為……

  「看來郡主這是準備出關了?」這閉關出關也都是徐皎常掛在嘴邊的,她們這些身邊人耳濡目染也都學會了。

  徐皎沒有應她,目光清亮將她望著,「你想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那一雙眼睛清澈淨透,卻又好似能洞悉一切,望穿人的心底。

  負雪面上微微一滯,遲疑地看了徐皎一眼,卻沒有吭聲。

  徐皎卻不耐煩這樣的吞吞吐吐,眉心一攢道,「什麼時候也學會跟我彎彎繞了,有話就說!有想問的就問。」

  負雪聽她這麼說,終於是鼓起勇氣道,「婢子方才聽見文桃說……郎君,她說的郎君是……」

  「就是你所想的那個人!」徐皎不等她問完,就應得乾脆道,「你這些日子是不是覺著我其實是個薄情冷血的?他一死,我便將他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負雪訕訕一笑,不敢接話,徐皎喪禮過後就平靜了下來,負雪雖然為她心情平復感到高興,可心裡卻還是略有些意難平的,畢竟,郡主與郎君的感情如何她都看在眼裡,如果那樣的情深也能轉瞬即變,那這人世間可以相信的還有什麼?

  徐皎見她面上的訕笑,倒也沒有追問,哼了一聲便算作罷了。

  負雪心裡卻是滿滿的疑慮,「可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日,婢子可是與您一起親眼瞧見的……」

  找回赫連恕「屍首」的那一日,負雪可也是親眼瞧見的,那分明就是郎君,否則郡主又哪裡會直接暈死過去?

  「這些我不清楚,也不想過問,倒是文桃巴巴兒來與我說了,說是一早就備了一個與他長相身形相似的替身,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脫身時所用,文樓又能人眾多,稍稍動些手腳,自可瞞天過海。」徐皎哼聲道,文桃又不是那等話多之人,若不是得人授意,哪會巴巴兒地來與她說這些?

  不過,一早瞞著,這會兒事情都過了,倒想起來坦白了?他坦白,她就得不分什麼時候都乖乖聽著啊?

  負雪一想,確實也是,不管怎麼說,郎君還活著,自然是好事。

  難怪了……負雪瞄了一眼徐皎面上有些彆扭的表情,總覺得最近郡主有些奇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都說得通了。

  雖然郎君還活著,可當時瞞著郡主,讓郡主又是著急又是傷心悲痛,郡主心裡存著氣也是應當的。

  「所以,郡主讓朵娜做的事,還有這些時日讓婢子籌備的那些糧食還有棉花、布匹之類的,都是為了郎君……」負雪早前想不通的事兒這會兒都恍然大悟了。

  「誰說我是為了他?」徐皎卻是皺起眉來,不承認,「我們這兒置辦這些東西容易,可他們那兒卻有上好的馬匹、毛皮,正好用於交換,各取所需。不過你交代手底下的人,辦事時不要暴露了身份,別讓他那邊知曉後頭的人是我,否則還當我要占他便宜呢。」

  負雪看著徐皎微微揚著下巴的小傲嬌模樣,心裡想笑,嘴角更是忍不住偷偷牽了牽,面上卻是應得乾脆,「是!婢子一定辦得妥妥噹噹,定不讓郎君察覺是郡主怕他吃苦受凍,巴巴兒地給他送東西呢!」

  「誰說我是……」徐皎一聽自然是不樂意了,一轉頭就見負雪眼睛裡閃爍著笑意偷瞄著她,她哼一聲道,「負雪什麼時候也學著這般促狹了?」

  自是上行下效,跟著郡主你學的。負雪笑呵呵正待回上一句,徐皎卻是睞著她哼聲道,「自是跟著蘇勒那沒正行的學的。唉!人家說近墨者黑果真沒錯,我這好好的負雪都被他們帶壞了,這些個草原人忒不地道!」

  負雪沒有料到徐皎這也能甩鍋,恁是愣住了,再聽她提到那個人的名字,雙眸垂下,眼底轉而沉黯。

  徐皎一瞥她,眼底忽閃一道狡黠,笑著問道,「說起這個,你倒是從未問起過蘇勒。」

  「我問他作甚?」負雪淡應道,抬起眼就撞入了徐皎眼底滿滿的取笑里,她耳根猝然就是一熱,繼而眉尖又是微微蹙起,「那時不是說死傷了不少人嗎?他……還有狄大等人都是郎君的親信,郎君都……他們又一直未曾回來,還有什麼好問的?而且,當時的情況,婢子也顧不上……」

  徐皎望著她,眼底儘是溫柔的笑意。她其實能夠理解負雪的心思,有些事情不去問,或許心裡還能存著一絲希冀,負雪還怕問了又勾起她的傷心事,所以才什麼都不問,這樣的懂事周全,讓人不由心疼。

  「那如今可以問了。文桃一直與他有聯繫,如今你既都知道了,那些事又都是你在操辦著,東西務必要順順噹噹送到他們手裡,由你聯絡更方便些,有什麼要問的,盡可以問個清楚。若是覺得心裡有氣,那便狠狠罵他……」徐皎在一邊出著主意,一雙眼睛染上了許久未見的刁壞,亮燦燦的,恍若天上星子。

  「我才不問。」負雪卻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是他什麼人,問他這些做什麼?早前就不曾問過,如今又何必問?至於罵人的話,在信里罵又有何意思?」

  徐皎聽罷,覺得甚是有理,點了點頭,「是啊!這罵人得當面罵那才能解氣呢。」

  負雪微微一怔,自覺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忙不迭往徐皎看去,後者卻是對著她,笑得好不燦爛,「負雪啊,這些時日咱們怕是要辛苦一些,抓緊點兒,將該辦的事兒都快些辦完吧!」

  十月初一,寒衣節。不知是因著今年不順,天災人禍不斷的緣故,還是為了什麼,反正宮中今年設了盛大的慶典祭祀,顯帝卻未曾去皇陵祭祖,也不知是不是連著兩回在皇陵遇刺,讓這位惜命的皇帝怕了那個不祥之地。

  徐皎這個陛下親封的郡主,自然也是該到場的。宮裡也確實來人請過,來時徐皎倒是客客氣氣地招待了,將人送走,未曾說去或是不去,但人人都想著她這些時日的做派,都料定請她不過是走個過場,全個禮數罷了,她定是不會去的。

  因而,這一日當徐皎的車架停在宮門口,一身素衣的徐皎被負雪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時,宮門口的侍衛都有些愣神,直到她走過,才面面相覷,不是說迎月郡主不會來嗎?這怎麼又來了?

  她怎麼來了?顯帝聽到通稟時,與那些宮門口的守衛一樣的想法。因著國師的批言,他這些時日是恨不得離徐皎遠遠的。心裡想著,這個迎月郡主怎麼這麼不識相呢?難道她沒有聽見坊間傳聞將她都傳成什麼樣了?即便沒有聽說過,也該有點兒自覺吧?又是喪母又是喪夫的,她自己不覺得晦氣,就沒想過別人覺不覺得晦氣?

  這些種種在心裡過了一道,顯帝雖沒在臉上顯出來,面上卻到底有些淡淡道,「朕政務繁忙,也不講究那些虛禮,就不用特意來請安了,讓她先回去吧!」

  「陛下……」甘內侍沒有立刻出去,反倒是神色略有些深意地道,「迎月郡主並非空手而來!她身邊那個侍婢手中捧著畫匣子。」

  顯帝聽罷,面上總算流露出了些許喜色,略略沉吟道,「那便讓她進來吧!」

  等到徐皎經了通傳,入了御書房,看著殿上垂下的那道帘子,和帘子後端坐著的若隱若現的人影時,她心裡哂笑了一番,想道,果真是個再惜命不過的,面上卻是半點兒不露,再恭敬不過的屈膝斂衽,深深福了一禮道,「迎月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迎月瞧著氣色不錯。」顯帝在帘子後笑道,語氣一如從前的柔和。

  「多謝陛下掛心,迎月能吃能睡,身子也好,日子也算舒心,自是不錯。」

  「本來,迎月不祥之人,委實不該到陛下跟前來討嫌,可今日迎月卻走不得不來之事由,還望陛下見諒。」徐皎語氣自始至終的恭謹。

  「哦?」顯帝似是有些好奇,「說說看,有什麼非來不可的事由?」

  徐皎臉兒往後一側,捧著匣子的負雪弓身上前來。

  「迎月這些時日關在府中無所事事,索性就作畫聊以度日,也算不負陛下重託。只是可惜,迎月比之先父,到底缺了那麼點兒慧根,窮盡心思也只得了這麼幾幅堪堪形似之作,自認有負陛下信任,實在是慚愧得很。」

  徐皎說著這些話,情真意切,面上與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愧意。

  顯帝本來還挺有興致的,聽了徐皎這麼一說,再看那頭,甘內侍讓幾個小內侍來展開的畫,面上期待的笑瞬間一斂。

  帘子後頭沒有動靜了,徐皎似有些不安,咬了咬唇,才道,「迎月今日進宮,一是將這幾幅畫奉給陛下,另外一樁便是想要向陛下辭行。」

  「辭行?」顯帝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提及這個,雖然隔著帘子,瞧不見面容,可語氣里的驚色卻是清清楚楚。

  徐皎開了個頭,面上反而鬆快了兩分,輕笑著點了點頭道,「不瞞陛下,迎月其實自小就有遊歷山水的志向,只是身為女子,身上有諸多束縛。可誰知世事難料,屢遭變故,迎月身心俱灰,是當真不想再待在這個傷心地了。加上作這幾幅畫,讓迎月備感力不從心,越發瞧見了與先父之間的差距。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其實作畫也是如此。見多,方能識廣,進而悟深。所以,迎月便想離開鳳安一段時日,四處走走看看,一為散心,二為開眼,說不得既可一償夙願,又可突破瓶頸,窺得真境,待得歸來,但願所作之畫不會再令陛下失望。」

  徐皎一番話說來入情入理,讓顯帝亦是聽得心有戚戚,尤其是末尾那幾句,聽得他心口一動。

  可他語調之間卻仍有兩分躊躇,「迎月所言在理,可你到底是一介女子,如今正逢亂世,戰火紛爭,即便是要去遊歷,也不該是這個時候,不安全,你母親不會放心,朕也不會放心。」

  顯帝語調肅然,真真一個真心關切晚輩的長輩一般。

  徐皎心裡卻想著,在演技方面,她也算與眼前這位旗鼓相當了吧?飆起戲來挺過癮,端看誰更能唬得住誰了。

  「迎月知曉陛下與母親的拳拳相護之心,可迎月蒲柳之身,卻命硬得很,世道再亂,怕也只有迎月去禍害旁人的份兒。何況,自從母親和阿恕相繼去後,迎月時常夢見他們,母親從來便有隨父親一起遊歷山水的心愿,而阿恕……曾也答應過得空會帶我去看看他長大的地方,無邊草原,莽莽大漠……」


關閉